第194章 製糖

第194章 製糖

轉眼到得二十五日,李惟儉用過早飯,換過衣裳便要啓程。傅秋芳、紅玉自是極爲不捨,一個仔細爲其整理衣裳,一個扯着隨行的琇瑩好一番叮嚀。

一行人送出大門,待李惟儉翻身上馬,傅秋芳盈盈一福:“願老爺一路順遂。”

李惟儉笑道:“回吧,六月中我總會回返,家中就託付給秋芳與紅玉了。”

交代過後,李惟儉撥轉馬頭,領着琇瑩、吳鍾、吳海寧、賈芸,出得衚衕,隨即沿街直奔東直門而去。那一哨京營便等在東直門外。

殘冬時節,京師清早四下灰濛濛一片,煤煙瀰漫,混着口鼻噴吐出的白霧。五騎出得東直門,便見路旁停着一標人馬,不用李惟儉吩咐,賈芸策馬上前與領頭的軍官交涉幾句,那軍官趕忙下馬行過來,抱拳作禮道:“下官武毅鎮哨總程噩,見過李大人。下官所帶二十七哨全員八十七人俱在,請大人示下。”

李惟儉頷首道:“啓程。”

那程噩領命,轉頭吩咐兵士,轉眼八十七人盡數上馬,浩浩蕩蕩沿着官道而去。

路上李惟儉才知,這一哨盡是騎兵,是以八十七人便算是滿員。若換做步哨,則要多上二、三十人。

李惟儉留心觀量,這一哨兵馬內裡是大紅的軍衣,外罩皮甲,馬側有背囊,內中一柄馬刀,一柄燧發火銃,腰間另有兩柄短火銃,可謂精銳到了牙齒。其後還有十幾人揹負騎弓,都是騎射好手。

那程噩便道:“李大人不知,自王爺在青海吃了虧,回頭奏聞聖人,說那準噶爾精騎盡是雙銃、三銃,我武毅鎮騎兵便都這般裝扮了。”

李惟儉頷首,心下暗忖,果然是吃一塹長一智。料想往後騎兵交手,大順起碼不會吃虧了。

那程噩見李惟儉頗爲關切軍事,又聽聞李惟儉造了新式火銃,頓時談興大起。將軍中種種一一列舉,聽得李惟儉心旌神搖,嚮往不已。

程噩所屬的二十七哨算是輕騎兵,武毅鎮還有兩哨重裝騎兵,身披雙甲,持騎槊衝陣。當日青海被圍,補給斷絕,大順軍就是靠着重騎兵衝開一條血路,這才與準噶爾維繫了個不勝不敗之局。

說起青海鏖戰,程噩大皺眉頭,道:“若堂堂正正陣戰,準噶爾如何是我大順對手?此賊慣會避重就輕,見我兵峰不可力敵,便會緩緩後撤,引我大軍孤軍深入,而後再斷糧道。

前回錯非如此,王爺又哪裡會匆促回撤?當日那一場仗,打得真真兒是窩囊。依我看,與準噶爾對陣,須得多派騎兵,先要護持糧道;其後步步爲營,築軍堡逼迫,待準噶爾賊子沒了閃展騰挪之地,我軍再趁勢與之決戰。”

這番話聽得李惟儉極爲納罕,思忖問道:“聽程哨總談吐,莫非讀過書?”

那程噩笑道:“慚愧!下官早年童生出身,眼見準噶爾賊子頻頻寇邊,禁不住心下憤怒,乾脆投筆從戎了。”

李惟儉肅然起敬,聽聞此人年歲不過二十二,認定此人來日必前程遠大,因是心下起了結交的心思。

津門距離京師二百五十里,若乘坐尋常馬車,須得在路上走上三日。如今李惟儉騎馬而行,除非是不想要大腿了,否則怎麼也要兩日光景。

虧得那拉着蒸汽機與離心機的馬車早兩日就出發了,不然就這麼點兒路程,非得耗費李惟儉三天不可。

閒言不表,一行人等輕車從簡,頭一晚在武清外官鋪住宿,轉天又奔津門而去。到得下午未時,那津門總算近在眼前了。

琇瑩換了身小廝裝束,瞧着假小子也似,指着遠處的城牆道:“老爺,津門到了。”

“嗯。”

李惟儉應了一聲,扭頭觀量,便見琇瑩紅撲撲的小臉兒上滿是笑意。李惟儉就問:“怎地這般高興?”

“哈?好不容易出來走走,自然高興。”琇瑩嘴上是這般說的,心下卻是另一番念頭。她可是自金陵便跟在公子身邊兒的,一年過去,李惟儉身邊兒鶯鶯燕燕聚攏了好些,她反倒成了那個最不起眼的。

此番隨着李惟儉出行,那晴雯、香菱都綴在後頭,她起碼能與公子獨處月餘……月餘啊,想想就開心!

李惟儉也不理會小姑娘心思,只是催馬前行,不片刻便進得津門城中。此時的津門與前明時決然不同。

前明之時,爲防邊關,這津門更像是個軍鎮。待到了本朝,大順犁庭掃穴蕩平了關外,又因着太宗李過時便定下了河海並舉的漕運之策,因是這距離京師只三日腳程的津門便成了繁華商埠。

李惟儉一行沿街而行,便見兩側商鋪林立,賣南北貨的,賣俵物的,賣脂粉的,賣綢緞的,林林種種不一而足。行人之中既有戴着高聳黑斗笠的朝鮮商人,也有挽着髮髻不戴帽子的日本人。

琇瑩伴行李惟儉左右,這會子左顧右盼,只覺得眼睛都不夠用了,忍不住說道:“老爺,這津門怎地這般繁華?瞧着不比揚州差呢。”

李惟儉就道:“海運的漕糧都在此卸貨,可不就繁華?那揚州繁華,也是因着運河啊。”

瞧着街面上的繁華,李惟儉不由得暗自思忖,按說大順行河海並行之策百年,如今也該有側重了。海運自然遠勝運河,卻不知爲何如今還是河海並行。

他卻不知,自今上御極,便重海輕河。若不是顧忌十幾萬漕工沒了生計,只怕就要徹底廢除河運了。

可就算如此,如今海運也佔據漕糧八成,剩下兩成才走得河運。饒是如此,這二者的拋費,竟還是河運居多。

李惟儉更不知道,如今朝堂上隔三差五就爲此大吵一通。廢了河運,節省沿途拋費不少,還少了夾帶。這也就罷了,最緊要的是沒了運河耽誤,剛好梳理黃淮,將這兩條爲禍數百年的河徹底治理一遍。

可若廢除河運,那剩下的幾萬漕工須得安置了。不拘是在遼東分田,還是開拓大員,總要不少銀錢。大順這幾年都缺銀子,又趕上前年天災不斷,是以此事這才耽擱了。

這碼頭在津門城外,一行人自東門出來,行不數裡便到得碼頭之上。那押運蒸汽機的小吏早就翹首以盼,瞥見李惟儉,緊忙過來交差。

那邊廂,程噩與一軍官交涉過了,隨即引着李惟儉等上一艦。

琇瑩等人瞥見那艦船,無比咋舌。此船比過往商船大了兩號不說,側舷上下兩層,露出足足二十門火炮來。

吳海寧喜不自勝,道:“老爺,咱們要坐水師的戰艦?”

程噩便笑道:“王爺知李大人走海路,生怕被過往倭寇攪擾了,乾脆便派了着蠱雕號送李大人往廣州。這船方纔下水三年,如今可是數得着的快船。”

程噩所說,引得琇瑩等人讚歎不已,便是李惟儉心下都不禁感嘆連連,錯非李過死的早,只怕大順早就不一樣了。

這蠱雕號硬帆爲主,軟帆爲輔,頂帆和翼帆都是軟帆,瞧外形就是妥妥的西洋船,可船樓又是雕樑畫棟、飛檐斗拱。真真兒是中西合璧……分外怪異!

鐵索吊着的吊籃落下,從內中走下一名水師軍官來,程噩連忙見禮後介紹道:“李大人,這位是黃海水師副將孫成良。”

副將乃是從二品的官職,李惟儉官憑是正五品,爵位是正二品,算算還高孫成良一級。因是平禮相見,隨即乘着吊籃上得船上。

李惟儉身處碩大的風帆戰艦之上,心中豪情頓生。太宗李過打下的底子太好了,僅從這蠱雕號管中窺豹,大順水師雖無力在遠洋與西夷艦隊一爭短長,可在近海卻絲毫不懼。

等他那蒸汽機鋪展開來,一點點的迭代升級,早晚能造出用在船上的蒸汽機,如此,到時候情勢必然逆轉。

……………………………………………………

李家宅第。

一輛馬車慢悠悠停在角門,門子趕忙遞過來凳子,簾櫳挑開,平兒先行下得車來,這才轉身扶着其後的王熙鳳下了車。

落定后王熙鳳瞧了一眼簇新的宅第門臉,笑着說道:“儉兄弟這宅子雖小了些,可勝在精緻,尤其還有個側花園,說來倒是比榮國府強一些。”

平兒就道:“老太太也說,如今姑娘們年紀都大了,府中卻每處耍頑。老國公在時就想起個園子,不料直到今日還不曾起來。”

王熙鳳哼聲道:“誰不想起園子?可上下幾百口子人,人吃馬嚼的,處處都要用銀錢,公中更是出的多進的少,我看這園子怕是起不來了。”

正說話間,紅玉已自角門迎了出來,遙遙就笑着招呼道:“二奶奶。”

“喲,小……紅玉。”王熙鳳笑着到近前,上下觀量紅玉一身裝扮。

內中是粉底兒交領,外罩白底兒寶藍邊兒綴竹葉褙子,下身是百褶裙,頭面兒只搭了一根點翠步搖,俏皮中又透着一絲嫵媚。

王熙鳳不禁讚道:“瞧瞧,這到了李家,穿着打扮看着就跟姨娘一般呢,紅玉如今可是有福了。”

紅玉忙道:“瞧二奶奶說的,這得知二奶奶過府,我可不就要好生打扮了,若穿得寒酸了,回頭兒二奶奶再說我失禮,那我可就有口難辯了。”

王熙鳳樂道:“這張嘴啊,真真兒是伶俐。你若不出府,我啊,還真想叫你來我身邊兒聽用呢。”

紅玉嘴上說道:“那可多謝二奶奶擡舉了。”心下卻不以爲然,便是到二奶奶身邊兒聽用又如何?了不起是周瑞家的那般角色,遲早都要配小子。

紅玉又道:“二奶奶請吧,傅姨娘本來要親自迎的,奈何晌午那會子廠子管事兒的對不上賬,姨娘瞧時辰還早,就先行去廠子裡對賬去了。”

“廠子?”

“就是我們四爺辦的那蒸汽機廠子。”

王熙鳳邊往裡走,邊驚道:“秋芳還要管那廠子裡的賬目?”

“合股的營生,總要有人翻看賬目,四爺不耐煩這些,便交給傅姨娘了。”

王熙鳳略略頷首,心下吃味。她不過是掌管榮國府內宅,外宅有賴大處置,庫房、賬目另有管事兒的處置,每日家不過處置些迎來送往、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那傅秋芳不聲不響的,當了儉兄弟的家不說,還管起了那數百號人的蒸汽機廠子的賬目!

心下不由的泛酸,錯非嫁了賈璉這般紈絝,而是嫁了儉兄弟那般的,那她……罷了,不過是瞎想,如今想什麼都遲了。

紅玉引着王熙鳳、平兒入儀門,進得正房裡,趕忙招呼丫鬟奉上茶水、點心。陪着王熙鳳說過半晌話,念夏纔來報:“紅玉姐姐,姨娘回來了。”

紅玉趕忙去迎,過不多時,便見紅玉帶着一人轉過屏風。內中蜜棗色衣裳,外罩薊粉紅繡梅花褙子,下身着硃砂色繡菊花馬面裙,外罩玄色披風。行不漏足、笑不露齒,端地一派當家主婦氣度。

傅秋芳笑着道惱:“這一遭可是我的不對了,只是廠子裡管事兒來尋,這月底正要盤賬,從不好拖延了。過會子我定然自罰三杯給二奶奶賠不是。”

王熙鳳早已起身,笑着過來扯住傅秋芳道:“哪兒的話?閒暇了還有三急呢,更何況妹妹如今當着家不說,還管着廠子賬目。”

“二奶奶——”

王熙鳳頓時嗔道:“什麼奶奶不奶奶的?紅玉是榮國府出來的,她叫一聲二奶奶也就罷了,妹妹本就是外間的,叫什麼二奶奶?憑着我與儉兄弟的關係,你我姐妹相稱就好。”

傅秋芳也是爽利,瞧出王熙鳳有求於自己,便順勢應承道:“那我便喊鳳姐姐?”

“這就是了。”

丫鬟過來幫着傅秋芳褪去披風,二人分賓主落座。說過一會子閒話,傅秋芳見王熙鳳始終不入正題,忍不住道:“姐姐,老爺先前都與我說了。姐姐這回來,開始商議那暖棚的營生?”

王熙鳳道:“正是。按說儉兄弟知無不言,還將菜農的僱契轉了過來,這事兒本不該再麻煩妹妹。只是,我與太太說過,太太卻不甚在意。思來想去,我便尋思着乾脆自己先辦起來。只是妹妹也知,咱們婦人身邊兒不過那麼點兒體己,若要盡數拿了,只怕就要典當嫁妝。

這暖棚營生最少一二年方能回本,這般算來,賺得銀錢豈不是盡數被那典當鋪子拿去了?”

話是這般說,實則前幾日王熙鳳又尋王夫人說了一遭。王夫人倒是有些意動,奈何公中如今也不富餘。

王熙鳳連番追問,王夫人才說了實話。先前買水務股子就花了三萬兩銀子,如今剩下的不過將將夠一年花銷,哪裡還有銀錢建什麼暖棚?

王熙鳳大驚,說若是如此,這家中豈不是要徹底虧空了?王夫人便道,虧得那水務股子分了紅,如此剛剛平賬。

王熙鳳將信將疑,回頭兒終於拿定心思,自己先將暖棚辦起來再說。

傅秋芳笑着頷首道:“姐姐說的是。老爺交代過,若二……姐姐銀錢不湊手,只消寫了借據,一萬兩銀子以內,隨意姐姐支用;若姐姐不放心這營生,想着要合股,那就缺多少銀錢,我補多少銀錢。”

王熙鳳心下熨帖,暗道這儉兄弟果然是個妥帖的,什麼都想在頭裡了。

王熙鳳思忖了下,說道:“若是借,不知這利息——”

傅秋芳趕忙擺手:“都是自家親戚,不過是拆用一些時日,哪裡就用利息了?老爺說了,姐姐回了本兒還來就得,不算利息。”

儉兄弟仁義啊!

王熙鳳藉着喝茶的光景思量了下,待放下茶盞已然拿定了心思,笑着道:“這外間的營生我也不懂,冒然置辦,這心中實在不妥帖。妹妹連廠子裡的賬目都管了起來,可見要比我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有見識。

我看啊,還是合股的好。”

傅秋芳爽快應承下來:“那便依着姐姐的意思,合股。”

當下二人議定,王熙鳳拿出陪嫁的一處莊子來,另出銀錢八千三百兩,佔五成股子;傅秋芳拿出八千五百兩來,也佔了五成股子。

又商議着起草了契書,一併簽字畫押,傅秋芳便讓王熙鳳稍待,自己回得廂房,過得半晌捧了木匣子來,抽出來,內中便是一迭銀票。

點出八十五張交與王熙鳳,這合股的事兒就算成了。

其後傅秋芳吩咐廚房置備酒宴,幾個女子湊在一處,一個個喝得酒酣耳熱。待酉時末,王熙鳳才與平兒乘着馬車回返榮國府。

馬車上,方纔多飲了幾杯,又見了風,王熙鳳有些頭疼。平兒爲其揉着太陽穴,禁不住說道:“奶奶方纔不該飲那般多的。左右儉四爺吩咐下的,那傅秋芳還不得可着奶奶的意?” 王熙鳳冷笑一聲,道:“伱知道什麼?你方纔沒瞧見,那銀票是自傅秋芳房中取來的?”

平兒身形一頓,驚道:“奶奶是說,那銀錢——”

“八成是了,儉兄弟可真真兒是寵這位啊。說不得,這暖棚的營生,就是給傅秋芳留的呢。”

平兒就道:“紅玉一早兒就跟着儉四爺,若是知曉了此事,只怕定會鬧起來。”

“呵,”王熙鳳道:“不過是一萬兩銀子的營生,紅玉是個伶俐的,可不似趙姨娘那般眼皮子淺。今兒儉兄弟給了傅秋芳營生,來日還能短了紅玉的?”

平兒思量一番,果然是這個道理。只是,這般四下拿錢不當錢的拋灑,也就儉四爺能幹出來。

因是平兒不由得感嘆道:“儉四爺……真有錢啊。”

王熙鳳心中苦澀。她算計了好些時日,又四下挪騰才湊了八千三百兩銀子,到頭來人家傅秋芳眼睛都不眨就掏了出來。真真兒是讓人眼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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艙門打開,李惟儉入得艙中,便見吊牀上琇瑩翻着死魚眼,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李惟儉湊過來關切道:“如何了?”

琇瑩搖搖頭,道:“不能落地,一落地就想吐。”

誰能想到水鄉出身的琇瑩竟然會暈船?十幾日前方纔啓程時還好,待出了渤海,這海面上風浪漸大,琇瑩就遭受不住了。沒日沒夜的吐,險些連苦水都一併吐出來。

停泊山東時,李惟儉思忖着乾脆讓琇瑩與吳海寧一併下船,走陸路先去金陵。奈何琇瑩咬死了就是不肯。後來還是李惟儉問孫副將要了一副吊牀,琇瑩這才略略好轉了。

李惟儉就道:“再忍一忍吧,如今馬上要過伶仃洋了。”

若香菱、傅秋芳在此,定會附和着唸誦一遍千古名句,奈何琇瑩大字不識一籮筐,李惟儉只道表錯了情。

腳步聲噔噔,吳海寧跑將過來,興奮道:“老爺,海面上好些個西夷的船!”

“嗯,你去看吧,莫要亂跑。”

吳海寧見琇瑩瞥過來,呲牙樂道:“四姐,還暈着呢?”

琇瑩頓時咬牙切齒:“皮猴子,等上了岸,仔細你的皮!”

“我也沒說什麼啊。”吳海寧一縮脖子,嘟囔着扭頭就跑。

李惟儉拉過凳子在吊牀邊落座,拉過琇瑩的手道:“海寧年歲也不小了,雖跳脫了些,可也不用時時喝罵。”

琇瑩惱道:“不知爲何,打小兒就瞧他不順眼。”

“罷了,隨你。可要吃些東西?”

“嘔~”

“算了,還是上了岸再說吧。”

李惟儉陪着琇瑩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閒話,船行過伶仃洋,入得珠江口。此時水面上愈發繁忙,鈔關巡檢的小船來回穿梭,碼頭上早已停了各式商船,江面上還排隊等了幾艘西洋商船。

如今已是二月,三月裡就會刮南風,如今留在水面上的西夷船舶,大多都是跑廣州、長崎、巴達維亞三角貿易的商船。

臨近午時,蠱雕號總算停泊在了碼頭上。不用下船,這戰艦方纔進得江面上,琇瑩就逐漸緩了過來。一行人等自舢板上下得船來,李惟儉也不走遠,親眼瞧着吊籃將兩臺幾百斤的機械吊裝下來,這才略略安心。

程噩等一哨騎兵如今成了步兵,這幫人大多都是旱鴨子,暈船雖沒琇瑩那般誇張,可也有半數萎靡不振。想要恢復精神,起碼要將養個幾日。

與蠱雕號副將孫成良道別,不等出碼頭,便有一綠袍六品官提着袍子奔了過來。

見了李惟儉與那一哨兵馬,遙遙就拱手道:“可是李大人當面?”

“正是。”

那綠袍官員頓時堆着笑道:“果然是李大人當面,下官內府廣州協主事王方,見過李大人。”

“原來是王主事。”

這協主事乃是從六品的官職,內府獨有。

那王方便道:“還請李大人恕罪,下官昨日方纔接到內府傳信,緊忙派人在碼頭上守着。如今驛館已騰出,還請李大人先行歇腳,下官等已預備了接風宴。”

“哈,如此,就有勞王主事了。”

“不敢不敢。”

說話間一行人往碼頭外走,那王方一招手,便有幾輛馬車開將過來。當下二人上得馬車,朝着廣州城行去。

二月裡,京師殘雪才消,廣州卻已好似入夏。

李惟儉問道:“王主事昨日才接了內府來信?”

“正是。”

“那想來是知曉本官來此辦理何事了。”

王方道:“王爺在信中早已吩咐,內府廣州所屬人等,全聽李大人吩咐。”

“好。王主事,不知那甘蔗,可盡數收了?”

王方道:“回大人,兩廣甘蔗,以冬日收取爲佳。上月中,番禹糖廠已將甘蔗都收了,如今大半都榨成了糖膏。”

李惟儉眨眨眼,道:“沒盡數封泥吧?”

王方笑道:“大人說笑了,封泥法極爲耗時,這榨出來的糖膏,到秋日裡能盡數封泥就算不錯了。”

廣東一地,因着氣候之故,極其適合種植甘蔗。

尤其番禺欖核、韶關、英德、惠州等地,甘蔗廣有種植。

車行進得廣州城中,遙遙便見一塔聳立。王方指着塔道:“本地人稱此塔爲花塔,實則乃是六榕寺塔。”

方纔行不遠,就見路旁有一西洋建築格格不入。

王方有道:“此乃英吉利夷所建商館,二十年前,英吉利夷上國書與太上,懇請通商。太上應允,並撥付此地與英吉利夷建造商館。”

英吉利夷?

李惟儉瞥了一眼,但見商館裡進進出出,多是西夷,也有不少國人,心下暗忖,只怕這定是東印度公司假託國名來矇騙大順了。

可惜他世界史學得不好,不知此時英國東印度公司是否獨霸南亞了。回頭兒若是有機會,定要給這吸血螞蟥一個好瞧的。

車行過內城小南門,一路向北,過明月橋,轉眼到得登雲裡。此處東面是河伯所,斜對面是廳司府,一處三進院落,卻是此地內府衙門所在。

內府在廣州可不止一個糖廠,還有采買茶葉的茶場,置辦西洋貨、蒐羅奇珍異獸奉宸苑。

毫無疑問,李惟儉這內府郎中,自是比此地的員外郎大一級,更不用說其有皇命在身。

王方就在左近尋了驛館,待李惟儉略略休息了,這才邀着其去接風宴。這內府能派出來辦差的,大抵根腳並不深厚,因是極擅觀量風色。

是以接風宴上其樂融融,倒沒人敢因着年歲而小瞧了李惟儉。

實則昨日那內府信箋上,早已列明瞭李惟儉這一年來的事蹟。不說旁的,單單是靠着水務給內府賺了近千萬兩銀子,就沒人敢得罪了李惟儉。

上千萬兩啊!惹這位一個不痛快,回頭刁狀告到王爺面前,他們這些外出辦差的內府官兒哪兒還有好?

更不用說,隨行的還有一哨禁軍護衛着。

不少官佐暗暗咋舌,錯非年歲對不上,只怕定會有人認定李惟儉是忠勇王的私生子了。

一場接風宴,賓主盡歡。李惟儉隨即回返驛館安置,自是不提。

轉過天來,一早兒那王方又來驛館等候。

李惟儉用過早飯,便與王方道:“王主事,今日不忙着旁的,先去看看糖廠。”

“好,糖廠就在外城,李大人隨我來。”

二人乘馬車趕赴外城,那糖廠便設在靖海門左近的石亭巷。

到得地方,李惟儉仔細觀量了製糖過程,算算兩輩子還是頭一回看如何製糖。

要製糖,顯得榨糖。

甘蔗鋪在青石板的地上,牛拉着石轆反覆碾壓,榨出的汁水順着石板間的縫隙匯聚到一旁的木桶裡。

待木桶滿了,便有工人提了去澄清。怎麼澄清?直接往汁水裡撒石灰。這一步須得老匠人仔細觀量了,不能多也不能少。撒過石灰,還得拿個勺子打去浮沫。

澄清過後,就得熬煮濃縮了。此後人工打砂,就成了一塊塊的糖膏。

問過王方纔知,一百斤汁水,熬煮過後大抵能剩下十五斤的糖膏。這時候若將糖膏固定成型,就是市面上賣的最多的紅糖。

若想吃白糖,那就得用封泥法去色,如此耗費兩月,所得霜糖一擔賣三兩銀子。

而後用霜糖再結晶,才能得到冰糖,所以冰糖纔會比霜糖還要貴。

李惟儉又問:“若不用封泥法,能省下多少成本?”

“這……”王方計算一番,說道:“回大人,若不用封泥法,大抵能省下五錢銀子?”

李惟儉略略蹙眉,蒸汽機可要消耗燃料的,算算到最後能省三錢銀子頂天了。

轉頭點過賈芸,吩咐道:“你回去,將機器運過來。今日調試安裝,試試能不能製出霜糖來。”

“是。”

賈芸得了吩咐,領着一隊禁軍回返。過得將近一個時辰,這纔將蒸汽機與離心機運了過來。

這兩臺機器爲了便於運輸都拆了開來,李惟儉調撥了此地內府匠人,足足耗費了一整日光景才安裝上。

眼見天色已晚,這製糖之事只能明日再試。

王方又說要安排酒宴,李惟儉哪裡耐煩吃酒,只道身子不甚爽利推拒了過去。車馬往回返,方纔到的驛館左近,忽而自人羣中奔出來一少年,躬身雙手高舉狀紙:“冤枉啊,草民冤枉!還請青天大老爺做主啊!”

第287章 毀人清譽第234章 大張旗鼓第252章 發落第253章 樑恭人進京第30章 出水啦 禍事啦!第360章 無人扶我青雲志第337章 山路遇襲第390章 病重第264章 消暑之邀第172章 比鄰第27章 秦司棋代弟求饒 街邊得拖槍掛印第41章 一鯨落萬物生 釵黛齊探李四第141章 齊聚第398章 休棄第162章 病重第323章 大聘第396章 邢夫人掌家第265章 道爺我成了第349章 相看第334章 挑明第399章 ‘哭向金陵事更哀’第183章 紅玉第104章 燒香第277章 這個妹妹不簡單第281章 長大第256章 訂盟第10章 賈寶玉遊幻境 李惟儉遭刁難第6章 幻滅第307章 探春 寶釵生嫌隙第394章 臨終念子孫第18章 賴大:這事兒不能善了!第207章 分紅第383章 託庇第259章 真人不肯露相第117章 原來也會想第313章 假癡不癲第174章 溫鍋第407章 福禍自招第352章 三姐兒手段第28章 鴛鴦:四爺在老太太心裡不一般第395章 禍不單行第176章 任官第176章 任官第14章 見司空李生答卷 欲出氣賈蓉尋鳳姐第147章 惡人先告狀第121章 案發第11章 吃水難 遞小話第36章 見聖人復生具呈條陳 赴酒宴賈母勸慰第311章 樂極生悲(八千字求月票)第402章 清明祭祖第359章 平兒第248章 以詩爲戲第295章 亂第283章 設宴大觀園第43章 周長史:本官信得着復生。第220章 春來百花無意賞第19章 嚴奉楨爲友張目 薛姨媽連夜求援第22章 李惟儉送珠花 薛姨媽急登門第209章 賦閒第208章 背鍋第109章 發狂第58章 忠順王割肉第312章 李伯爺賣車第367章 桃花社第414章 寶玉出走第116章 海子第102章 忠靖侯第248章 以詩爲戲第288章 賴家遭難第338章 避而不見第94章 我的銀子啊!第293章 鬧翻第167章 論功第237章 細作第270章 我爲檐上三寸雪第288章 賴家遭難第202章 黛玉撕書第361章 實學社第288章 賴家遭難第218章 才選鳳藻宮第196章 真巧第97章 下場第102章 忠靖侯第56章 鎮國公 理國公到訪第295章 亂第91章 小心思第352章 三姐兒手段第383章 託庇第254章 李伯爺夜襲第195章 北上第319章 議定(萬字大章求月票)第153章 膠第322章 體面第154章 術第348章 金桂構陷第297章 假作真時第30章 出水啦 禍事啦!第302章 紅粉嬌娃第95章 馴養第287章 毀人清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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