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臨行

第193章 臨行

正月二十二。

李惟儉一早兒醒來,便與傅秋芳商議着南下事宜。傅秋芳心下自是不捨,過門兒數月,身邊人對她信重有加。非但將掌家的差事交與她,還將那偌大的廠子交與她盤賬。

莫說只是妾室,看那勳貴之家的當家主母,也未必得了這份兒信重呢。她心中感念,便將螓首埋在李惟儉肩頭,問道:“老爺這一去一回,大抵要幾個月吧?”

李惟儉道:“六月前總要趕回來。”

如今還不到二月,那豈不是要小半年?傅秋芳忍着心中不捨,說道:“家中妾身自會打理,只是此番南下,老爺須得回鄉吧?”

“嗯。”

“那妾身明兒就打發人採買土儀。”

“這卻不急,”李惟儉思忖着說道:“我此番先到津門乘船往廣州,處理過糖務,再行往北去金陵。”

傅秋芳蹙眉道:“這舟車勞頓的可是不易。”

前明時兩廣舉子入京趕考,路上多則三個月,少則兩個半月。到了大順,走陸路大抵還是這個時間,可走海路那就節省多了。如今還在刮北風,此時南下,順風順水,自津門抵達廣州大抵半個月到二十天光景。

若是逆風,那就要多拋費幾日光景了。

李惟儉說道:“是以乾脆兵分兩路,我先行去廣州,晴雯、香菱她們隨後坐船押着東西慢慢往金陵走就是了。”

傅秋芳哪裡肯?道:“老爺身邊兒總不能短了人伺候。”

李惟儉笑着攬住傅秋芳,探手捏住一縷秀髮把玩,道:“去年此時我不過是一介窮秀才,還不是什麼事兒都要自己來?”

傅秋芳根本不聽,說道:“琇瑩習過武,又會騎馬,不若讓琇瑩跟着老爺吧。”

“嗯,此事再議。今兒我就去尋了王爺問問,到底何時能動身。”

二人計較過,起身穿衣洗漱用飯自是不提。這日李惟儉早早兒去了內府,見過了忠勇王,將要南下的心思一說,忠勇王好似極爲繁忙,只是不耐地打發李惟儉回家等着就是了。

回家等着?得,那就回家吧。

虧得李惟儉回去得快,方纔到家不過一盞茶光景,管家吳海平就來報,說隔壁的驗封清吏司的鄭主事領着人尋上了門兒。

李惟儉不敢怠慢,緊忙迎將出來。二人略略敘話,那鄭主事便笑眯眯展開一封聖旨來:“李爵爺,趕緊擺香案迎聖旨吧。”

李惟儉略略詫異,緊忙吩咐人擺設香案,隨即就聽那鄭主事抑揚頓挫地念將起來:“奉天承運皇帝敕曰:朕觀修行之士,必能教子義方,故褒寵臣賢,貤恩其父,以彰教也……茲特贈爲承德郎、都虞司主事,用旌素履,永慰孝思。”

“敕曰:自昔閨壼之淑,不得所託不表於世,惟孝子竭忠盡職,以成親之名,推恩光顯,始克有聞耳……淑德滋彰。是用贈爾爲安人,祗承華典,益庇來昆。

欽此。”

聖旨宣讀罷,李惟儉叩首山呼萬歲。心下不由得暗忖,也不知這追贈封誥走的什麼程序,數月前就說要追贈,可直到今日方纔落實下來。

此時孝道大過天,父母獲追贈,一個是正六品的承德郎,一個是六品安人,換做旁人定會喜不自勝,可謂光宗耀祖了。奈何李惟儉實在心中無感。

按道理,他可是正二品的男爵,這追贈封誥後頭會一步步追上來,倘若立下大功來,還會追贈三代,連沒見過面兒的便宜爺爺都有份兒。

李惟儉心下腹誹着,起身接過聖旨,便要請鄭主事入內敘話。

那鄭主事卻道:“我與爵爺比鄰而居,何時都能敘話,爵爺不若先行安置了,待來日得空咱們再敘話。”

“也好。”

將鄭主事送出宅第,回返內宅,上下自是一派喜氣洋洋。傅秋芳催促着在家廟擺了香案,將那追贈聖旨恭恭敬敬供奉了,又上了貢品、香燭,算是告慰二老在天之靈。

如是,李惟儉方纔從家廟中出來,那吳海平便急匆匆奔行而來:“老爺,內府樑郎中到了,如今正在偏廳用茶。瞧樑郎中面上帶了笑,料想應是好事兒。”

李惟儉頷首,緊忙轉過側花園,到得前院兒偏廳。他與樑郎中乃是老相識,略略敘話,樑郎中便吩咐小吏將官憑、印信、委任書一併送了上來。

展開官誥,但見其上寫明,此番李惟儉因造東風有功,因是官升兩級,遷會稽司郎中一職。

會稽通會計,掌稽查內府各部上下賬目事宜。李惟儉連番立功,升官本是應有之意,但掛在會稽司,這內中就別有意味了。

看過委任書,那樑郎中道:“王府臨行前還囑咐了,明兒一早爵爺就去候着陛見。聖人見過了,爵爺纔好定下南下之期。”

謝過樑郎中送來官憑,又留其飲了一盞茶,李惟儉這才起身將其送走。這內府差事,本就是天子家事,此前都是宗室執掌內府,自然可繞過吏部核勘,平步青雲。

眨眼光景,李惟儉就成了正五品的郎中,那榮國府的老爺賈政,如今不過從五品的員外郎。也不知老爺賈政得知此事,會是作何感想。

一日之間,先追封父母,轉眼又升了官兒,闔府上下自是喜氣洋洋。晴雯、香菱等也就罷了,道賀罷了不過是想着置辦酒宴、請了戲班子慶賀一番;傅秋芳與紅玉卻是格外激動。

正五品的郎中啊!便是沒爵位傳承,老爺靠着官身也能一身紅袍了!紅玉心下暗自慶幸,虧得她慧眼如炬,早早兒的便認定了儉四爺,不然來日年歲漸大,說不得就配了小子,又哪裡有如今的清福與風光?

傅秋芳自是另一番五味雜陳,本道是走投無路無奈之舉,卻不料枕邊良人平步青雲,這般年歲就成了正五品的郎中。想她那兄長四下鑽營,辛辛苦苦十來年不過是個六品推官,枕邊人只半載光景就連升兩級,真真兒是如墜夢中,至今思量起來都覺不可思議。

傅秋芳性子溫良嫺靜,只一心想着相夫教子。如今還不曾有子嗣,良人更不用其費心輔佐,而後此前閨中心心念念二十年的幸福,便忽如其來地砸在了傅秋芳頭上,讓其措手不及之餘,心下又頗爲莫名。

恍惚了好一陣,傅秋芳這纔回過神來,與紅玉商量着取了銀稞子、金瓜子,給紛紛前來道賀的下人打賞。又張羅着擺酒請戲班子。

待紅玉問要不要給親朋發帖子,被李惟儉緊忙攔下了。他如今想着南下,若此事傳揚出去,定會惹得賓客盈門,只怕還要拖延幾日才能起行。李惟儉時間緊迫,哪裡還耐煩這般迎來送往?

對衆人只道:“我如今年少,連番封賞,再大肆張揚出去,只怕會惹來旁人嫉恨。不過是個內府的郎中,不當什麼,咱們關起門來吃一頓酒就算了。”

傅秋芳自知官場中最忌出挑,尚中庸之道,見良人連得封賞而謹守本心,一雙媚絲眼美目連閃,頷首道:“老爺說的是,咱們關起門來慶賀一番就是了。”

時日,李家吃酒看戲自是不提。到得晚間,傅秋芳情動,難得主動了一回,其間抵死纏綿有詩爲證:慶興湯中初浴罷,沉潛紗內又新酣;只因身困侵郎柄,贏得伊家錦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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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天來,李惟儉一早兒便去皇城候見。

待朝會過後,便有小黃門引着侯見的臣子一一入內。待臨近午時,這才被小黃門引着兜轉一番,進了御書房。

李惟儉垂首入得內中,擡眼瞥見一抹大紅身形,連忙行禮參拜:“臣李惟儉拜見聖人!”

政和帝擱置筆墨,掃量一眼頷首道:“數月不見,復生好似又長高了一些。”

李惟儉道:“臣自己倒是不曾留意。”

“有些事就是這般,當局者迷啊。”政和帝起身負手踱步,隨即讓道:“搬個錦墩來。”

戴權連忙應下,打發小黃門搬來錦墩。李惟儉道謝之後落座,這才擡眼觀量聖人。數月不見,許是服色改易,聖人更顯帝王氣度。御書房裡只留了個戴權伺候左右,上回見過的元春卻不在此間。

此時就聽政和帝開口道:“聽說,復生有把握南下再創個水務出來?”

李惟儉拱手道:“啓稟聖人,臣翻閱歷年內府案卷,見廣州一地每歲西夷採購霜糖日漸增多,且霜糖價格三十年內不但不減,反倒贈了幾錢,因是翻閱古籍,尋得霜糖造法,可比如今的封泥法少拋費許多。

若此法得當,朝廷大可將邊僻之地開拓爲甘蔗田,以十年爲期,來日蔗糖務定會遠超京師水務,每歲至少賺得千萬兩銀錢。”

“十年爲期啊——”政和帝略略蹙眉。

李惟儉察言觀色,心中暗忖,是了,夏秋之際便要與準噶爾開戰,這大戰將起,錢糧自是流水一般花銷出去。聖人只怕等不得那般久,就想要一筆快錢。

李惟儉略略盤算,料想水泥一事,修葺河道之餘,又拓出良田無算,這可是利國利民的大殺器,他李惟儉不可能私下佔大頭。與其事後被皇帝腹誹,不如趁現在當面吐口。

因是李惟儉又拱手道:“除去蔗糖務,臣還請聖人下一道旨意,准許臣創辦水泥務。”

“水泥務?”

李惟儉道:“年前臣拜訪恩師,恩師念及黃淮百姓多苦多難,又籌算修葺河道靡費甚巨,因是感懷不已。臣回頭兒便起了心思,想着既然三合土牢固無比,那能否能用三合土築堤壩,以解水患?”

政和帝笑着頷首:“難爲嚴卿想民之所想啊,倒是復生,此舉頗爲異想天開……額……莫非復生有所得?”

“正是。”

政和帝精神一振,追問道:“哦?有何所得?”

“回聖人,臣以石灰、黏土、碎鐵渣碾碎煅燒,所得灰色粉末,遇水結石,數日後便堪比岩石,且不懼雨水沖刷。”

“竟有此物?”政和帝大吃一驚:“果真堅硬如岩石?”

李惟儉道:“額……怕是略有不如。不過以鵝卵石、沙土、竹筋混合水泥,所築石塊不拘是修城還是整飭河道,料想都夠用了。算算拋費起碼能省下六成。”

“好,很好!”

李惟儉道:“臣先去兩廣辦蔗糖務,待有所成,立刻北上江南,尋一地創辦水泥務。若聖人允許臣在江南募資合股,說不得——”

說不得什麼?說不得就是另一個京師水務!

政和帝蹙眉擺手,負手來回踱步。過得須臾,政和帝問道:“復生,這水泥方子可易於保密?”

李惟儉實話實說道:“回聖人,此事只怕不易。水泥所用之物不外乎石灰、黏土、碎鐵屑,水泥務又要造窯煅燒,外間人等雖一時不知,可過後反覆試驗,遲早會猜出方子來。”

“唔——”

政和帝暗自思忖,這受困於水患的又何止黃淮?地方官每到任上,必籠絡地方大戶,籌集銀錢,以修橋補路,既賺了名聲,又得了實跡,如此一舉兩得。

奈何有能爲的地方官終究還是少數,大多數地方官到了地方,張羅一番眼見應者寥寥,乾脆就混起了日子。

指望官府出錢?呵,每歲夏秋稅賦,大頭都被上頭抽取,連六房小吏的俸祿都是從火耗裡來,哪裡還有多餘的銀錢去整治水患?

李惟儉造出水泥自是好的,只是這銀錢——

李惟儉觀量聖人神色,緊忙將後續的手段和盤托出,直聽得聖人瞠目結舌。小小水泥,聽着造起來也不算繁複,政和帝起先只想着在草原、瀚海上築造堡壘,如此一路鋪展下去,遲早將準噶爾賊子圍死。其後又想着修堤、修橋乃至修路,卻從未將之與良田勾連起來!

以水泥築堤,再將未來所得良田發售,只消一個成例在先,這水泥務只怕就會如滾雪球一般迅速鋪展開來啊。

雖說開拓一地之後,不似水務那般每歲都有出息,可就算是一錘子買賣,大順這般廣闊,單單是江南一地就要鋪展個許多年。江南一地上等水田作價十兩,若淤出一千萬畝來,那豈非就得了上億兩銀錢?

這般手段,陶朱在世也就如此了吧?

政和帝心下狂喜,只覺天賜李惟儉輔佑他成就大業。因是看李惟儉愈發順眼,錯非幾個皇女年歲實在與李惟儉不相當,政和帝都想將公主下嫁了!

同行不通婚?笑話,關隴李家跟湖廣李家差得遠了!外戚不得干政?倘若旁的駙馬也能有李惟儉這般本事,政和帝也讓他當官兒!

忽而想到胞弟那寶貝女兒夢卿與之年歲相當,只是忠勇王那女兒奴將女兒寶貝的什麼也是,直言十八歲之前絕不出嫁……李惟儉到時候都二十多了,只怕等不得那般久。

嗯,此事容後再議。

政和帝回過神來,正色道:“復生此舉大善!此番南下,朕賜你王命旗牌,督辦蔗糖、水泥二務。”

王命旗牌?大順可不是滿清,沒什麼尚方寶劍,這王命旗牌就是欽命,說白了就是欽差,見官大一級。

李惟儉大喜,趕忙拜道:“臣謝過聖人。”

但見政和帝兀自不放心,說道:“除此,朕再派一哨京營,沿途護佑復生周全。朕再賜你手書兩封,若在地方遇到爲難事,可持朕手書自去尋當地督撫。”

這下輪到李惟儉惴惴了,他思忖道:“聖人,臣此番南下時短,只怕見不到大成效。”

政和帝臉一板,說道:“朕怎會不知欲速則不達的道理?復生辦事周全,且多有奇思,此番朕放權與你,伱儘管放手施展就是了。”

李惟儉略略鬆了口氣,這才拜謝了。其後君臣又說過一會子話,眼見時辰實在不早,一旁的戴權連連出言提醒,政和帝想起今日定好了與太妃一併用午點,這纔打發戴權將李惟儉送出宮去。 戴權手捧拂塵,笑吟吟領着兩個小黃門將李惟儉送出宮外,兀自停在宮門處笑着觀量。

待迴轉身形,身旁的小黃門就道:“乾爹,瞧這架勢,這位李大人正當紅呢。”

“當紅?”戴權冷笑道:“李大人這般人物,豈能用當紅二字?”

“那——”

戴權壓低聲音道:“今兒教你個好兒,你且往後瞧,十年、二十年,這位李大人才是真真兒的不倒翁!”

小黃門不禁暗暗咋舌,又道:“乾爹,李大人與榮國府沾親帶故的,這般說來,賈家那位豈不是——”

“你懂什麼?”戴權呵斥道:“賈家是賈家,李大人是李大人。”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說道:“這般說吧,倘若此時賈家造反,這位李大人就算知情不報……聖人只怕也會睜隻眼閉隻眼啊,懂了嗎?”

兩個小黃門頓時瞠目。造反知情不報,這等大罪都不治?這位李大人何止是不倒翁啊,簡直就是定海神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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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新鮮出爐的不倒翁李惟儉出得宮闕,頓時躊躇滿志。留給他的時間不多,須得在五個月內操辦蔗糖務與水泥務,期間還要抽空回趟金陵瞧瞧大伯,更要去一趟揚州。

如此,這時間須得算仔細了。出得宮城,李惟儉心頭火熱,這會子哪裡耐煩坐馬車?趕了丁如鬆去坐馬車,他自己騎了馬是打馬就走。

這會子時辰還早,老師嚴希堯只怕還不曾放衙,因是李惟儉打馬去了外城,將早就準備好的鍋駝機與下一代蒸汽機圖紙盡數交付。

這日匠人門依着李惟儉的吩咐,用那蒸汽機帶動鏜牀,略略試驗,除非有些廢刀頭,那刀頭高速之下時不時就會崩斷,其餘一切都好。

區區刀頭,先前李惟儉主持反射攪拌爐煉了一堆高碳鋼,正愁無用武之地,乾脆打製成刀頭。

李惟儉又叫過廠子三名管事兒,仔細交代了他離開這幾個月的生產計劃,這纔打馬而去。

臨近申時,李惟儉到了嚴府。

略略等候,便等到了回返府邸的老師嚴希堯。二人進得書房裡,僕役奉上香茗,李惟儉便將面聖、辭行之事說將出來。

“復生這就要走?怎地這般急切?”嚴希堯納罕道。

李惟儉苦笑道:“時不我待啊。若弟子五個月內趕不回來,那戰事可就趕不上了。王爺早前可是應允了,說帶着我去青海賺些軍功。”

嚴希堯瞠目:“軍功?復生何至於此啊?”

李惟儉口不對心道:“這不是爵位再往上升就得要軍功嘛。”

嚴希堯頓時哭笑不得:“老夫還指望着致仕後復生執掌朝政,怎地復生要做勳貴?”

李惟儉就道:“老師此言差矣,太上在位時,可是有位賈半朝啊。誰說勳貴就不得執掌朝政了?”

嚴希堯板着臉冷哼道:“賈半朝?如今賈家又如何?復生向來深謀遠慮,怎地涉事爵位就昏了頭腦?歷朝歷代,勳貴不過風光兩朝,過後還不是以文御武?復生這會子去做勞什子的勳貴,還要上戰場搏命,實在不智!”

頓了頓,嚴希堯又道:“不對,復生行事向來穩妥,爲何偏在此事上如此急切?莫非另有隱情不成?”

李惟儉心下哀嘆,就知道瞞不過恩師,思忖一番,換了個說辭道:“老師也知,青海戰事事關鼎革。若我朝戰敗,只怕聖人與那新政……老師也知,學生是實學出身,若來日換個聖人不認實學,弟子到頭來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想前宋之時王學如何顯著,好歹王學還風光了幾十年,這實學總不至於連王學都比不過吧。”

嚴希堯盯着李惟儉,見其不似作僞,於是說道:“可復生之能不在戰事上,去了又有何用?”

李惟儉來勁了,道:“老師不知,弟子于軍事上也頗有造詣。那新式火銃,新式炮架、射程表,還有新近造出來的東風火箭,不是弟子誇口,弟子若單獨統領一軍,雖不知能不能打勝,但起碼不會打敗仗。”

嚴希堯眨眨眼,頓時吹鬍子瞪眼道:“黃口小兒,滿口胡言!”

李惟儉頓時嬉皮笑臉。老師就是這樣的人,越是親近的人,越捱罵。若是死對頭,嚴希堯只是面上帶笑,心裡頭暗自算計的份兒。

眼見勸說不動,嚴希堯想着左右還有幾個月光景,不如到時再說。因是轉而說道:“你此番南下,順道去一趟揚州,代爲師看看林鹽司。”

李惟儉面上一怔,說道:“林鹽司……莫非不好?”

嚴希堯搖頭嘆息,說道:“冬月裡,鹽司上奏林如海病重,聖人大駭,連忙派了御醫趕赴揚州。如今有御醫細心照料,如海的病情還是時好時壞,只怕……”

李惟儉跟着嚴希堯一起蹙起眉頭來,不知爲何,心中只略略惋惜了林如海,轉而便憂心起了黛玉。

過得須臾,直到嚴希堯喚了幾聲,李惟儉方纔回過神來。

不待嚴希堯發問,李惟儉拱手拜道:“老師,弟子還有一事相求。”

嚴希堯道:“你且說來。”

李惟儉期期艾艾說過,直吧嚴希堯聽了個目瞪口呆。“你……可想好了?”嚴希堯道:“我可是聽聞,那位林姑娘自幼體弱,這來日能不能長成都不一定呢。”

“老師,弟子心意已決。”

嚴希堯見此,只得頷首道:“也罷,臨行之前來我這兒一趟,我須得思忖一番這信箋如何寫。”

李惟儉鬆了口氣,又略略說過一會子話,這才施施然回返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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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天來,李家上下一片忙碌,或是打點行囊,或是採買土儀,傅秋芳與紅玉留在京師,因是翻箱倒櫃,將所需春夏衣裳盡數翻找了出來。

這一翻找不要緊,那春衫雖是半新不舊,可不論料子還是樣式,如今都配不上李惟儉了。因是傅秋芳緊忙張羅着要爲李惟儉做新衣裳。

好在料子都是現成的,自庫房裡取了來,晴雯便接過手,也無需旁人幫襯着,一日光景便能做出一套衣裳來。手巧得讓諸女嘖嘖稱奇。

李惟儉這日也不得閒,先去衙門點了卯,午時不到便出了都虞司,打馬便朝榮國府而去。

他南下總要回返金陵,親戚情分在那兒,總要知會榮國府一聲兒,問詢可要帶什麼物件兒。

到得榮國府,這會子賈政還不曾放衙,李惟儉徑直過了內儀門,朝賈母院兒尋去。

方纔過垂花門,迎面兒便撞見了方纔出來的王熙鳳。

“儉兄弟?”王熙鳳瞧見李惟儉,頓時面上一喜。

那日翻來覆去不曾安睡,王熙鳳心裡到底起了嘀咕,她那姑姑可不是好相與的,若事後賺了銀錢,果然被公中佔了去,那豈不是白白爲他人做嫁衣裳?

且那嫁妝也不是那般好發賣的,如那頭面兒首飾、金項圈之類的也就罷了,留些常用的,等閒也瞧不出來少了。那鋪面、田莊都在紙面上,若是沒了,定會引得四下矚目。

點算一番,不過能湊出來七、八千銀子,賈璉如今又去了揚州,全然指望不上,這可如何是好?王熙鳳這幾日思來想去,一直琢磨着尋個不差錢的合夥將這營生操辦起來。

今日猛然瞧見李惟儉,頓時心下恍然,不差錢的可不就在眼前嘛!儉兄弟家資何止百萬?手指頭縫漏一丁點兒,就足夠王熙鳳拿着去操辦暖棚營生了。

“二嫂子。”

王熙鳳到得近前笑道:“儉兄弟今兒怎地來了?”

“二嫂子,我得了差遣,不日就將南下。八成會在金陵待上些時日,這不,趕忙來告訴老太太一聲兒,若有什麼要帶的東西,我順道兒就給帶過去了。”

王熙鳳心下一驚:“儉兄弟要走?何時回來?”

李惟儉心下納罕,這鳳姐兒怎地這般關切自己?嘴上答道:“大抵六月中才能回返。”

如今還不到二月,算算這一來一回豈不是要小半年?

王熙鳳調轉身形,隨着李惟儉往裡就走:“喲,要去這般久啊?”

李惟儉道:“二嫂子不用陪我……”

“不妨事,儉兄弟也知,這府裡頭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早一會兒遲一會兒又不當什麼。儉兄弟要遠行,這可是大事兒。”

說話間二人過抱夏,進得榮慶堂裡。這會子賈母正要用午點,鴛鴦稟報了,賈母撂下筷子,扭頭便見李惟儉與王熙鳳一道兒行了進來。

自打李惟儉封了爵,賈母對其愈發和顏悅色,因是笑道:“儉哥兒來了?快來,正愁這午點吃不下,儉哥兒快來吃一些。”

李惟儉拱手道謝:“哎,那就謝過老太太了。”

鴛鴦笑着,引着李惟儉去淨手。

待李惟儉淨過手,王熙鳳已然將事兒與賈母說了。賈母詫異道:“儉哥兒要回金陵?”

“是南下辦差,大抵會路過金陵。”

賈母便道:“若是便宜,儉哥兒便幫着順道捎些土儀。”

賈家二十房,其中十二房住在金陵老家。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若往來不便也就罷了,有人捎帶,自是要書信一封,再帶些土儀。

李惟儉笑着應承下,賈母又問:“儉哥兒打算何日啓程?”

“大抵是後日。”

“這般急切?”

王熙鳳就道:“老祖宗莫忘了,儉兄弟可還是差事呢。”

賈母就道:“這是才得了信兒?”

“昨兒才得的。”

“料想儉哥兒也不曾準備,如此,用了午點也不用陪我嘮叨,趕緊回家去準備吧。”

李惟儉笑着應下,隨即用了一些糕點,便起身告辭。他方纔出了榮慶堂,王熙鳳便從後頭追了上來。

“儉兄弟,我送送你。”

李惟儉頷首,略略頓足,待王熙鳳追將上來,二人方纔並肩而行。他可是人精,王熙鳳這般急切,哪裡會瞧不出來?

因是笑着低聲問道:“二嫂子可是有事兒?”

王熙鳳笑道:“果然瞞不過儉兄弟……我啊,還是爲着那暖棚營生的事兒。”

李惟儉略略放緩腳步,王熙鳳就道:“實不相瞞,我這邊銀錢不湊手,就想着與儉兄弟合股。”

李惟儉問:“二嫂子還差多少銀錢?”

王熙鳳蹙眉盤算道:“這莊子是現成的,就是玻璃貴。算算,怎地也還要個七、八千銀子。”

頓了頓,王熙鳳又要說旁的,就見李惟儉頷首道:“這麼點兒銀子,回頭兒我與秋芳言語一聲,二嫂子打發人與秋芳商議就是了。”

王熙鳳頓時瞠目……七八千銀子啊,這就點頭了?

大家元旦快樂!!!

第258章 金麒麟伏白首雙星第13章 不識好歹第148章 新時代第183章 紅玉第386章 襲人遭難第291章 丫兒塔第403章 花珍珠謀救賈寶玉第76章 登門道惱 牽線搭橋第181章 安撫第223章 風雪夜歸人第375章 繡春囊第340章 北巡之議第411章 火燒大觀園第336章 偷娶第151章 好東西第250章 姨娘這是爲何?請假一天第232章 與誰更迭第384章 良媒第192章 鍋駝機第406章 欲潔何曾潔(續)第380章 牽連舊事第363章 鳳姐兒生毒計第274章 一出一送第312章 李伯爺賣車第389章 留種第182章 驚聞第106章 遊園第24章 慶生兒李惟儉顯才情 得水泵李復生欲第114章 若只是孩提第16章 房中小事第324章 十里紅妝第304章 管家第407章 福禍自招第255章 豆蔻年華出芙蓉第261章 寶玉承笞第182章 驚聞第41章 一鯨落萬物生 釵黛齊探李四第272章 各有心思第244章 比鄰而居第228章 湘雲慶生第16章 房中小事第290章 阿貓阿狗第15章 鳳姐兒放錢由始 李惟儉聞病送藥第67章 多渾蟲入府 寶玉討香菱第365章 吞生金自逝第111章 求告無門第58章 忠順王割肉第254章 李伯爺夜襲第284章 潑醋第174章 溫鍋第269章 親戚情分第328章 楝兒第204章 失算第73章 以本傷人節節升 偷雞不成蝕把米第89章 入坑第339章 三姐撒潑第215章 歿第362章 入目無他人第302章 紅粉嬌娃第215章 歿第380章 牽連舊事第372章 三姐兒葬母第360章 無人扶我青雲志第72章 加官進爵清吏制 機關算計枉思量第161章 壞事第332章第364章 弄小巧借刀殺人第414章 寶玉出走第277章 這個妹妹不簡單第88章 利好第375章 繡春囊第396章 邢夫人掌家第69章 京師水道無好人 李惟儉釜底抽薪第400章 春來百物不入眼第408章 麟兒第90章 趙姨娘設宴第307章 探春 寶釵生嫌隙第38章 車員外密會賈赦 秦可卿聞喪而病第155章 辦廠第410章 殺人放火夜第347章 要飯的第314章 理家第137章 不若尋我第17章 吳琇瑩走神傷主 李惟儉內府看槍第5章 想不通的晴雯第203章 所爲第8章 碧月道明原委 可卿貴不可言第171章 搬回第39章 吳郎中點破官路 薛寶釵心思難明第289章 兩面三刀第190章 種瓜得瓜第9章 李惟儉尋痛點 薛姨媽下請柬第35章 慶生兒湘雲來府歡聚 試新銃復生得見第393章 彌望金玉緣 避情乘遊槎第371章 登門道惱第199章 娘第127章 設計第28章 鴛鴦:四爺在老太太心裡不一般第78章 賈母出手 鹽司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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