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和王夫人兩人在那婆子的引領下進了西角門,穿過一道走廊,便到了一間小花廳,那婆子掀了簾子,道:“到了。”接着便有丫鬟上來道:“太太正在換衣裳,請賈老太君和王宜人且先坐着喝茶,略等些時候纔是。”言罷,便各自奉上一杯茶,而後也不管賈母和王夫人做何反應,便同那婆子一起退下去了。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賈母和王夫人才見賈敏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之下姍姍而來。王夫人見了,不禁覺得十分刺目,嫉妒之心遂涌上心頭,因冷冷地道:“姑太太卻真是有禮的,叫我們等了這麼些時候!還有,母嫂來訪,姑太太竟是讓人開西角門,在小花廳招待的!”
賈敏拿起桌上的茶碗,微微呡了一口茶水,因淡淡一笑道:“王宜人這話卻有些意思,需知我可沒請你們來此,你們不願等,自可離去便是,我卻是不會攔阻的!再者,林家京城的府邸本就是先帝順治爺御賜的,便是那林府二字亦是出自順治爺的御筆親題,我家老爺進京前,當今皇上又命工部重新修整的,這便是尊貴如太子也只進得這側門,更別提正門了,讓你們進西角門已經算是客氣了!而這林府的正廳乃是我家老爺招待皇上及皇子阿哥和文武大臣的地方,偏廳則是招待一般官員,只這小花廳招待女眷的,不知道王宜人卻是何待身份,想讓我如何招待的?”
聽賈敏這般娓娓道來,賈母和王夫人心中不禁頗爲震驚,沒想這林家的府邸還有這般的來歷。只是兩人又各自心思不同,王夫人眼看着這林府中的一切,雖說不若賈家那般極盡奢華,但卻件件精巧不俗,想來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又念及林如海的身份,不由得暗恨在心,若不是因爲賈敏,這一切原該屬於自己的所有。
而賈母卻是知道王夫人適才的那番話適必是得罪了賈敏,因忙笑着岔開話題道:“敏兒,林姑爺怎麼卻是不在的?”王夫人聽了賈母這話,忙豎起耳朵認真呤聽,賈敏聞言,只冷笑一聲,道:“他一個大老爺的,我們女眷見面,他自是不好出來相見的,現下正在書房裡,自從進了京城,他是一刻也沒得清閒的!”
賈母因嘆道:“林姑爺卻是個有能爲的!”接着又問賈敏道:“不知道敏兒可否使人喚他出來見一面,我卻是有些話想同他說的!”賈敏聞言,因喚過一個小丫頭道:“綠衣,去,將老爺喚到這兒來,只說賈老太君有事求見!”
那名喚“綠衣”的丫鬟聞言,便答應了一聲去了。賈母卻是滿臉尷尬,她萬萬沒想到賈敏卻是這般不給自己面子的!
接着便又聽賈敏問賈母道:“老太君有什麼話竟不妨直說罷,不必轉彎抹角的。”賈母聞言,不由得臉色有些訕訕的,因強自笑道:“哪裡就有什麼事了,只是想着我們母女竟是多年沒見了的,也很該聚聚纔是,因此若是敏兒不棄,竟不妨回咱們家中住一段時日。”
“咱們家?”賈敏聞言,不由得冷笑一聲,道:“那裡多早晚成了我的家了?要知道,當初我可是被你們賣到林家來的,因此早就跟那府中斷了關係的,要不然,我和我們家老爺也不至於在賈老太爺逝世的時候不去弔喪的!”
賈母聽了賈敏這話,心中很不舒服,什麼叫將她賣到了林家的,當初她嫁到林家時,原是宮中置辦一切嫁妝事物,自己家中是不需操心的,既然如此,府中艱難,能省一筆嫁妝銀自也是好的,至於那聘金,那林如海既然來府中下聘,那聘金自也就是賈家的,便自拿來挪用了,又能怎麼樣的?
不過賈母也從賈敏適才的話中知道賈敏到現在對這事兒也還是耿耿於懷的,因此不覺埋怨起賈赦和王夫人起來,當初若不是他們兩個一口咬定沒見到聘金的,如何便能弄成今天這個局面的?
不過賈母到底是經過不少大風大浪的,自然很快就冷靜下來了,因笑着命鴛鴦將放着那三十萬兩銀票的盒子捧給賈敏。賈敏看了一眼,因問道:“這卻是什麼?”
賈母道:“敏兒,我自是知道府中挪用了林家給你的聘金是很不該,不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總不能看着這一大家子都在牢裡過一輩子不是?所以我也就沒跟你講,原也是因爲這也實不是甚光彩的事,但是我總也想着待日後有了銀子便將這筆銀子給還上了的。”
賈敏因接過那盒子,打開一看,果見裡面整整齊齊的放着三十萬兩的銀票,好一會兒方開口道:“只當初不是說半兩聘金銀子也無的麼?如今竟是有銀子的了?”而王夫人看到那盒子中一疊厚厚的銀票,早已經紅了眼,心中暗自埋怨賈母有體己不留着給寶玉,卻拿出來給賈敏這狐媚子,因此只拿着眼睛盯着賈敏,恨不得在賈敏的身上盯出兩個洞來。
賈敏自是感受到了王夫人的目光,卻也並不說什麼,只管低頭品茗香茶,又因淡淡一笑道:“老太君卻是有心的,連銀票都準備好了。”
正在這時,林如海踱着步子走了進來,看到賈母和王夫人,因挑了挑眉,問道:“我當是誰要求見本官,還特特趕了來,卻原來是賈老太君和王宜人,不知道特特地到我這林府有什麼要緊大事。”
賈敏將那銀票遞給林如海,因道:“老太君是特地送那當年的聘金來了呢。”林如海聞言,只略微諷刺地一笑,道:“如此倒真是有心了。”
王夫人見了林如海,不由得愣住了,只見他依舊一派溫潤儒雅的模樣,只是比當年更顯得含蓄內斂了些,顎下的鬍鬚非但沒有讓人感覺到他的老態,反而更使他看上去年輕的許多,嘴角邊那時而隱含的微笑更讓人感受到他那如玉般的君子氣息。王夫人那早已不再的少女心竟又重新跳動了起來,他還是像當年一般令人爲之傾倒、迷醉。
似是感覺到了王夫人那異樣的目光,林如海因咳了一聲,淡淡一笑道:“天色已然不早,若是賈老太君和王宜人沒有其他什麼事的話,就請回去罷,本官還有政務要處理。”
賈母沒有想到還沒說到兩句話,林如海便開口趕人,而且還是這麼的直接,因微有些怒意地道:“林姑爺,這是你爲人女婿該有的禮貌麼?”林如海看了賈母一眼,冷冰冰地道:“我卻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成了你們賈家的姑爺女婿了,我取的原是當今太后的義女清心郡主,卻不知道哪裡還有其他冒出來的不三不四的岳母親家的!”
賈母聽了,因忍住氣,她知道林如海說的不錯,賈敏出嫁之前已經被認作了皇家郡主,自然不能算是賈家的人,於是便道:“剛纔是老身失言,林大人,今兒個來除了交還聘金之外,原還有另一件事要求您的意思,就是當初宸玉公主住在賈家時原與老身嫡孫寶玉的感情極好,因想着向林大人聘了宸玉公主爲老身的孫媳。”
林如海聽了,哈哈一笑,因道:“賈老太君,你敢是老糊塗了不成?我女兒是何等身份,也是賈寶玉那樣一個無半點官職在身,只知整日調弄脂米分的紈絝子弟可以匹配的?更何況,我女兒早已經同四貝勒定下了鴛盟,只待國孝一過,便自納聘行禮,擇佳期成婚。你再別有的沒的說那些那人噁心的話,若再讓我知道你們膽敢詆譭我女兒的清譽,我明日便叫你們闔府皆下到刑部大牢去,這輩子都別想再出來了!”
言罷,便袖子一揮,道:“來人,送客!”接着,便自扶着賈敏往內堂去了。
賈母和王夫人被林如海忽如其來聲色俱厲的一頓教訓,直弄得怔愣在當場,好容易反應過來後,只得悻悻地回了賈府,想到自己去了一趟林府,非但沒達成目的,反倒賠進了三十萬兩的銀錢,自然又少不得是一場氣生,以致於府中頗有幾個丫鬟無辜遭殃被攆不提。
再說林如海氣怒之下將胤禛和黛玉訂下親事之事同賈母與王夫人說了,卻不妨正好被前來小花廳尋林如海的胤祚和莫離同時聽到,兩人乍聞這個消息,頓時覺得心神俱傷,難道真要看着自己的清泠泠的小師妹與其他男子共結連理?
兩人的心猶如被刀狠狠的捅了一下,止不住的痛楚鑽噬着自己內心深處,不行,一定要儘早找到小師妹,向她訴說清楚自己的心意才行,這樣,說不定還有挽回的機會。兩個人同時在心中這般暗暗地想着。
而此時的黛玉,正獨自一人在鳳凰小說網館中彈着琴,想那前兩日爹爹告訴自己他打算早些將她與胤禛的親事定下來,以免再生波折,她的心就如同一團亂麻,再也靜不下心來。她早就已經知道,胤禛就是她命中註定的那個人,是她來到這凡間的理由,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她的心還是無法安定下來,彷彿自己錯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顆心,有些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