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就是青衣山莊了嗎?真可謂是世外桃源了。”胤祥嘆道,他自忖去過的地方也是不少的,除了林府之外,他還真未曾見過這般不染俗世塵埃之所在,而且林府雖說清雅,但因爲還是處於揚州較爲熱鬧的街道,故而還是免不了讓人覺得生在塵世,而這青衣山莊所處之地卻是極爲僻靜,罕有人至,一路行來,山巒樹林之間霧靄升騰,彷彿依稀來到了仙境。
“這裡倒是絕佳的退隱江湖之所在呢。”柳湘蓮舉目望去,只見這山莊與一般山莊不同,皆是以竹木搭建而成,且依山傍水,內中水車亭臺樓榭依稀可見,時不時傳來的一兩聲鳥啼之聲將此處愈發襯托得幽靜無比,若不是知道這鬼見愁居於這青衣山莊之中,連他都要認爲此處無有人煙了,也難怪胤祥認爲這裡像那世外桃源了。
剛進入青衣山莊,黛玉便下馬直向師父鬼見愁尋常時研醫製藥的百草廳奔去,只因她知道此刻師父鬼見愁定是在那百草廳等着她的。
果不其然,黛玉剛進了那百草廳,便見師父鬼見愁一臉疲態地坐在那裡,原本一頭烏黑髮亮的頭髮此時也變得微微有些花白,臉色也不復之前一般健康紅潤,隱隱有絲蒼白。
“師父,您這是怎麼了?”黛玉見了鬼見愁的模樣,大吃一驚,便忙自奔向鬼見愁,口中叫道。“玉兒,你可來了!”鬼見愁見了黛玉的神情,勉強露出一絲微笑,口中道:“我可算是把你給等來了,我還想着,若是你再不來,我便要親自去尋你了!”
絳玉見鬼見愁的樣子,也不由得唬了一大跳,因忙問道:“鬼先生,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短短一天之內,竟變得這副模樣?”鬼見愁聽了,因淡淡一笑道:“放心,暫時我還是死不了的,不過是一把老骨頭罷了。‘人生七十古來稀’,我已經活過了七十歲,便是現在就死了,也沒有什麼的。”接着,又皺了皺眉頭道:“只是現下里,有一件事兒卻教我放心不下的。”
黛玉聽了鬼見愁的話,不由得心酸,因急忙“呸”了一聲,道:“師父這話玉兒可不愛聽,師父是毒手鬼醫,一身毒術醫術天下無雙,又仁心仁術,定能活過百年,說什麼死不死的話。”鬼見愁聽了,因忙撫摸着黛玉的頭,笑道:“傻玉兒,師父雖是毒手鬼醫,也不過一介凡人,總是有壽盡的時候。說實話,當初若不是因爲你爹爹,師父早在幾十年前便已命喪黃泉了,我能苟且偷生這幾十年,已經是上天給予我莫大的福分了。”
而後,鬼見愁又自嘆了口氣,因對黛玉道:“不過玉兒,現下里爲師正有一事要求你去做。”黛玉聽後,因忙拭了淚,道:“師父請講。”
鬼見愁道:“想來玉兒應該知道,爲師正是當初下落不明的前明太子朱慈烺。”黛玉聽了,因道:“是,此事玉兒已經從皇上伯伯和爹爹那裡聽說了。”而其他人聽了鬼見愁和黛玉此言,一覺一陣驚呼,萬料不到江湖上有着赫赫聲名的“毒手鬼醫”竟會是前明太子。
鬼見愁並不理會胤禛等人露出的驚訝之色,只繼續言道:“在遇到你爹爹之前,我一直都在爲逃避清廷並一干想借我前明太子之名而興兵作亂的追捕而四處東躲西藏,爲此我的妻子並子女都遭到了無情的殺害,可以說這世上只剩下我孤家寡人一個了。直到後來我來到揚州,遇到了一個普通莊戶人家的女兒,兩人結成夫妻,生下了一雙兒女。長女正是那之前寧國府的小蓉大奶奶秦可卿,還有一個幼子,卻與瓊玉差不多年紀,小名兒叫鯨卿,也同可卿一般託付給了那秦業養育,後來我打聽到那秦業給他取名兒叫秦鍾,聽說現在正跟那榮國府的寶玉往來甚密,我聽秦業說鯨卿從小兒就沒甚心機,只怕很容易給那府中利用,而且這兩年來,天地會也一直在暗中尋訪我的下落,若是讓他們知曉鯨卿是我的兒子,只怕又有一場變故要生。”
黛玉聽了,立時便知道了鬼見愁的心思,因問道:“師父可是要我暗中派人保護他?”鬼見愁點了點頭,道:“如可以,我希望你能將他像可卿一般救離了榮國府,最好一輩子都別讓他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我因爲前明太子這個身份,已經吃了不少的苦頭了,可卿也是,我不希望鯨卿也走我們的老路。”
黛玉聞言,因忙道:“師父放心,師父的兒子自然也是我的弟弟,我一定會將他救出榮國府來的。只是師父也該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纔是。”鬼見愁聽了,因一笑道:“我已經老了,只要可卿和鯨卿無事,我便也自放心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忽聽胤禛開口問道:“鬼先生,不知道你身上這傷是怎麼來的?”鬼見愁看了胤禛一眼,道:“四貝勒你是怎麼中毒的,我身上的傷便是如何來的。”“莫非……”胤禛怔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開口。
鬼見愁嘆口氣道:“只因我不答應與天地會一起搞那什麼勞什子的‘反清復明’,卻不想對方暗施毒手,我一時不防,竟是着了道,不過好在我醫術了得,我這把老骨頭暫時是不會有什麼性命之憂,只是要想完全恢復,只怕要將養上好一段時日了。”
衆了聽了鬼見愁的話,這才解開了心中疑團,看來這天地會是瞄準了鬼見愁前明太子的身份,再加上西林覺羅氏絳珠的作用,有了這兩者,要推翻清廷,重建漢人朝廷便更加有了堂而皇之的藉口了。想到此,衆人心中不覺暗歎,看來這天地會的總舵主陳近南並非只一介武夫,其心思之縝密,城府之深沉,比那些久歷官場的老油條還要厲害上幾分。
“好了,你們也都回去罷,我還要好生將養上一段時日呢,想來你們在揚州也待不上幾日就要離開了的,既然如此,你們還是好生準備準備罷。”說完了這些,鬼見愁便自揮了揮手,自向自己的房中走去了,也並不管黛玉胤禛等人。
黛玉素來知道鬼見愁的脾性是極爲古怪的,看上眼的人便是對他不好,他也會一個勁地想辦法對他好;看不上眼的人,便是別人再怎麼說他出衆優秀,他也只是視作糞坑中的石頭一般,唯恐避之不及。也因此黛玉見鬼見愁說了這話之後,便也就不再說什麼,自和胤禛等一干人離開了青衣山莊。
回到了林府,黛玉細細思量了一番,因對柳湘蓮道:“柳公子,我有一事相托,不知可否?”柳湘蓮聞言會意,遂開口問道:“黛姑娘可是想讓我去暗中保護那秦鍾?”黛玉點了點頭,道:“正是,不知道柳公子意下如何?”
柳湘蓮聽了,因笑道:“也好,反正我也正愁沒個機會脫離了那索相,正好我可以借這個由頭離開了那索相。”黛玉點了點頭,而後又厲聲地對柳湘蓮道:“只是柳公子,我可是絕對不容許你將一絲一毫的危險帶給那秦鐘的。”言語之間,隱隱有一絲威儀迸發而出。
柳湘蓮聞言一愣,而後竟自躬身下跪道:“柳湘蓮遵命。”言罷,便自起身,道:“這事兒我瞅着得趕緊,否則只怕夜長夢多,既如此,我這便起程回京去了。”說完,也不管不顧,只回自己的房間收拾包袱去了。
柳湘蓮離開後,便見林忠走進來,對黛玉道:“回姑娘,那簫月燕要見姑娘呢。”黛玉聞言一愣,而後便對林忠道:“你只對她說,我出去聞一趟,已經是累得很了,要歇息一下,叫她不打攪我。”林忠聽了,雖不太明白黛玉的意思,但卻也不多問,只一字不漏地將黛玉的話轉達給簫月燕聽。
簫月燕聞言,自是失望。原本她來求見黛玉只是想要知道黛玉到底將自己當作何等人,若是侍婢,該只喚自己“月燕”,或另賜別名,不該稱呼“月燕姑娘”纔是,可是黛玉這般對自己不遠不近的,教她心中好生不是滋味,卻也難免心中生疑,因此才聽黛玉回了府,便急急忙忙地趕來見黛玉,就是想要試探黛玉一番,好教自己明白自己在黛玉心中的地位。
可是如今看來,自己的這一番打算怕是不能夠了,不過好在來日方長,她也堅信“精誠所至,金石爲開”,只要她一心不移,黛玉對她終會另眼相看的。因此,簫月燕聽林忠轉達了黛玉的話後,心中雖說失望,卻也不再說什麼,只是有些悻悻地離去。
胤禛聽說簫月燕來見黛玉,自是猜到了其中幾分情由,心中難免吃味,因有些酸酸地問黛玉道:“玉兒,你何時才能完完全全地屬於我呢?”黛玉聽了胤禛這話,不覺莫名其妙,因問道:“四哥這話是何意?”胤禛道:“沒什麼,我只是怕失去玉兒罷了。”
黛玉聽了此言,方知其中情由,因笑道:“等到四哥完完全全屬於我的時候,我自然也就完完全全地屬於四哥了。”胤禛聽了此言,細品其中深意,不覺大喜,因問道:“玉兒,你可是說真的?”黛玉嬌羞地點了點頭。
胤禛見狀,心中不禁比吃了蜜還甜,只覺世上再沒比這更能讓他覺得快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