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父親說的未免有些太嚴重了。”楚凌玥面色一冷,看着陸衡滔的眼神頓時變了,“父親可知道什麼是罪?觸犯天啓律法的才爲罪!”
“你還狡辯!”孫瓊禾看到楚凌玥臉色變了頓時有些得意,拉着陸明湄上前一步就哭道,“你還說你沒錯,你看看,你妹妹的額頭都碰成了什麼樣子,如果不是跟着你出去,又怎麼會成這樣!”
“姨娘這話未變太有失偏頗了!”忽然間楚凌玥所有的耐性都消失的一乾二淨,“天啓律法可曾規定姐姐必須捨命保護妹妹?而且,姨娘不問青紅皁白就說是凌玥爲何沒有保護好妹妹,姨娘爲何不問問凌玥可曾受傷!”
亦或者,就算楚凌玥受傷她也不會管。
楚凌玥胳膊上的繃帶已經有了很明顯的一片殷紅,不知是痛的還是傷心了,“姨娘,妹妹是您的親生女兒,您擔心妹妹,凌玥不怪你。可是,凌玥在外也受傷了,被賊人傷了手臂,姨娘卻一句話都不曾過問!”
“你妹妹畢竟傷到臉上,將來會留疤的……”孫瓊禾張口分辨卻被楚凌玥打斷了。
“我可是傷到了手臂,稍有不慎就會喪命!”
說話間,楚凌玥已經淚流滿面,清麗的臉上道道斑駁的淚痕讓人我見猶憐。碰破了一點額頭和傷了手臂很有可能喪命相比,孰輕孰重?
不過沒有人會在乎,起碼陸衡滔就不在乎。
“凌玥!你是姐姐,保護妹妹難道不是應該麼!你太讓爲父失望了,沒有保護好妹妹就算了,居然還振振有詞……”
好一個應該,好一個振振有詞!
“父親,當時情況緊急,姐姐沒有保護好我,我不怪姐姐,求父親不要太過苛責姐姐。”陸明湄早不求情晚不求情,偏偏這個時候求了情。
“若是你有你妹妹一半的善解人意,也不枉你大家閨秀的名號!”果然,陸明湄的話一落,陸衡滔就勃然大怒,連連斥責楚凌玥不知好歹沒有姐妹情誼。
孫瓊禾也趁機搭腔,把平日裡楚凌玥跟陸明湄還有她針鋒相對的那點事兒往外抖落。楚凌玥也不分辯,冷眼看着陸衡滔和孫瓊禾對她橫加指責,等到兩人都盡了興,詞窮了的時候纔開了口。
“父親,我一個弱女子,要如何跟賊人搏鬥才能換得妹妹平安?姨娘,是不是我拿自己的命換了妹妹的命你才高興?”
兩個問題,註定無解。不是沒有答案,而是這答案不能說出來。
被楚凌玥這麼一問,陸衡滔哽了一下,孫瓊禾也哽了一下,這兩個人都不說話,陸明湄更不敢開口,玲瓏院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蘭溪突然間跑了出來,跪在楚凌玥和陸衡滔中間,“老爺,並非大小姐不疼惜二小姐,而是當時實在是情況危急,那刺客身手不凡,小姐也屢次涉嫌,已經在很盡力的維護二小姐的安慰了。何況,若非二小姐將大小姐推出來擋了刺客一刀,這時候的二小姐不止是傷了額頭這麼簡單。大小姐只傷了手臂,真真的是福大命大啊!”
最後兩句話可謂是驚天一雷把所有人都震了一下,陸明湄竟然推了楚凌玥出來擋刀?
楚凌玥不語,就那麼任由眼淚留着,似乎也默認了事情的發展。陸衡滔不信,回頭看了一眼陸明湄,陸明湄嚇的連忙搖頭,“父親,父親,這丫頭胡說!女兒怎麼可能會推了姐姐出去!”
“二小姐,是不是胡說您大可以問問您的丫鬟和車伕!我的話您不足爲信,那您的丫鬟可以取信了吧!”蘭溪仰起頭,憨厚的臉上是罕有的堅定,似乎是對陸明湄的行爲氣到了極點,連眼神都變得有些狠辣。
是啊,蘭溪是楚凌玥的人,說話之中多少缺了可信度,可是陸明湄的丫鬟若是也這麼說那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陸衡滔招了今天陪陸明湄出去的車伕過來問了一句,誰知道對方竟然也點了頭。
“老爺,當時情況混亂,刺客出現的時候我在後面,看事情不好就連忙下車朝侯府跑來想找人幫忙,可是誰知刺客竟然一把飛到紮了過來,就釘在奴才的鼻尖上,奴才嚇暈了故去,那刺客也沒有趕盡殺絕。可是奴才並沒有暈多久,在大小姐和刺客周旋的時候就已經醒了過來,醒來之後,剛好就看到了……”
後面的話不用說,大家都明白了過來。
陸明湄一個庶女竟然推了嫡女出去擋刀……
“爹,我只是,我只是情急,我不是故意的!”本以爲不會有人知道,誰知道真碰上了一個裝死的,陸明湄急的話都有些說不出來。看着陸衡滔失望的眼神,看着孫瓊禾的憤怒,陸明湄越說越錯。
“明媚……凌玥……”陸衡滔左右看了看,臉色漲的通紅,一半是氣的,一半是愧疚的。
“父親,您不用說了,是女兒的錯。”楚凌玥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眼神哀慼的說道,“父親,如果不是母親死得早,怎麼會有今日的事情?如果母親還在,也會像姨娘心疼妹妹一樣的心疼凌玥。如果母親還在,必定會像姨娘一樣護着凌玥。終究,還是凌玥福薄,不能有孃親爲凌玥遮風擋雨。”
“我……”陸衡滔還想在說什麼,楚凌玥卻已經率先回了房間,臉色又紅了幾分,還想在說什麼,結果玲瓏院裡的丫鬟婆子都已經進了屋,偌大的院子裡只剩了車伕和陸衡滔三個人。
“還不走!”
最終,陸衡滔甩袖而去,陸明湄和孫瓊禾連忙跟上,玲瓏院又恢復了安靜。
三人離開,香兒連忙拆了楚凌玥胳膊上的繃帶重新上藥包紮。看着剛纔清理過的傷口又涌出鮮血,香兒忍不住一陣心疼,一邊掉着眼淚一邊幫楚凌玥上藥。
“哭什麼,又不是死了。”楚凌玥有些好笑,她一個受傷的疼的直抽涼氣也沒哭,這小丫頭怎麼就哭成這樣了。
“奴婢是替小姐委屈,明明小姐纔是正經的主子,大人他……”香兒抹了把眼淚,小心的包紮好了之後替她放下袖子才委委屈屈的站到一邊。
滿意的看了一眼胳膊,楚凌玥有些惆悵的說道,“你也說了,他是大人,而不是老爺。香兒,這侯府裡面除了玲瓏院裡的那兩個,誰會管父親叫一聲老爺,叫一聲爹?”
威遠侯府的主人姓楚,所以現在即使沒有了楚筠,府裡的下人們還是稱呼陸衡滔爲大人,侍郎大人,而不是老爺。提醒他,他只是客居在這威遠侯府的人,又或者提醒着他,他只是入贅在威遠侯府的。
而孫瓊禾和陸明湄則不同,孫瓊禾爲陸衡滔的妾,自然要叫一聲老爺。
不怪陸衡滔會偏心陸明湄,畢竟他們同姓陸。
走過了最初的失落之後,楚凌玥已經淡然很多了,不過香兒這麼不平衡讓她有些意外。當初救了她純粹是爲了翠兒,安排她進玲瓏院,她也沒有多加註意,今天被她這麼一哭,她不注意也不行了。
“好了,這些事兒你看着就行了。不過香兒,你這兩天留意下週圍,二小姐可不會就這麼放棄了。”
楚凌玥說的這麼信誓旦旦,香兒有些不懂也情有可原,畢竟在楚凌玥跟前伺候的機會不多。在香兒走了之後,蘭溪走了上來,徵詢似的看着楚凌玥卻又不發一語。楚凌玥笑了笑,起身上了牀榻躺下。
陸衡滔還不算真的偏心到底,至少走了之後還知道替楚凌玥找了個大夫。大夫來了,開了藥,楚凌玥這纔算歇下了。
玲瓏院裡安靜下來了,琉璃院裡卻始終安靜不下來。陸衡滔出了玲瓏院直奔蒼松閣,看也不看孫瓊禾一眼。孫瓊禾不敢跟上,只好帶着陸明湄回了琉璃院。
瞅着陸明湄還是不知道錯在哪兒的樣子,孫瓊禾是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你說說你,你怎麼就,怎麼就……”
說了半天,孫瓊禾還是一把抱住了陸明湄。
就算陸明湄推了楚凌玥出來擋刀,到底是自己的女兒,想想當時的場面孫瓊禾還是心有餘悸。比起什麼名利,孫瓊禾更寧願陸明湄平安。
“娘!”被孫瓊禾一把抱住,陸明湄也哭了起來,驚嚇帶着委屈混合着淚水就這麼出來了,比起楚凌玥,她至少還有這一個懷抱。
哭夠了,兩人抹乾了眼淚,坐正了身子,孫瓊禾看着陸明湄一臉的劫後餘生,“不管如何,你平安就好。”
“可是,爹他……”到了這個時候,陸明湄還在想着陸衡滔。孫瓊禾見得多了,聽得多了,已經沒有陸明湄那麼在乎陸衡滔的感受,拍了拍她,無奈的笑道:“你爹這幾天是不會來琉璃院了,剛好你好好養傷。”
一聽陸衡滔不會來琉璃院,陸明湄頓時緊張了起來,跳起來就要出去找陸衡滔,“娘,我去求爹,爹一定會心軟的!”
“回來!別去了,你爹現在在氣頭上,肯定不會隨便過來的。而且,今天這事兒如果不傳出去還好,傳出去了,你爹恐怕在朝裡就不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