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玥一出門,便看見了候在門口一臉焦急的蘭溪。
“小姐?”蘭溪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事情的痕跡。
蘭溪自然是看見了剛纔被拖出去的宋家姨母,只是問那些將宋家姨母趕出去的人,沒有一個人敢告訴她裡面發生了什麼,她在外面急得冷汗直冒,就怕楚凌玥一不小心惹了老爺生氣,又捱了打可怎麼辦。
但是此時看見楚凌玥的臉上並沒有紅痕,只是眉頭緊緊地皺着,也就明白了她沒有受什麼皮外傷,鬆了口氣。
“我沒事。”楚凌玥看着蘭溪,心裡一暖,搖頭道。
蘭溪這才鬆了口氣,點着頭,踏着小碎步跟了上去。
“只是……很快有人要有事了。”楚凌玥的眼神裡漸漸沉澱了恨意。
“什麼?”蘭溪在旁邊探頭問道。
楚凌玥低聲開口道:“陸明湄母女敢這麼算計我,這招走得雖然險,但是贏了我就能從此消失在她們的視線裡,當真好手段。不過既然她們的算計失敗了,我也要好好回一份大禮,不然怎麼對得起這對心智了得的母女用心籌謀的這出息……陸明湄要是再動這些歪心思,我就讓她嫁個賤人,生生世世演他們的伉儷情深。”
蘭溪還是沒有聽懂,但是也大概明白了今天的事情是誰在背後主導,點着頭,似懂非懂地在旁邊捏着拳頭。
楚凌玥突然停住了腳步,看了蘭溪一眼。
“蘭溪,找幾個人,去集市裡說書的地方好好宣傳一下今天的事情,就說是宋家姨母上門強行提親,還杜撰了一出宋公子救了楚小姐性命的戲,最後還藐視天威,被楚小姐一氣趕出府去。儘量把我說得委屈點,怎麼可憐怎麼說。”
“明白!我最喜歡幹這事兒……嘿嘿……”蘭溪笑着,兩眼彎彎。
楚凌玥脣角一勾,開口道:“現在幫我更衣,備好馬車,我要進宮。”
“好嘞!”蘭溪跳着回了玲瓏苑。
不多時,楚凌玥便穿戴整齊。
蘭溪伸手準備幫她梳妝,楚凌玥出手阻止了,開口道:“不用梳妝,就這麼亂着吧。”
“就這麼亂着?”蘭溪不明白地念叨了幾句。雖然不太清楚楚凌玥要幹什麼,但是小姐要做的事情總是有她自己的道理的,於是她叫了馬車,送楚凌玥進宮。
楚凌玥吩咐了馬車快點。她知道今日宋家姨婆回去了,必定不會輕縱了她。她將宋家姨母趕出府,無疑是給了宋家人一個大巴掌,算是撕破了臉,一點情面也不留的。那麼既然她都如此不留情面了,宋家人再善罷甘休,就不是他們的性子了。
馬車行得飛快,很快便停在了宮門前。
楚凌玥下了馬車,一路走至太后的宮前,停了下來,清了清嗓子。
“蘭溪,你去交代他們通報一聲。”
“好。”蘭溪立刻轉身去了。
過了一會兒,楚凌玥便直接進了宮,一路醞釀情緒,行至屋內時已經哭得梨花帶雨,一路上的婢女太監都不敢擡眼看她,只聞得哭聲嚶嚶,好奇地互相交頭接耳,不知道出了什麼大事。
“太后!”楚凌玥哭着進了屋門,晃眼都是金碧輝煌的裝飾。
太后也立刻迎了出來,滿眼的驚皇和擔憂,一看見楚凌玥滿臉的淚痕,就更是心疼,一把將楚凌玥摟住了:“怎麼了?這是出了什麼事兒?心肝喲,別哭別哭,先給哀家說說……”
楚凌玥哭得只抽氣,說不出話來,只默默流淚,看的太后心尖疼。
好不容易勸得楚凌玥將眼淚止住了,一問到發生了什麼,楚凌玥又是隻哭不言,急得太后只能指了蘭溪過來。
“你說說,發生了什麼?”
“回太后的話。”蘭溪也是嘴巴一瞥,委屈地跪了下來:“小姐太委屈了,求太后給小姐做主!”
“快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回太后……今兒一大早的,宋家就派人來了,莫名其妙的在大堂裡說了一堆話,奴婢也不太清楚這事情的原委,只知道宋家派來的是姨母,可囂張了,指明瞭宋公子要娶我們小姐過去!我們小姐哪兒能接受這不明不白的求親啊,她還沒說不同意,宋家人就杜撰了什麼救命的恩情,說是宋公子救了我們小姐的命!這可是輕易杜撰不得的!被有心人聽了去,還以爲我們小姐真欠着宋公子一條命呢!再後來奴婢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宋家姨母藐視天威……似乎是說了什麼大不敬的話,被小姐趕出去了!小姐一路委屈着,老爺想也不想就應了這門親事,她在侯府裡也沒個主意,只能來找太后訴苦了……”
太后一聽,火氣立刻冒了上來。當日在御花園裡,楚凌玥和孟嬍和把話說的很清楚,宋家顛倒黑白也不能這麼個顛倒法兒。平白的污了好好一個姑娘的名聲,這是一個大家所爲不成?
蘭溪磕了個響頭,大聲道:“求太后爲我們小姐做主!”
太后一揮手,開口道:“哀家知道了。”隨即她將楚凌玥的頭輕輕摸了摸,開口道:“沒事了沒事了,你放心,哀家定給你做這個主!哀家就這麼一個心尖尖上的人,想娶就能娶了的?”
“若真是求娶不成,凌玥就算是受了點委屈也不會失了體統的。但是他們實在囂張……”楚凌玥止了哭聲擡起頭,開口道:“我說天子腳下容不得他們這麼放肆,宋家姨母竟一點都不當回事!凌玥委屈的是這個!辱了凌玥不要緊,這要是傳出去了,天家尊嚴何在!”
“豈有此理!”太后氣得叫了起來:“有這等囂張之理?!這麗妃的母家人也是越發出息了!來人!給我把宋家人宣進宮來!”
門口的太監立刻出去傳旨了。
楚凌玥在心裡估摸着這個時間,宋家人應該剛剛知道了這件事情,估計已經開始鬧了,這時候宣進宮來最是合適不過的。
不到半時辰,宣旨的太監就回來了,楚凌玥仍舊被太后摟在懷裡,聽見太監說宋家人已經到了,便擡頭望向太后。
“太后,今早發生這麼多事情,凌玥現下十分乏累……”
“無妨,你先回去休息。”太后立刻道,將楚凌玥的頭髮順了順,“瞧你,光顧着委屈,頭髮都沒梳便跑出來了。”見此,太后更是心疼,想是事發突然,一個女子也沒多大主意。
楚凌玥委屈地嘴脣一抿,眼淚又要下來了。
“好了好了,別哭了。”太后軟聲安撫道:“哭得哀家心都疼了。現下你趕緊着回去休息好了,這事兒有哀家替你做主呢!”
“凌玥謝謝太后。”楚凌玥一躬身。
她拖着裙襬出去時,正值宋家人戰戰兢兢地走過宮門。隔着一條道,她望向對面的宋逸超,眼神一對上,她便微微笑着,臉上的淚痕已經被拭淨了,只留了笑意高高掛起。
宋逸超心裡暗罵,但是不敢拖延,立刻進了宮。
楚凌玥心情立刻大好,轉身移動步子,轉了個彎,迎面撞見了一雙笑意盈然的眼睛。
她定住腳步,收了笑容,看清了來人。
“殿下。”她行了個禮。
李褚承笑了笑道:“聰明。”
她自然知道李褚承指的是什麼,只是點點頭,本沒有打算多做交談就要離開,畢竟已經鬧了一個上午,她十分疲乏。但是沒走兩步便被李褚承叫住了。
“等等。”李褚承開口道:“賞臉喝杯茶?”
楚凌玥疑惑地停住了腳步,開口道:“喝茶?”
“嗯,喝茶。”
楚凌玥看了他一眼,點頭。
兩人就近移步到了附近的清雅小亭裡,李褚承吩咐人去自己宮裡拿了上好的茶葉,就坐着與楚凌玥閒聊。
“知道利用自己的優勢,將傷害降到最低,利益拔到最高……你很聰明。”李褚承開口道。
楚凌玥不認爲這句話是誇獎。聰明二字她從小到大也聽了不少,但是前世就是因爲聽了太多誇讚,纔會那樣自以爲是,連日日枕邊之人是否真心都不清楚,才釀成大錯。如今對於所有的誇讚之詞,她都只持一笑的態度,聽過便算是過了,不會有什麼真心的成分在。
李褚承將茶盞倒滿了,遞給她。
聽聞宮中的手段陰暗污穢,楚凌玥猶疑地看着茶盞,但是立刻又打消了疑慮。她與李褚承素來無仇,想來也沒必要害他。
李褚承一笑,明白了楚凌玥的擔憂,自己先伸手喝了茶,才放下。
楚凌玥聳了聳肩,笑道:“抱歉,是我多疑,無奈人心多變,不得不防。”
“我明白。”李褚承望着那杯茶,眼神突然變得幽深,“同時天涯淪落人。”
“殿下明白?”楚凌玥抿了口茶,轉頭詫異地笑道:“明白什麼?”
李褚承笑了笑,沒有答。
但是楚凌玥的心中已經翻騰起驚濤駭浪。
她突然想起來很多事情,往事如煙,但關於李褚承的這一部分,卻是迷霧重重。她常常不知自己擁有兩世記憶是好是壞,或許有好也有壞。比如現在再看這些事情,便多了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