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尚書大人寬厚,今日凌玥實在是心緒不佳,擾了尚書大人的興致。凌玥這就回去,免得再做出什麼煞風景的事情。”楚凌玥故意把話說的難聽,孫尚書臉上有些掛不住,連忙去示意自己夫人挽留。孫尚書夫人在氣頭上,沒接到孫尚書那個眼神,等她回過神的時候,楚凌玥已經走了出去。
蘭溪看楚凌玥心情不好,一路上也不敢說話,跟個悶嘴葫蘆似的上了車,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楚凌玥又悄悄的走了出去跟車伕坐在一起。
小姐心情不好的時候,她也幫不上什麼忙,還不如給小姐一個清靜。
馬車停了一下,震動了幾下,楚凌玥一擡頭髮現慕容璟上了車。
“壽禮也送了,結果一口東西都沒吃就出來了,似乎挺虧本的。”慕容璟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一個紙包然後遞到她面前,“唔,你最愛吃的,試試看。”
楚凌玥一點心情都沒有,推開了慕容璟的手一個人坐在那裡發呆。
“好啦,你打也打了,不但打了陸明湄,還打了孫尚書的面子還不解氣?”
慕容璟沒在壽宴上,孫尚書倒是遞了帖子給景晟侯府,可是他剛好要去軍營,父親也不得空,於是就白氏和慕容老夫人去了壽宴。不過壽宴上的事兒倒是像長了翅膀似的傳的很快,他在從軍營回家的路上就知道了。剛巧看到楚凌玥的馬車,想着楚凌玥一定沒吃什麼東西纔在路邊買了她愛吃的點心上來哄她。
“跟你有什麼關係!”楚凌玥白了他一眼,坐的離他遠了點。
慕容璟笑了笑,打開紙包,獻寶似的給她看,“芙蓉糕,馬蹄酥,你昨天還說想吃,你要是不吃我就吃了。”
昨天晚上臨睡的時候,楚凌玥確實忽然想吃芙蓉糕和馬蹄酥,問了一聲梅香,結果吃完了就沒讓廚房做。結果今兒個就被慕容璟拿了過來。
“你敢!”楚凌玥瞪了一眼慕容璟,擡手奪下他手裡的紙包放到自己膝上,拿起一塊吃了起來。
是她最愛的味道。
對於她的口是心非,慕容璟自動當成了小情緒,笑眯眯的看着她像個貓一樣的吃着糕點,冷不丁的被她問了一句,“你怎麼知道我昨晚想吃這個?”的時候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就實話實說了。
“白薇在你房樑上啊。”
說完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乾乾的笑了一下,不太好意思的解釋道:“白薇是個女的,所以你的清白還在!”
“她爲什麼會在我房樑上?”
白薇這個名字楚凌玥還是知道的,上次在未央湖邊的時候陸明湄曾叫過她,本來以爲是跟着慕容璟的,現在來看,應該是一直跟在她身後纔對。
慕容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說監視吧,怕她生氣,說看她有沒有被欺負吧,她每次被欺負的時候他也沒幫上什麼忙。
“就是告訴我你都做了什麼……”
楚凌玥得到這個答案,低頭繼續吃東西。折騰了一早上,肚子已經餓了,剛纔帶着氣沒感覺,這會兒已經咕嚕咕嚕叫了起來。芙蓉糕和馬蹄酥是楚筠最拿手的點心,京城裡賣的很多,但是跟楚筠做的味道最像的是一對住在城北的老夫婦,每天就做那麼三兩斤,平日裡也不怎麼出攤子。梅香都是每次提前兩三天去跟老夫婦說纔拿得到。昨天她才說了想吃,今兒個慕容璟就拿到了。
楚凌玥第一次覺得有人關心自己是這麼好的感覺,吃着芙蓉糕,覺得嗓子有些幹,眼睛也有些模糊。
慕容家正在想自己會不會被楚凌玥給踢下車的時候一擡頭髮現她膝頭的紙包竟然溼了,頓時慌了神,手忙腳亂的找東西給她擦眼淚,“你別哭,下次你受委屈我一定幫你出氣!這次我不在,要是在了……”
“要是在了,就宰了陸明湄麼?”
“不會,不過我可以把那天碰到東萊刺客的事兒給渲染一下說出來!”慕容璟見楚凌玥說話,有些忐忑的給了一個答案,看到她的眼中還有淚水的時候頓時懵了。
他十四歲上戰場,流過血,失去過兄弟,見過多少陰險詭譎的局勢和人,他都安然無恙的過了,可是,就楚凌玥流淚的時候,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學的官場之道,學的用兵之道似乎都用不到楚凌玥的身上去。
楚凌玥低頭不語,也不再吃糕點。慕容璟想了想,拉了拉她的手說道:“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帶着你在望江樓光明正大的吃東西,然後讓所有人都看着,所有人都祝福着。我會讓你成爲這個京城中最讓人羨慕的幸福女人,你今天所有受到的委屈,將來我幫你統統還給欺負你的人。”
這樣的承諾比不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後位,比不上什麼給你所有人都豔羨的一國之母,卻讓楚凌玥分外的安心。笑了笑,楚凌玥伸手拉住了慕容璟的手。
大大的手掌包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帶來了妥妥的安穩。
東疆戰場,東萊和天啓的交戰雖然告一段落,但是還是不敢掉以輕心,楚騰雲依舊起早貪黑的去軍營操練新兵。不過今天文書交給了他一封來自京城的私信。楚騰雲東疆的戰場上已經立下赫赫戰功,雖然功勳不及自己的父親,可是也是首屈一指的中年將領,在東萊人的眼裡也是煞星一枚。
京城中,甚少有人知道他是威遠侯府的私生子,也甚少有人知道,他和京城之中的官員有聯繫,所以這封信來的甚是蹊蹺。
不過楚騰雲當然不是什麼無膽之輩,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接了信,他在午時回家的時候就拆開了去看。
那是慕容璟的親筆信,信中說他知道楚騰雲是威遠侯的私生子,還標明瞭是楚凌玥授意尋找她這個舅舅的,然後把楚凌玥最近的情況給說了一下,看的楚騰雲分外難過。楚騰雲在懷州已經有了家室,自從被陸衡滔趕出威遠侯府之後,楚騰雲帶着自己的孃親出走。
可惜孃親病重,沒多久就病逝。他帶着爲數不多的家產到了懷州從軍,靠着老威遠侯請來的先生教的沙場點兵之法出類拔萃,很快就被提拔上來成爲一名將軍,並且立下了赫赫戰功。
也在這個時候,楚騰雲娶了當地一個女人做了妻子,夫妻兩人倒是感情不錯。這會兒見楚騰雲拿着一封信沉吟不語,沈碧湘放下茶盞,素手拿過楚騰雲手裡的信看了起來。
“夫君是有什麼作難的地方不成?”沈碧湘聽楚騰雲說過自己的身世,不過對威遠侯府的意見頗大,尤其是陸衡滔把楚騰雲給趕出去,害的婆婆病死的事兒分外氣憤。
“夫人,威遠侯府畢竟是我的家,雖然我從來不曾認祖歸宗,但是這麼多年也一直由侯府養大,所以……”楚騰雲有些猶豫,他曾經對威遠侯府的一些情緒直接的影響了自己的夫人,現在轉頭回去,別人不說只怕沈碧湘就不會高興。
“夫君,威遠侯府養你到大沒錯,可是人家也不認你不是?而且,老侯爺也去了,你就是回去盡孝也沒機會。”沈碧湘果然不同意,她的想法倒不是因爲楚騰雲吃回頭草,而是擔心有些流言蜚語,“夫君這一身功勳都是你自己打下來的,如果這個時候回去承認你就是威遠侯的兒子,只怕世人會說你欺侮楚家沒人,所以想趁虛而入……”
楚騰雲沉默了,忽然間想起來楚筠,夫妻兩人之間沒什麼好隱瞞的,楚騰雲也就實話實說,“當年我跟娘流落在外,父親暗中接濟,可是也常常會被發現,我跟娘經常飢一頓飽,直到姐姐長大,在暗中不知道做了多少次的信使,悄悄的給我和娘送來銀兩米麪和衣物,這才讓我平安長成。我十歲那年冬天,雪特別大,我長的太快,已經比娘還高了,娘沒錢買布給我做衣服,也沒有舊衣服改給我,我凍病了,在牀上發着燒,就在我以爲我會就這麼死了的時候,姐姐來了……”
“夫君……”沈碧湘從沒聽楚騰雲說過這些,不過她聽出來楚騰雲說的那個姐姐是楚筠,威遠侯府的大小姐。
“沒事,都過去了。不過,夫人,你的擔心我明白,可是,凌玥是姐姐唯一的孩子,在家裡受了欺負,我這個做舅舅的,不能就這麼坐視不理。被人說趁虛而入又如何?那是我家,我爲何就不能回去。”
楚騰雲已經拿了主意,沈碧湘也不攔着,嘆了口氣,輕輕的靠在楚騰雲身上說道:“夫君,我明白你的苦。我沈家原本不也是一個大家族麼,後來家道中落被人看低,所以,你所經歷的一切我能感同身受。只是我不想你做違心之事。”
輕輕擁住沈碧湘的肩膀,楚騰雲的心終於定了下來。
爲了楚筠,他也要回去!
六月,東疆大軍要換防,楚騰雲也被一紙詔書詔令班師回朝領賞。詔書一到,楚騰雲就帶着沈碧湘回了京城,快馬加鞭之下,沒多久就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