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匕首回去,楚凌玥倒沒看見小煜。聽程媽媽說今天一天小煜都沒過來。
“沒過來?”楚凌玥有些奇怪,小煜平日裡雷打不動的都會來玲瓏院,就算他不在,程媽媽或者香兒也會把他安頓好,從來沒見他有一天沒來這裡的。
“是的,今兒一天都沒見。”程媽媽也有些奇怪,平日裡這孩子很乖,她看着也喜歡所以難免多留意一些。結果今兒個這孩子一直沒來,還當是病了也沒在意,但是小姐問起來了,她還是找人去問問好了。
“小姐,找人去問問吧,有個消息也心裡安生一些。”
“讓梅香去吧,順便把房裡的糕點給她父母拿過去一些。”楚凌玥不是非常在意的揮了揮手讓梅香去看看。今兒個廚房新作了琉璃雪梨茶,春日漸暖,天氣也有些燥。前幾日聽梅香說她娘這幾天總咳嗽,這琉璃雪梨茶最潤肺養肺,讓她拿去給她娘些,也省得她總惦記。
“誒,我這就去裝上。”程媽媽領命去了,梅香也行了禮跟着出去,蘭溪湊上前服侍她用晚膳。
正吃着呢,就聽見外面有人哭喊着過去了。楚凌玥眉頭一皺,看了一眼門外,蘭溪會意出去看了一眼過來回話。
“回小姐,這是琉璃院裡的翠兒,燒火的時候不小心把火炕燒的太熱了,二小姐和孫姨娘一怒之下就拉着她到夫人的房裡去治罪。”
“琉璃院裡的脾氣可是越來越大了。”楚凌玥不動聲色的吃了幾口飯,又放下了碗筷,“你去跟香兒說一聲,不是什麼大事兒,不用她太擔心。”
蘭溪出去之後,楚凌玥也放下了碗筷。翠兒當初偷偷告訴了楚凌玥不少東西,今兒個這一出也只是孫瓊禾和陸明湄兩個人隨便找了個出氣筒,想必不會發現翠兒跟她悄無聲息的傳遞消息的事兒。
自從沈碧湘掌家之後,孫瓊禾的脾氣是一天比一天大,時不時的就把事兒鬧到了昆吾院去。明面兒上是因爲自己被虧待了,實際上,不過是因爲她想挑事兒吧。
好在沈碧湘也不是個軟柿子,就算是孫瓊禾一天三鬧的鬧着,也沒能得了什麼便宜。
蘭溪還沒回來的時候,梅香先回來了。先替四貴家的表了謝意,然後跟楚凌玥說起了小煜的事兒。
“小姐不必擔心,小煜並沒有生病,倒是杜氏情況不是很好。”
楚凌玥喝茶的手頓了一下,把茶杯往旁邊一放,疑惑的問道:“杜氏?杜氏怎麼了?”
杜媽媽前些日子纔來過玲瓏院,並沒有說起自家嫂子如何,今兒個冷不丁的一聽覺得有些不妙。
如果不是大事兒,小煜不會一整天都不來玲瓏院。
“過了年,杜氏的身子就一直不大好。杜媽媽悄悄請了大夫看了,說是陳年舊疾,只怕沒幾日的光景。但是當時是過年,若是死了人就太晦氣了,所以,杜媽媽就沒有報上去。現在人倒是還活着,就是一口氣吊着,人不人鬼不鬼的。”
梅香說着說着,聲音就低了下去。方纔她過去的時候看見小煜在杜氏身邊趴着,明明擔心的要命,可是這孩子硬是一滴眼淚都沒掉。
人各有命,楚凌玥嘆了口氣看着窗外出神。
當初,她爲了整治孫瓊禾,這才把他們母子給弄到了京城,在京城一年,結果就出了這事兒,不管怎麼說,她心裡也過意不去。
如果杜氏好好的在老家待着,會不會情況就不一樣了?
不會,杜氏如果在老家待着,只怕一輩子都沒機會替自己的丈夫沉冤昭雪,小煜也一輩子都沒機會進入威遠侯府,只能變成鄉間的野孩子。而杜氏,如果命中註定今年沒了,小煜的日子只怕過的更悽慘。
嘆了口氣,楚凌玥收回目光吩咐道:“把我的斗篷拿來,我們去看看杜氏吧。”
“這……”梅香有些猶豫,府裡從來都沒有這樣的規矩。杜氏不過是個粗使婆子,沒伺候過楚凌玥一天,如今即將撒手人寰,楚凌玥就這麼去看她,會不會落人口舌?
“左右我也算小煜的半個師傅,他從來到威遠侯府就一直跟着我讀書,今兒個他母親如果真的沒了,我去看看,也是清理之中。”見梅香不動,楚凌玥娓娓道來,終於把她給說通了。
“誒,我這就去。”梅香轉到內間,拿起屏風上的紅色斗篷,想了想,又給換成了一件白狐裘的斗篷過來。
楚凌玥穿上,吩咐梅香拿了燈籠,然後兩人悄無聲息的出了門。接着夜色,兩人匆匆來到杜媽媽的屋子裡,結果還沒進門,就聽見小煜的放聲大哭。
“娘!”
楚凌玥和梅香對視一眼,不過多久,心呼不好,連忙推開門走了進去。不過沒走幾步,就被人給推了出來。
“小姐還請移步到外頭,千萬別沾了晦氣。”杜媽媽一直都在跟前,這會兒見人沒了,嘆了口氣,抹了把淚,一擡頭就看到了楚凌玥。
生怕她有什麼閃失,這才強壓着心頭的悲慼把她給送了出去。
“杜媽媽,這……”楚凌玥也有些震驚,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人就這麼沒了?
“小姐的心意,我們領了。嫂子她沉痾舊疾,不是一兩天了,如今沒了,倒也算早登極樂。”杜媽媽斂了臉上的神情,月光的照射下,看不清她究竟是悲是喜。楚凌玥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不過沒回玲瓏院,而是去了昆吾院。
沈碧湘剛打發了孫瓊禾回去,見楚凌玥一臉悲色進來,差異了一下連忙把她拉過來問道:“怎麼了?怎麼這麼過來了?”
“舅母,杜氏沒了。”楚凌玥嘆了口氣,把頭埋在沈碧湘的肩上,整個人都有些懨懨的。
沈碧湘拉着她坐下,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杜媽媽白天還跟我說話,怎麼這會兒就……”
“不是杜媽媽,是杜媽媽的嫂子。”沈碧湘掌家沒多久,杜氏又不是什麼跟前的人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也是常事兒。
“舅母可還記得除夕夜裡,你看見的那個孩子麼?就是他娘。”
楚凌玥這麼一提,沈碧湘算是想了起來,皺了皺眉,嘆了口氣吩咐貼身丫鬟把管家給叫來,“到底是府裡的人,正月裡,靈棚是不能搭了,不過還是置辦一口薄棺好生安葬了吧。”
“恩,舅母安排就好。”楚凌玥還是有些蔫蔫的,沈碧湘看着心疼,拉着她悄聲問道。
“你是在擔心小煜吧?”
年少喪母,小煜今年九歲,楚凌玥也差不多是這個年紀喪母,沒了爹媽的孩子都命苦,所以她纔會這麼不高興。果然,楚凌玥點了點頭,肯定了沈碧湘的猜測。
“無妨,府裡會留着他的。雖然他做不了什麼,可是先讓他在你那裡讀着書,回頭再大一點,讓你舅舅帶在身邊做個書童什麼的也好。”
沈碧湘開了口,楚凌玥自然不會拒絕。這孩子能跟在楚騰雲身邊,倒也算是個好事兒。見楚凌玥鬆了口氣,沈碧湘也高興了,點着她的鼻子說道:“這麼點小事兒你都不找舅母,舅母以後可不帶你這麼好了。”
“還不是怕給舅母惹麻煩嘛。”楚凌玥笑了笑,拉着沈碧湘又說了一會兒話這纔回了玲瓏院。
杜氏是個下人,自然是不能大肆操辦,有了沈碧湘做主,府裡給好好置辦了一口棺材,找了人在郊外挑了塊兒地給下了葬。自從杜氏走了之後,小煜是越發的黏着楚凌玥。每天一早就來玲瓏院,在楚凌玥的書房裡拿着書背書練字,累了就在院子裡練習葉萱教的招式,等到下午,楚凌玥和葉萱一起回來,他就學一些新的招式。
看着他一板一眼的樣子,葉萱一直感慨,他這個徒弟是收對了,這麼勤學苦練,將來定能成大器。
楚凌玥搖了搖頭,只覺得這個孩子有點太委屈了。自從杜氏走了之後,他就一滴淚沒掉過,憋着一口氣在心裡,每天做這個做那個,從來不讓自己放鬆。她是生怕這個孩子把自己逼的太緊了,會出什麼事兒。
“沒事兒,這叫化悲憤爲動力。”葉萱戳了戳楚凌玥,指着在演武場裡左右騰挪的小煜說道:“你看,他現在越來越像那麼一回事兒了。這孩子不是最聰明的,也不是最早開始習武的,但是他是我見過這個年齡裡功夫最紮實的。”
“是啊,不知道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最後,楚凌玥嘆了口氣,止住了話頭,然後看着葉萱笑道,“最近看你清閒很多,三皇子沒有再糾纏你了吧。”
“嗯,據說他去什麼東海找珍珠去了,於是我就真的清靜了。”葉萱點了點頭,忽然間想起了什麼笑道:“哈哈哈,你相信麼,堂堂一個皇子殿下,宮裡竟然沒有一顆像樣的珍珠,還得自己親自跑到東海去找。”
楚凌玥也有些失笑,三皇子並不得寵,又沒有母妃的支持,貧寒些也不奇怪,這也是她爲何當初建議葉萱去要珍珠的原因。
“誒,慕容璟……”
“唔,表哥這兩天就到東疆了。”聽楚凌玥說起慕容璟,葉萱善解人意的先聲奪人,把楚凌玥想問的給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