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不甚明亮,但饒是這般,傾城還是能夠看出李紹明臉上那驚愕的目光,如今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只是露出一個極爲尷尬的表情來,輕聲喚道:“王爺……”
杜如晦卻是怔住了,瞥了眼傾城,這纔看向了李紹明,微微揚聲說道:“王爺,您認識她?那現在……咱們怎麼辦?”
李紹明點點頭,透着那昏黃的月光見着傾城頸脖間那殷殷血漬,用着一種不容拒絕的聲音說道:“如晦,把劍拿下來吧!”
“可是,王爺……”杜如晦卻是不肯答應,但他到底還是將橫在傾城頸脖處的劍鬆了些,壓低聲音說道:“若是被她聽到了咱們方纔的談話,那咱們可就完了!”
這一點,李紹明如何不知道?可當他看着傾城那在月色中熠熠發亮眼睛的時候,原本心中不該有的念頭頓時更是煙消雲散了,他搖搖頭,低聲道:“方纔她說她沒有聽見咱們的談話,我信她!若是她騙了咱們,也是咱們罪有應得,在私下議論這種事情本就是不應該的。”
杜如晦狠狠剜了傾城一眼,這纔將手中的劍收了起來,還不忘丟下一句,“若是你敢亂說,小心我割了你的舌頭。”
所有的事情來的太快,直到現在,傾城還是沒有緩過神來,當即她偷偷瞥了李紹明一眼,只見李紹明的臉上卻是沒有什麼表情,她也不知道李紹明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當即頓了頓,輕聲道:“奴婢方纔什麼都沒有聽見,而且奴婢對今晚的事情也會守口如瓶,一個字都不會亂說的。”
李紹明點點頭,看了看四周,見着沒有其餘人了,這才緩緩開口道:“如晦,你就先回去吧!小心些。”
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了,饒是杜如晦心裡再怎麼想要要了傾城的命,但看在李紹明的面子上也只得將這個想法按下,他認爲,做大事者不拘小節,且不說這個女子真的聽沒聽到什麼,就憑着方纔她靠近自己,就已經是死罪了,只是王爺……
想及此,杜如晦只覺得心裡一陣難受,何時王爺變成了這個樣子?優柔寡斷,心慈手軟,唉!但不管他心裡怎麼想,他終究只是個臣子罷了,如今更是搖着頭,一步步朝着寧王府外走去。
頓時,廣袤的梅園中就只剩下了傾城與李紹明兩人了,他們之間先前本就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如今這樣一來,氣氛倒是更加尷尬了,但傾城卻是鬆了一口氣,不管氣氛再怎麼尷尬,她終究還是抱住了一條小命!
待她緩過神來的時候,只覺得頸脖間一片涼颼颼的,她用手一探,卻見着手心裡佈滿了血,當即她腿肚子一陣發軟,差點就站不穩了,還好在這個時候,李紹明眼疾手快將她扶住了,輕聲呵斥道:“莫要亂動!”
傾城一下子呆住了,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這個時候她才感覺到頸脖間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感,在她還未緩過神來的時候,卻是感覺自己被人攔腰抱起,她不過是低聲輕喚了一聲,就聽見李紹明低聲說道:“你想把所有的人都引來嗎?若是這般,怕是你我都討不得一點好!”
聽聞這話,傾城卻是乖乖閉嘴了,她被李紹明抱在懷中,剛好可以看見李紹明那好看的側臉,天空中靜謐一片,她只聽得見彼此的心跳聲,好像天地之間就只剩下他們兩人了,一時間,她不知道怎麼的,只覺得心跳動的倒是愈發快了。
傾城只感覺自己走了一條熟悉又陌生的路,待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卻已經再次被李紹明抱着來到了大書房了,因怕被人發現,屋子裡只燃了一盞燈,李紹明將傾城放在貴妃榻上之後,卻是翻箱倒櫃去找尋什麼。
傾城一個人坐在原地,只覺得脖子間一片溼漉漉的感覺,她覺得脖子間越來越酸,越來越重,到了最後,卻是什麼知覺都沒有,倒了下來。
在迷迷糊糊之中,傾城卻是感覺着有人似乎在幫自己清理傷口,她就這樣昏迷着,外界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都一概不知。
翌日一早,等着傾城醒過來的時候,剛一擡眸卻見着自己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裡,而不遠處卻見着李紹明正趴在書桌前,頓時,她這纔想起了昨晚兒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情,只是現在回憶起來,昨晚的一切就好像做夢似的。
她抹了抹頸脖處的傷口,這才發現原來所有的一切是真實發生的,當即她穿上鞋子,剛站起身來,卻見着李紹明倏地睜開了眼睛。
天還沒有亮,而屋子只燃着一隻快燃盡了的蠟燭,兩人就這樣四目相對,卻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片刻後,傾城這才緩過神來,看着李紹明,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王爺,早!”
李紹明卻是瞥了瞥窗外,這些日子來他都是留在書房歇息的,所以一瞅眼就能估摸出現在是什麼時候,當即他淡淡一笑,這才坐起身子來,“這會兒子還是半夜,你這是打算回若惜居嗎?”
傾城點點頭,神色間有些愧疚,李世民這樣待她,但她卻是連句實話都不肯說出來,當即垂頭,低聲說道:“回王爺的話,奴婢是準備回若惜居的。”
李紹明低聲一笑,這樣的笑聲在昏暗的屋子裡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魅惑來,當即他卻是走到了傾城身後的貴妃榻上坐了下來,此時的榻上似乎還殘留着傾城的溫度,他拍了拍自己身側的位置,淡淡道:“坐吧!”
傾城知道自己不能坐,不可以坐,但她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拒絕,更是不敢轉過身來,現在的她害怕面對李紹明,其中的緣由,卻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李紹明見着她紋絲未動,一點也不介意,只是看着她那羸弱的肩膀,喟嘆道:“之前你並不是這樣子的,不會這樣拘謹,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感覺你害怕我,可是我上次嚇到你呢?”
“奴婢……”傾城從不知道原來自己還會有這樣窘迫的時候,她只感覺自己心裡亂糟糟的一團,想要說話,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又能說些什麼呢?
頓時,氣氛又尷尬起來了,縱然彼此間都知道是因爲上次的事情所以這才導致了今天的氛圍成爲這般,但是誰都不想說破,畢竟對林鸞來說,李紹明是主子,而她只是個丫鬟,一個丫鬟那樣對待主子,若是李紹明是個小肚雞腸的男人,現在她怕是已經死了好幾回呢!
而對李紹明來說,他不論是在皇宮裡,還是在寧王府中,素來都是被一干女人端着捧着的,在一個小小丫鬟這兒吃了癟?這是前所未有的!
可是有些事情不提,並不代表着沒有發生過,李紹明自然是知道這個理兒的,只是每次一想起這件事兒,他的心裡卻不是個滋味,如今心中思量片刻,這才緩緩開口道:“我知道,上次是我嚇着你了,但是你拒絕了我,我很想知道,到底是爲什麼?”
對他而言,想要得到一個女人很簡單,他是王爺,想要得到一個女子更是易如反掌,但他在這個時候,卻還是開口相問了緣由。
傾城知道這個問題是躲不過去的,頓時卻是轉過身來,跪倒在了李紹明跟前,仰頭直直看着李紹明,一字一頓地說道:“奴婢只是一個小女子,自從被皇后娘娘賜給了主子之後,只想着好好伺候主子,從未有過非分之想,而王爺是天之驕子,不是奴婢可以妄圖攀附的。”
“依我對你的瞭解,這根本就不是理由,連皇上都說了,衆人生來平等,根本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的!”李紹明聽着這樣光面堂皇的搪塞話,心裡卻是一陣苦笑,這算什麼由頭?
傾城一時語塞,其實論相貌,論身份,論才學,李紹明都是人中佼佼者,莫說是她,就是寧王府中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不動心的吧!只是,傾城雖心動,但是她卻明白,自己不能像寧王府中那些可憐的女子一般,終身圍着李紹明轉悠,若是這般,那她到時候豈不是會變得和蘇主子、燕主子一樣呢?
人都是會變得,但是最可怕的莫過於會變成當初最厭惡的樣子,更何況,傾城自從經歷了皇宮中的事情之後,就再也不敢妄圖去靠近任何一個男子了,更何況還是皇家男子,要知道,沒有貪心,那就會沒有鬥爭。
心中雖想的明白,但是傾城知道,這些話這個時候是不能講出來的,若是說了,不僅李紹明接受不了,怕是連她自己都不能承受其中的後果。
想及此,她心中思量一番,這才緩緩開口:“好,既然王爺要問奴婢,那奴婢今日就告訴王爺其中的緣由,其一,是因爲主子的關係,奴婢是皇后娘娘賞賜給主子的人,自然該此生對主子忠心耿耿,不敢有二心;其二,奴婢身份卑微,饒是王爺日後再寵愛奴婢,奴婢的身份與出身都是不能改變的,一個小小丫鬟能夠一躍成爲寧王府的主子,莫說是寧王府中其餘的主子會心生不甘,怕是丫鬟奴僕們都會容不下奴婢,奴婢不願成爲衆矢之的;其三,奴婢若是真的跟隨了王爺,那此生只能圍繞着王爺一人,但是王爺身邊卻絕非只有奴婢一人,奴婢爲了王爺的寵愛,要與別的女人爭寵,甚至是爾彌我詐,這樣的生活絕非是奴婢想要的,所以,還請王爺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