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不察覺,立刻反問了過去,驚詫道:“這是爲什麼?”
“多放鞭炮你才肯投懷送抱,我當然要多多享受美人恩纔是。”李紹明看着傾城,脣角綻出一絲柔笑,宛如春天枝頭第一朵嫩白,清雅而又動人。
傾城微微一窘,想起王妃娘娘還在跟前,倉促間低了頭下去,卻只見李紹明更加用力的握住她的手,似是感嘆道:“我與你初次相見時你也是一如今日般低頭下去,我偏偏就是喜歡了……”
李紹明的話語漸次降低,聲音卻越發的溫存起來,像是杏花天裡下得一場小雨,溫潤如酥,卻亦是絞殺傾城的鋒利劍雨。
只是李紹明這樣的感念越發的讓她坐立難安,若不是各個主子齊齊前來道賀,她怕是會壓抑不住內心的不安了,這般狂躁的心情她以前從未有過,只是今夜不知道爲何竟然如此的鮮明。
她不敢去深想,唯恐那裡面藏着的答案是讓她觸目驚心的。
“妾身見過段主子吉祥,恭賀段主子大喜,王爺大喜,王妃娘娘大喜!”
這樣的喜氣,這樣的熱鬧,寧王府中衆人全都是喜氣洋洋的笑臉,仿若有孕的不是傾城,而是她們一般。
人前人後兩副嘴臉傾城已然看得很多,此刻便也麻木了,索性便不去理會這些人心底到底在想些什麼,她想着,老天爺難得如此厚愛她,她何不暫且放鬆一下這難得的恩寵的時光呢?
李紹明一直握着傾城的手就一直沒有鬆開過,因爲今夜天色已晚,所以不便多吵鬧,於是各個人都不過坐在一起,說說笑笑,吃吃茶點,逗李紹明與王妃娘娘開心也就是了。
正在其樂融融的時候,忽然門外闖進一個人來一下子便跪在地上,以頭搶地高呼道:“王爺,求求您快去看看我們家主子吧!”
她聲音淒厲,滿臉淚痕,一下子便沖淡了此時的歡悅氣氛。
“你起來,你家主子怎麼了?”李紹明認出那是寶珠,夢貴妾的貼身侍女,便吩咐她起來回話。
“王爺,主子下午回去之後便高燒不止,還一直血流不斷,怕,怕是不行了!主子她說叫奴婢來請王爺過去看看,她想見,見王爺您最後一面呀!”寶珠一邊哀嚎一邊磕頭,不多時額頭便已經磕出了鮮血來。
聶主子見狀,便譏誚一笑,落井下石道:“喲,夢貴妾還真會挑個時候呀,身子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這個時候出事,這不是要掃了王爺的興致嗎?”
暮貴妾也在一旁附和,不忘討好地朝傾城笑笑,道:“就是,風華居這樣的喜氣,要是被夢貴妾那邊衝撞了可就不好了,畢竟孩子要緊,王爺您說對吧!”
此時,傾城與夢貴妾誰更得寵是一目瞭然的,她纔剛懷孕便得到如此恩寵,李紹明與王妃娘娘那喜歡的樣子衆人是看在眼裡的,可是夢貴眼下又失去了孩子,再加上之前她也從不討人喜歡,所以落井下石也是應該的。
就連王妃娘娘聽聞這話,也說:“夢貴妾那邊血腥氣重,怕是會衝撞了風華居,可是她今日剛剛失去了孩子,王爺也不能不去撫慰她,這樣吧,寶珠,你先去告訴你們家主子,便說是王爺待會就過去。長歌,你去瑞祥居中將咱們自己煉製的補血膏給夢貴妾送去,多多加派人手照看夢貴妾,這血崩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長喜答應着去了,便與寶珠一道出去了。
王妃娘娘素來不大喜歡夢貴妾,現在不過是微微思忖了片刻,便又對李紹明說:“夢貴妾那邊血氣重,王爺既然去了那邊一時半會就不要回來這邊,以免衝撞了段主子的胎氣,女人的胎氣安穩是最重要的,王爺總要過個三天之後才能回來。”
“三天?這樣長?”李紹明緊緊握住傾城的手,看向她,正色道:“段主子纔有了身孕,正是需要我陪伴的時候,何況孩子是最珍貴的,我想夢貴妾定能體會我的一番苦心的。”
聽李紹明的意思是根本不想去夢貴妾那邊了,傾城已然知道不妥,若李紹明這麼做了她又沒攔着,那便是她失德,畢竟一個德行穩重的人是絕對不會在一個弱者面前耀武揚威。
於是傾城便朝李紹明微微一笑,道:“夢貴妾纔剛喪子必然更加悲痛,夢貴妾那邊此刻肯定寂寥無人,妾身這邊這麼多人陪着護着,妾身這兒不缺熱鬧,王爺還是去多多陪陪夢貴妾吧。”
王妃娘娘聽到這番話也微微點頭讚賞,說道:“段主子如此通情達理,難道王爺就不能體諒麼?”
李紹明最終還是去了,衆人也便都跟着去了,風華居中一時便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傾城從牀上下來,及拉着錦鞋來到了廳中,如今風華居儼然已經成了最受寵愛的地方,大廳中地籠燒得極其暖和,她只披着一件月白染花寢衣便已經覺得身上微微有了汗意。
她來到了小榻上坐下,素芳趕忙給她遞上一盞櫻桃蜂蜜茶來,歡悅道:“主子素日最愛喝這蜜茶了,今日的茶奴婢更用心熬了,肯定更香甜,主子纔剛懷上,更要多多喝一些這樣暖身子的東西才行。”
傾城喝了一口那蜜茶,果然覺得香甜更勝往日,只是她的心裡卻不是個滋味,她知道,這孩子身上流着李紹明的骨血,她不能要,只是這孩子也是她的孩子,難不成她這個當孃的要將自己的孩子親手殺死?她做不到!
頓時,傾城的心一陣陣的煩躁,有了身孕的人脾氣本就沒個定數,現在一想起這事兒,她只覺得愈發煩躁了,此時緊蹙眉宇的不僅僅是她一人,連帶着墨玉也是這般,瞥眼間,她瞧見了墨玉這樣的神色,問道:“墨玉,你的臉色爲何這般?難道你不喜歡我懷有身孕,還是另有隱情?”
墨玉卻是苦笑一聲,這才緩緩說道:“什麼都瞞不過主子的法眼。”
“既然瞞不住,你爲何不和盤托出呢?你我主僕二人,風風雨雨這麼久了,難道還有什麼話不能說嗎?”傾城柔聲道,她知道,墨玉方纔之所以是那樣的神色,一定是有墨玉的原因的。
墨玉站起身來,長嘆一聲道:“奴婢也只是杞人憂天而已,這寧王府內院中的孩子想來是非紛多,主子更是要步步小心纔是。”
“你是懷疑我的這胎有鬼?”傾城冷然了眸子,十分慎重地問:“可有何證據?我素來小心,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是你與素芳兩人經手的,其他的一應俱全的也都是她二人親自操持,難不成你懷疑還會有人在這其中動了手腳?”
墨玉卻是搖搖頭,撇了撇四周,見着無人,這才小心翼翼地說道:“主子現在吃穿用度自然都是異常小心,別人要想下手也難,可是主子可曾記得您之前曾吃過韋主子賞賜的玉容丸?”
“玉容丸?”傾城聽聞這話,皺眉,更加不解了,驚詫道:“那玉容丸裡不是查明瞭根本沒有什麼寒石粉嗎?只是韋主子用來調養身體的藥丸罷了,又有什麼不妥?”
墨玉蹙眉,嘆氣道:“玉容丸是沒有寒石粉,可是未必就沒有其他的東西,奴婢先前跟着蘇主子的日子久了,知道韋主子一向心機如海,您不得不防啊。”
聽她這樣一說傾城便警醒了起來,忽然想起那日收起徐貴妾吐的兩顆玉容丸還在院子裡,便急忙叫素芳拿了小盒子了來。
等着她打開一看,縱使是墨玉也看不出什麼門道來。
傾城瞧着安然躺在匣子裡的兩顆玉容丸,蹙眉道:“自從上次我小產之後,韋主子那邊怕是已經銷燬了所有的玉容丸了,剩下的只有這兩顆了,還是徐貴妾當日吐出來被我抓到的,若想要知道這裡面到底有沒有什麼害人的東西,你們可有設麼注意?”
倒是素芳看了看那玉容丸,說道:“九福姑姑是最精通此道的,不如把這玉容丸給她,讓她幫主子看看,若是什麼都沒有也就罷了,若是真有什麼,主子您也可以提早防範。”
傾城點點頭,將那小匣子遞給素芳,道:“如今我去見九福姑姑恐怕會引人生疑,不如你將這小匣子遞給九福姑姑,讓她在韋主子那兒好好翻檢一下,是否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素芳答應一聲便退了下去,傾城瞧見她出了院子門這才叫墨玉帶人將院子門落了下來。
此時,縱然傾城肚子中的孩子還只有一個月大,可是她便已經感受到這寧王府中肅殺的冷意,若是這胎兒果然會因爲那玉容丸所傷,韋主子固然可恨,可是她這個當孃親的當初爲了討好韋主子往上爬而不惜犧牲腹中孩子的作爲,又跟韋主子有什麼分別呢?
更何況韋主子本是一個外人,而她卻始終是這孩子的親生母親,若是她真的謀害了自己的孩子,豈不是禽獸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