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寧王府中的主子們見着傾城這樣打扮,於是紛紛也攀折了四周花草枝條簪在頭髮上,於是一路行來大家皆是烏髮鮮花,或者簪以時令花卉,或者簪以清脆綠枝,歡聲笑語,鶯鶯燕燕,倒是春光融融的大好景象。
傾城與寧王府中衆人向來和睦,於是便說說笑笑到了螺祖殿門前。
這裡是寧王府中供奉螺祖的地方,相傳螺祖爲黃帝之妻,因爲發明了養蠶之術所以被後代供奉爲蠶祖,每年打春的時候便要供奉螺祖,祈求一年桑蠶平安。
只是纔剛轉過彎去,傾城卻發現一渾身白綢的女子正背對她們站在祭壇上,一頭如墨長髮翩然落下,微風吹起,拂動出陣陣羸弱的姿態。
祭壇常人是不允許站上的,此女竟然如此大膽,擅闖聖壇,可知是死罪!
只是不待傾城出口,旁邊自有主子們忍不住怒斥道:“你是何人,竟然這樣大膽!居然膽敢擅闖這樣神聖的地方,來人吶,快將這賤婢拖下來!”
傾城心底雖然有怒氣,卻瞧着這一身白綢的女子身形甚是熟悉,只是不知道在哪裡瞧見過,心想莫非這又是哪個院子裡的小丫鬟想要用這種出格的行爲吸引李紹明的注意?可這未免也太大膽了,李紹明此刻還在王府中絆着,還沒過來,她竟然敢如此做,難不成是後臺十分硬朗?
想起今日是寧王府中女眷們入王府的日子,或許是哪個夫人的女兒闖進來也未可知。
於是傾城便拉住剛纔那出聲的主子,朝那個白衣女子笑笑,道:“這位姑娘,這裡是螺祖殿,你站得地方是祭壇,還是趕快下來吧,若是被王爺看到了恐怕又要責備姑娘,那便不好了。”
她輕聲細語地說着,那女子仍然筆直的站在那裡,恍如未聞。
這下子其他主子們都怒了,聶縢妾一馬當先破口大罵:“你沒長耳朵呀?沒聽見咱們林孺人再問你話呢!你長了幾個腦袋,居然敢對段主子無禮!”
“怎麼聶主子多日不見,火氣反而大了呢,我記得以前曾經賞給你幾包蓮心茶,叫你清清火,怎麼聶主子是一點未喝?”那女子曼聲說着,輕輕轉過身來,那熟悉以極的臉闖入傾城的視線。
那一刻,傾城倒抽一口冷氣,差點沒有反應過來!
出現在傾城眼前的,赫然正是韋主子的那一張臉!
數月不見,傾城只當韋主子早已隱匿在了寧王府中再無聲息,沒想到今日卻會在這裡再次遇見她,而且看韋主子的樣子,精神矍鑠,眼眸冷然,一舉一動間哪裡還能看到半分瘋癲的感覺?
那聶主子見是韋主子,已然嚇得呆了,哆哆嗦嗦了半天才跪下去,慌忙說道:“韋,韋主子吉祥!妾身,妾身見過韋主子!”
“起來吧。”韋主子居高臨下,一襲絲綢白旗服隨風蹁躚,華衣烏髮,望之如同仙人一般。
左右的主子們皆朝着她福了福身子,傾城穩住心神,也隨之笑了笑,笑着說道:“韋主子,你身子大好呢?”
可韋主子卻像是沒有聽見她的話似的,當即也不說話,更是不急於叫聶主子這一干人起身,所以聶主子只好維持着原來的動作。
傾城瞧見聶主子臉上那冷汗涔涔,情知聶主子已經被嚇得不輕,此時,她心裡已經轉了無數個念頭,但最重要的始終還是一個:韋主子的病究竟是什麼時候好的,到底好了沒有?爲何選擇今日出來,而九福姑姑爲何沒有與她事先報告,難道九福姑姑已經被韋主子收服亦或者是已經遇難呢?
頓時,傾城忽然想起這些天九福姑姑音訊全無,不由得焦急起來,卻忽然見一雙繡鞋走到她的跟前,韋主子溫柔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段主子你就不用行禮了,我雖比你早就王府幾日,但是如今你身子珍貴,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可是擔當不起。”
“謝韋主子了。”傾城輕聲說着,旁邊立刻出來一個人輕輕將她扶起,說道:“段主子小心些。”
傾城擡眸一看,卻見是九福姑姑,見九福姑姑安然無恙,她便也放心下來,笑着說道:“我沒事兒,多謝九福姑姑。”
傾城沒說什麼,只是悄悄站在了韋主子的身後,垂手恭立,臉上的神情肅穆而嚴謹。
傾城瞧見韋主子身邊並沒有其他的丫鬟,便知道韋主子今日是隻帶了九福姑姑一個人來了,這麼說九福姑姑已經取得了韋主子的信任,升任爲韋主子身邊掌事姑姑了。
這樣想着,她在心底鬆了一口氣,便朝韋主子笑笑,道:“韋主子如今大好了,怎麼也不提早通知各位姐妹,也好讓大家都早放心。”
聽聞這話,韋主子臉上蘊着一抹柔笑,越過傾城看向臺下維持着方纔行禮姿勢們的一衆主子們,含笑說道:“我身子事小,平素一直勞動各位妹妹們牽掛着,若是提早說了,怕是各位姐妹又多生出心來擔着,所以我的意思是靜悄悄地出現方好,正好今日是打春,王妃娘娘身子一直不大好,合該是我出來主持儀式,王妃娘娘那邊我也纔剛派人通知了,王妃娘娘已經說祭告螺祖的儀式仍舊由我來主持,待會主持完畢了,我自然會帶着各位姐妹去給王爺、王妃娘娘請安,至於對我的禮數,便免了吧。”
她一邊說着,九福姑姑便高聲道:“大家都起來吧!”
主子們聽她這樣一說才忙站起身來,俱是低着頭不敢吭一聲的。
韋主子病了這麼久,大家早已以爲她是病入膏肓一輩子都要瘋癲下去了,沒想到她自己不聲不響地養好了傷,而且恰恰選擇了最合適的時候重新出現在了大家的視線之中……
韋主子病重大家其實很少前去探望,所以現在她驟然恢復,每個人都在憂心自己的日子又不好過了,所以現在縱然大家的臉上雖然都端着笑,卻心底卻也都是苦笑。
韋主子冰雪聰明,如何不知?只是她只裝作看不見的樣子,一片和氣道:“我知道我病的這段時間諸位妹妹服侍王爺與王妃娘娘辛苦了,我這裡要多謝各位妹妹纔是,待會打春完了,我在我自己院子裡備下一宴,還請各位妹妹多多賞臉呀。”
她這樣說大家豈敢說半個不字?當下便點頭如搗蒜,韋主子威嚴地看了看大家,滿意的點點頭,這才轉身走上祭壇,從容不迫地帶領衆人開始祭告螺祖。
一時祭告完畢,大家便自動自發地圍繞在韋主子身邊噓寒問暖,唯恐自己落後一步便被冷落一樣。
“段主子,我備下好宴,不知道林主子有沒有興趣呢?”可是韋主子執意捨棄衆人,偏偏來找傾城。
傾城定了定神,微微笑笑,輕聲說道:“韋主子設下的家宴,我怎麼會不去呢?不但要去,我還帶了一份大禮要送給韋主子呢。”
韋主子會設宴籠絡人心,傾城自然也有錦囊妙計,要知道,王府中宴會從來不缺,但是天倫之樂卻是少之又少的。
尋常位份的主子根本得不到見家人的機會,這次如果能意外看到自己的家人,當然會喜之不盡了,幸虧傾城提前存了個心眼,這件事並沒有讓任何其他人知道,不然保不齊韋主子又會插一腳進來,這份功勞又成了她的了。
所以傾城自安然不動,只看着韋主子言笑晏晏,重新籠絡衆人。
等着傾城回到風華居換了一身閒適的襦裙,因爲今日是韋主子安心要大展才華的時候,所以她只得往樸素裡打扮,不過是揀選了一件淺綠色的襦裙穿上,如意高髻上插着一支珍珠銀釵,其他一點裝飾也無,就連她素日最喜歡的翡翠鐲子她也是沒有戴在手上。
這樣素淡的打扮果然是比較穩妥的,陰孌才踏進韋主子的院子便瞧見大家皆是素雅至極,就連平日裡最愛濃妝豔抹的幾個主子也是老老實實地渾身縞素,恨不能“和光同塵”。
傾城暗笑,韋主子今日忽然出現顯然已經收到了她想要的結果,如此悄無聲息的出現,果然起到了最好的震懾作用。
韋主子一向城府極深,自從王妃娘娘病了之後,寧王府衆人素日便最怕她,何況她今日設宴分明是爲了給各位姐妹一個無聲地警告,大家自然更是小心翼翼了。
正想着的時候,一邊的暮貴妾見傾城來了,忙殷勤地湊上來,捧着一杯酒,道:“段主子,今兒妾身瞧見您頭上的桑樹枝很是別緻呀,果然是段主子匠心獨運,妾身等真是比不上呀。”
“花園裡頭到處都是桑榆枝葉,你若是喜歡,不若也採集了來,簪於發間,王爺見了必定也會喜歡的。”傾城含着一抹淺笑說,寧王府內院中人對她頗得李紹明寵愛一直都是耿耿於懷的,以往她梳了什麼樣的髮式穿了什麼樣的衣服,總是能引領王府衆人學習的風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