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心裡也像是着急的像是什麼似的,但是她知道,若是這個時候自己流露出着急的神色來,只怕如意公主只會更加着急,遂揚起笑臉來,寬慰道:“主子莫着急,想必皇后娘娘再與其他娘娘們說話呢!你想想,之前你去給王妃娘娘請安的時候,有的時候不就是一說就是一兩個時辰嗎?更何況,宮裡的娘娘們更多,你說一句我說一句,豈不是會花費更多的時間?”
如意公主想想,覺得這話甚至有道理,點點頭,只是神色間依舊是怏怏的。
正當兩人大眼對小眼的時候,方纔那宮女卻是匆匆走來,急忙說道:“楊主子,皇后娘娘叫您呢!”
如意公主聽了如釋重負,立即跟在那宮女身後朝着正殿走去,倒是傾城有些擔心了,好端端的,怎麼竇皇后又在正殿裡見如意公主?難不成是爲了擺架子,使臉色?
只是現在她卻是沒有思忖的餘地,忙進去了正殿,待兩人都進去後,那宮女才伸手用袖子抹了抹額頭上泌出來的冷汗。
方纔來傳話的小宮女見了,不由壓低聲問道:“錦雲姐姐,你這是怎麼呢?”
錦雲警惕的左右打量了兩眼,見着沒人,這纔沒好氣的道:“別提了,我方纔好像聽見皇后娘娘與僖貴妃娘娘在吵些什麼,我瞅着皇后娘娘那模樣,好像不大高興,我可告訴你了,這幾日還是小心些吧!若不小心惹惱了皇后娘娘,怕是神仙都救不了你!”
那小宮女聽了這話,原本白皙的臉更是變得煞白煞白的,當即更是連忙點點頭,誠惶誠恐地說道:“多謝錦雲姐姐呢!你也小心些吧!”
錦雲卻是連應答她話的時間都沒有,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就趕緊跟了進去。
殿中正殿中的四個角落都燃着上等的銀碳,如意公主一走進去就覺得渾身暖洋洋的,更是連一絲煙火氣兒都聞不到,擺在中央的鎏金鳳凰三足薰爐裡不知點着什麼香,清香四溢,讓人心曠神怡。
雖是第二次步入這個地方,但是傾城卻是沒敢細細打量,更是怕竇皇后認出了自己,如今只是低眉順眼的扶着如意公主緩步前行,擡腿越過高高的朱木門檻,只覺得地上的理石光可鑑人。
引路的宮女將兩人帶到寢殿內,如意公主雖覺得有些詫異,但見着那張垂着明黃色幔帳的紫檀拔步牀,屈膝行禮,輕聲說道:“如意給皇后娘娘請安,祝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說着,她便跪了下去,連主子都跪了,傾城自然也是跪在了她的身後,從始至終,壓根沒有擡頭。
竇皇后方纔與僖貴妃吵了一架,現在腦袋疼得厲害,要不然現在也不會讓如意公主來她的寢殿了,要知道,莫說是寧王妃,就是太子妃也甚少有機會能來她的寢殿之內,說起來這也算是如意公主的福分呢!
可是她關心的到底不是如意公主,透過那明黃色的帷幔,她將眼眸掃向瞭如意公主身後女子的身上,心中卻是有說不出的感受來,只覺得彼時的傾城和當初很是不一樣,要知道當初的她看到傾城的時候只覺得驚爲天人,好似從天上人間墜落的仙女似的,但是如今她眼前的傾城,卻是衣着老氣,連頭也不敢擡起來,難道真的是被生活磨得不敢擡頭起來呢?
就從這小小的細節,竇皇后就已然在心底否決了方纔僖貴妃的提議,殺了林鸞?先前因着這件事皇上對她已經是頗多不滿了,這次,她再不會陷入僖貴妃的陰謀詭計之中!
想及此,她心中的怨氣便消散了幾分,懶洋洋地說道“哦,如意來了,好些日子沒見了,你還好嗎?”
竇皇后沒說起來,如意公主自然是不敢起來的,如今她的雙膝磕在冰硬的理石上,從未行此大禮的她只覺得膝蓋又疼又麻,即便屋子裡燃着炭盆,她又穿着厚厚的襖裙,但還是有一股子寒氣還是自地上滲入皮膚,又鑽進骨子裡,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暗示此時此刻,容不得一絲失禮,她咬緊牙關,努力平復了喉中的顫意,想着琳琅姑姑先前所教導的那般,平聲道:“多謝皇后娘娘掛記,如意一切都好,秦王與王妃娘娘皆對如意照顧有加,如意甚是感激。”
“哦?”竇皇后挑了挑劍眉,顯然沒想到不過是大半年沒見,原本什麼規矩都不懂的小丫頭已經變成了這個模樣,雖是吃驚,但她還是瞥瞭如意公主一眼,輕聲說道:“別跪着了,地上涼。”
說着,她更是衝着一旁的長歌說道:“我也起不來牀,就賜座吧!”
她的話音剛落,當即便有宮女魚貫而入,端來錦杌,擺上斟好的熱茶。
如意公主漸漸也放緩了緊張的心境,含笑道謝之後,這才坐到了錦杌上,脊背挺得筆直,倒是一點差錯都沒有。
而傾城自地上起來,轉身就站到了如意公主身後,垂頭含胸,低眉順目,表現得越發恭敬謹慎。
竇皇后不說話,如意公主也不敢開口說話,頓時,寢殿裡就安靜下來了,好像地下落了一根針大家都能夠聽見似的,而傾城和立在角落裡的宮女宦官一樣,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生怕驚動了竇皇后。
良久,竇皇后才似感慨一般,嘆聲道:“我身子不好,甚少出宮走動,怎麼你也不隨着寧王妃來宮中與我請安?我可是記得,先前你倒是活潑的很,若是你能常常來我這兒坐坐,怕也會熱鬧不少。”
語氣中竟帶着幾分埋怨,不僅是傾城覺得很是驚詫,就連如意公主一下子也有些愣住了,不知道該怎麼答話。
透過帷幔的縫隙,竇皇后瞧見她那呆呆傻傻的樣子,嘴角不由得下沉了幾分,知道她還是原來的如意公主,頓時笑着說道:“我老了,記性沒有原來好了,倒是忘了你明年就要冊封了。”
不是記性沒有之前好了,是她現在是一國之母,自然不用她事事記掛,多的是人要去討好她。
如意公主點點頭,微微側眸看向傾城,卻見着她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只好自己在心裡估摸了一番,這才說道:“回皇后娘娘的話,如意心裡一直是記掛着皇后娘娘的,但是想着皇后娘娘貴人事忙,所以這纔不敢前來打擾,還請皇后娘娘見諒。”
竇皇后眼瞅着這話是一丁點錯兒都挑不出來,遂笑着點點頭,道:“罷了,其餘的人都退下吧,就留着咱們倆兒說說話。”
看樣子竇皇后和如意公主是想將所有人打發出去,好單獨說話,只是,她們倆兒有什麼好說的?縱然傾城心中想不明白,但還是恭恭敬敬的給竇皇后磕了頭,又給如意公主行了禮,便跟着宮女一同下去了。
雖到了隆冬,宮殿內竟還有鮮花綻放,傾城忍不住擡眼看了下,雖比不上春夏那般奼紫嫣紅,但有幾株瞧着眼生的嬌花正相爭吐蕊,開得盎然。
引路的宮女彷彿看透了傾城的心思一般,笑盈盈的開口道:“甘泉殿有口溫泉,所以這裡的溫度要比外面暖得多,自花房裡移過來鮮花也就能常開不敗了。”
原來是這樣!傾城一臉恍然,感激的衝那宮女點了點頭,脆聲道:“多謝這位姐姐。”
“你不必客氣,喚我如雲姐姐即可。”如雲臉上的笑容很甜,甜的好像能叫人放下心中所有的防備。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眼看即將走到方纔如意公主與傾城呆着的屋子,倏地,傾城只聽到不遠處響起了一聲嬌嗔且略微有些幼稚的聲音來了,“喂,站住!說你們呢!還不給本縣主站住!”
傾城循聲望去,只見一名十三四歲的女子正帶着兩名宮女從不遠處的雲亭中走來,披着一件紫貂錦裘,寶藍色珠繡挑線襦裙隨着步履在貂裘下時隱時現,雲濃青絲挽成俏麗的芙蓉歸雲髻,發間釵如天青而點碧,腮旁珥似流銀而嵌珠,即便是一雙繡鞋,也是金縷銀線,繞着五色牡丹,華貴難言。
只是,那張圓潤妍麗的滿月臉上,神情倨傲,步姿輕盈有態,飛快的穿過花廊,很快就來到兩人面前。
“安平縣主吉祥。”如雲一見到來人,當即像是見了鬼似的,二話不說,忙屈膝行禮。
這個女子是爲縣主?怎麼這麼大的膽子?要知道縣主則是親王的女兒才稱呼爲縣主嗎?但是當今皇上膝下不過只有太子和兩位王爺,寧王她是知道的根本就沒有這麼大的女兒,而齊王的年紀比寧王小,按理說也沒有這麼大的女兒,那這個女子究竟是誰?
想及此,傾城的秀眉微不可查的蹙了下,但還是跟在瞭如雲的身後,福了福身子,輕聲道:“奴婢參見安平縣主。”
“原來是如雲姐姐,快請起。”安平縣主免瞭如雲的禮,卻不讓傾城起身,反而瞪着她,語氣很是不屑地說道:“你是誰?怎會出現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