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芳一看也是哭了許久的人,兩個眼睛腫的像個核桃似的,當即她頓了頓,低聲說道:“可是,可是王妃娘娘……那,那楊主子也太過分了些,縱然我們家主子之前對不住她,但,但她也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啊,分明就是把我們家主子往火坑裡面推,奴婢一想着這事兒,心裡的火氣就直往上竄……”
“發生了這樣的事兒,誰能不生氣呢?可是生氣又有什麼用呢?若是真的生氣有用,那衙門裡不知道會多多少犯人呢!”王妃娘娘語氣一點不嚴厲,說着更是長長嘆了口氣,有氣無力地說道:“算了,你們也不必多說了,長歌,你帶着這丫頭去領幾板子也就是了,我知道你心裡生氣,想爲你家主子報仇,可是這畢竟是王府裡頭,我需得行的端纔是。”
王妃娘娘這樣說,已經是極大的包容了,傾城也不好開口爲素芳說些什麼,只是輕聲說道:“王妃娘娘,這事兒也有妾身的不是,也怪妾身沒有好好教導素芳,若是王妃娘娘真的要怪,就怪妾身吧!”
“如今你這個模樣,我怎麼會捨得怪你呢?”王妃娘娘仍舊拉着傾城的手,只是看了看四周,淡淡道:“我與段主子說會兒話,你們都下去吧,該盯着藥就盯着藥,該去準備吃的就去準備吃的。”
在場的丫鬟們答應一聲便都下去了。
待人都走盡了,王妃娘娘纔看向傾城,這才淡淡地說道:“我雖一直在瑞祥居中安心養病,但也是聽到了些有關於這件事兒的傳聞,我知道這件事兒沒有想象中的這麼簡單,而我更是知道,你也不是那麼無辜,傾城,我說的沒有錯吧?”
“王妃娘娘……”傾城看着眼前慈和的王妃娘娘,一下子便愣住了,不知道該開口說什麼好,她知道,不管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無用的,王妃娘娘在朱門大宅之中摸滾打這麼多年,什麼沒見過,又豈是她三言兩語就能夠矇騙的?更何況,她心底裡也是不願意去矇騙王妃娘娘的。
王妃娘娘卻像是沒有看見傾城臉上憷色一般,知道她的沉默就是默認了,如今心中更是明瞭,可是她心中卻是懷揣着一絲希望,希望傾城還是和之前一樣單純善良,沒有改變,所以依舊抓着她的手,淡淡問道:“那你爲何要這樣做?難道在你心中,韋主子真的比王爺和我還要可靠嗎?我先前就與你說過,韋主子這個人狡詐得很,要你小心些,可你非但不聽我的勸說,居然還朝着她投靠,你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說出來,若是我能夠幫助你的地方,一定會幫的!”
有些話,傾城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說,她知道,香秀與韋主子之間的關係事關重大,少一個人知道便多一分安全,更何況,若是王妃娘娘知道了這件事兒,這樣一來就更加難以安心養病了,她又怎麼能夠說出來呢?
想及此,傾城卻是緩緩搖了搖頭,頹然無力地說道:“王妃娘娘,您多慮了,妾身並沒有什麼難言之隱。”
王妃娘娘停了一會兒,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但她還是問道:“咱們之間也算是經歷了不少事兒,已經遠非寧王府中普通人的關係,那你告訴我,你如此依附韋主子,是不是想借着韋主子的手,想在秦王府中站穩腳跟呢?”
傾城頓了頓,裝作聽不懂的樣子,輕聲道:“王妃娘娘,妾身不明白您說的話。”
“聽之前有人說,說韋主子賜給你玉容丸,你以爲裡面有寒石粉,卻還選擇服用,你的心裡,怕是也想着韋主子她在這玉容丸里加了這等損陰德的東西,好控制你,爲了贏得韋主子的歡心,你才服用的,對吧?”王妃娘娘揚眉,方纔慈祥的眸子中揚起的卻是一陣冷芒,她有些害怕,害怕聽到傾城說是之後,她該怎麼辦?
傾城卻是看了看她手中被摩挲的錚亮的佛珠,牽起一個清淺的笑容,辯解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徐貴妾她素日與妾身不睦,她說的話,王妃娘娘您覺得可以相信幾分?還是,您寧願相信外面的風言風語,也不願意相信妾身?”
王妃娘娘微微一頓,說實話,她也是不相信這樣的傳言的,若說是依靠,她與王爺纔算得上是依靠,韋主子不過一個妾身,又能給傾城多久的依靠?就算退一萬步說,傾城就是再傻,也該知道孩子纔是王府中一個女人生存下去的法寶,就好像當初的敏主子犯了那麼多錯事兒,可因着敏主子誕下了韶華郡主,做出了那般十惡不赦的事情,王爺還是保住了敏主子的一條性命,她就不相信,聰明如傾城,會看不透其中的道理?
只是,她與傾城看得透又能怎麼樣呢?如今王爺已經一心斷定傾城做出了這樣的事兒來,先前不管她怎麼勸說,王爺都不聽啊!想及此,她倒是覺得有些爲難了,看着傾城,問道:“聽說當初王爺問你話的時候,你什麼都說不出來?你素來聰慧,怎麼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呢?”
頓時,傾城倒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了,要知道,當時的事情發生的太過於突然,她還沒有來得及反應,所以眼中流露的神色自然是最真實的,這樣的神情又怎麼能騙過李紹明呢?所以饒是李紹明不相信她,她也無話可說。
只是現在面對着一心爲她擔憂的王妃娘娘,傾城倒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只是支支吾吾地說道:“當時我也是被王爺那個樣子給嚇到了,所以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還沒有等我反應過來,王爺就……”
說到這兒,她卻是怎麼也說不下去了,縱然這件事兒她也有責任,但是一想起自己肚子裡的那個孩子是被李紹明所害死的,她的心裡就是一陣難受,這樣的難受就好像有人用一根根細小的銀針戳在她的心上一般,一陣陣的痛楚傳來,讓她連呼吸都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王妃娘娘自然知道她那尚未說完的話是什麼,如今輕輕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你以爲王爺心裡就不難受嗎?這幾日,我見着王爺一人獨自在書房中,都不去上朝了,整日悶悶不樂的,咱們的王爺怎麼能夠這個樣子呢?傾城,你沒了孩子,自然是傷心的,可要知道,那個孩子也是王爺的親骨肉,王爺的傷心難過只會比你多,不會比你少的。”
聽聞這話,傾城卻是微微一怔,她一心想着自己,卻忘了李紹明,只是現在她心裡都是恨,恨自己,恨李紹明,恨韋主子……只是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就如王妃娘娘所說的那般,該沒有的已經沒有了。
想及此,她扯出一絲笑容來,只是那笑容卻是比哭還難看,聲音中更是透着一股子生澀來,“王妃娘娘,您說的這些話妾身也是知道的,只是現在妾身真的,真的不敢面對王爺,妾身想要懇請您一件事兒,不知道您可不可以讓妾身再次搬到瀟湘苑中去?當初妾身之所以回來,是想要幫助您,只是現在,妾身卻發現自己擡天真了,這寧王府中藏匿了太多的齷蹉事兒,妾身不想管了,也不敢再管了。”
這話說的王妃娘娘心中也是一陣難受,要知道,當初若不是她懇求傾城,事情也不會發生成今日這個地步!她見着傾城那慘白的面容,有些爲難地說道:“我自然會答應你的條件的,只是等着過完年再搬回瀟湘苑吧,若是你一人在那兒,我有些不放心,好歹在風華居,我還能夠照料你。”
“多謝王妃娘娘的美意,還請您答應我的要求吧,在這王府裡,在風華居中,我感覺每時每刻都喘不過氣來,感覺自己好像要死了一半!”說着,傾城將那雙早已經沒有了聚焦的雙眼看向了院子裡,裡面空洞一片,看着就叫人心疼,可她卻是渾然不知,依舊說道:“更何況到了除夕的時候,王府中定然熱鬧一片,到時候只怕妾身心中會更加難受的,更何況,當初妾身身邊只有素芳一人的時候都好得很,現在妾身身邊還多了一個墨玉,王妃娘娘,您就別擔心呢!”
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王妃娘娘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點點頭,無奈說道:“既然你在這兒過的不快活,那等幾日你身子好些了,我派步攆送你去瀟湘苑,只是你打算就在瀟湘苑躲一輩子,永遠都不回來了嗎?”
回來?傾城心裡暫時還沒有這個打算,回來又能怎麼樣呢?面對着親手殺死了自己孩子的李紹明?面對已經不會再相信她的韋主子?還有,面對讓她愧疚滿心的王妃娘娘……她不想,也不願!
可是面對着滿臉希冀的王妃娘娘,這樣的話傾城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心裡更是亂成了一團,說道:“妾身也不知道,現在妾身只是想去瀟湘苑住着,遠離王府中的一切恩恩怨怨,能夠爲死去的孩子祈福。”
“既然你這樣說,那我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王妃娘娘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不過是又安慰了幾句,便帶着長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