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緊握雙拳,竭力使自己不要動怒,雖然韋主子這話傳出去了不僅污了素芳的名聲,也污衊了她的名聲,只是現在她心中清楚得很,首先要將素芳救出來纔是最要緊的事兒。
想及此,她臉上的笑意不變,輕聲說道:“俗話說的好,捉賊要拿贓,韋主子您只是看到了素芳違反了王府中的規矩,又沒有看到她偷東西,現在冒冒然將素芳關起來,怕是有些不妥吧?”
“哼,若是逮到她偷東西,怕是她這會兒子已經不是被關起來這麼容易了,而是已經被打一頓,趕出王府去了。”韋主子臉上依舊帶着和煦的笑容,就好像她與傾城談論的是明日的天氣一般,更是輕聲說道:“段主子,你搬到瀟湘苑快有一年吧!這一年中能夠發生很多事兒,所以王府中的事兒你還是少插手,雖然依照你如今的身份地位,縱然是想插手也難呢!”
說着,她更是鄙夷地看了傾城一眼,漫不經心道:“所以說這件事兒已經沒有了轉寰的餘地,縱然是你去找王妃娘娘也是無用的,這規矩就是王妃娘娘定下的,你與王妃娘娘關係這樣好,想必你也是不願意見到王妃娘娘爲難吧?”
聽到這話,傾城卻是微微愣住了,韋主子這話就是用王妃娘娘戳她的盾,已經明明白白告訴了她,若是想要這事兒有轉寰的餘地,她只能去求韋主子,若是她去求王妃娘娘的話,無形之中已經讓王妃娘娘處於兩難的境地,退一萬步說,就算王妃娘娘同意了,這叫王妃娘娘以後在王府中怎麼立足?
這樣想着,她的面色有些僵硬,她知道,韋主子爲難素芳這樣一個小小的丫鬟根本就沒有什麼用途,而韋主子費了這麼大的功夫,怕是最後的目標只是她吧!她冷笑一聲,微微揚聲說道:“既然這般,那妾身去找王妃娘娘也沒有什麼用了,妾身想要請問韋主子,不知道素芳怎麼纔會安然無恙?或者換言說,不知道妾身到底要怎麼做,韋主子才能放過素芳?”
傾城每說一句,韋主子臉上的笑意便加深一分,到了最後,她臉上已經滿是笑容了,道:“和段主子這樣的聰明人說話就是爽快,好,既然你與我開門見山,那我也就不與你兜圈子了。”
說着,她這才扶着雨晴的手緩緩站起了起來,坐在了傾城跟前,拿出一副打算與她徹談的架勢,淡淡說道:“既然你我心裡都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兒,那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要放素芳也不是不行,只是我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這個條件對你來說也並不是很難。”
若是韋主子二話不說就放了素芳,那傾城纔會覺得驚詫不已,現在她倒是覺得一點也不意外,只是輕聲說道:“韋主子請說。”
韋主子端起面前的茶盞,小啜了一口茶水,這才淡淡說道:“出家爲尼!”
這四個字無異於平地驚雷,傾城嚇了一大跳,起初還以爲自己聽錯了,可是看着韋主子那平淡的表情,一顆心卻是慢慢沉了下去,漸漸沉到了冰冷的海底,她知道,韋主子這話不是開玩笑,更何況她出家爲尼對自己並沒有什麼損失,不僅換來了一世安逸,更會換來她們主僕三人的一世安康,好像不管怎麼說,她得到的都比失去的多。
韋主子見着她這個樣子,還以爲她心底有些猶豫不決,如今只是淡淡一笑,道:“我就與你實話實說了吧!如今在整個寧王府之中,我誰都沒有放在眼裡,王妃娘娘雖是寧王妃,但身子素來不好,脾氣又有些優柔寡斷,且不說她能不能成的了大事兒,怕是她連活着都沒有多少日子了,這樣一來,我就只剩下你這個心頭大患了,雖然你現在在瀟湘苑之中,暫時對我沒有什麼影響,但是日後的事兒,誰也說不準,保不齊你哪一天就回來了,所以將你剷除是最好的法子!”
“只是現在你在王爺和王妃娘娘心中還是有些分量的,若是你哪一日在瀟湘苑中不幸身亡,怕我也不會脫得了干係,所以你帶着你身邊的兩個丫鬟出家爲尼,不論是對你,還是對我,都是最好的選擇!”
“韋主子的話,妾身自然是聽得明白,更何況您的要求對妾身來說並沒有損失,但是妾身還是有一事兒相求。”不過是片刻的時間,傾城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想明白了,她清楚,自己現在不過是韋主子砧板上的魚肉,想要說什麼,想要做什麼,都容不了自己,而今,她根本就沒有反駁的餘地,只是淡淡說道:“如今楊主子雖已經瘋了,但她與妾身之前卻有些交情,所以還想請韋主子以後善待楊孺人和琳琅姑姑,不要爲難她們,等着琳琅姑姑百年歸老之後,還請韋主子將楊主子送往尼姑庵,妾身親自照料楊主子,一定不會污了韋主子的眼!”
韋主子卻是淡淡瞥了她一眼,眼神之中有着淡淡的驚異,其實怨不得她這般,就說楊主子先前對傾城做的一些事兒,怕是楊主子死十次都夠了,沒想到傾城如今還能夠以德報怨,倒也是不簡單,若是這樣的人能夠一心一意在她身邊多好,只是可惜了啊!
這樣想着,她的臉上倒是浮現了幾分欽佩的神色來,微微頷首,應道:“你說的話我答應了,而且我這個人說話向來作數,所以你只要做好你分內的事兒就行了,當你踏上前往尼姑庵馬車的時候,我自然會想方設法將素芳也還給你。”
“好,就這樣一言爲定!”傾城說完這話,便站起身來,在這兒,她只覺得不管自己說什麼、做什麼,都被韋主子看的一清二楚,連一點隱私都沒有,所以她只覺得心裡憋悶得很,想要快點逃離。
出了韋主子的院子,已經是深夜了,傾城放眼望去,寧王府中已經見不到一個人影了,她一個人走在空蕩蕩的路上,因着太過於寂寥,所以她連鞋子踩在雪山發出“吱吱”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傾城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走到哪兒去,但是現在她只覺得自己很想哭,她從入宮的時候就開始算計,卻落得了入寧王府終身爲婢的下場,後來她決定此生無慾無求,只求安穩一世便好,可上天又將李紹明帶到了她的跟前,一切都逼着她去鬥,逼着她去爭,只是爭鬥到如今,她卻是落得了這樣一個下場!
想及此,她又想哭,又想笑,一個人默默走在這路上,像個傻子一般。
傾城走着走着,卻是覺得自己走到了清秋園,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走到這兒來,但是她還是記得,就在這兒,她知道了李紹明的秘密,有人要殺了她,而李紹明將她救了下來……只是現在回想曾經的一切,不過也是過眼雲煙而已。
她蹲下來,全身蜷縮在一團,就這樣,一人在這清秋園中呆了一夜。
翌日一早,天矇矇亮的時候,傾城便起身朝着瑞祥居走去,此時王府中已經有不少掃灑丫鬟在掃雪,大家見到這個樣子的傾城,都愣住了,繼而便是紛紛議論開來,但是傾城卻像是什麼話都沒有聽見似的,宛若一個木偶一般朝着瑞祥居走去。
此時長喜正在指揮瑞祥居中的小丫鬟清掃院子,瞥眼間見到傾城,還以爲傾城是從大廚房跑出來的柴火丫鬟了,正準備開口訓斥兩句的時候,定睛一看卻發現是傾城,當即她便也嚇着了,一邊朝下走去,一邊關切問道:“段主子?您,您這是怎麼呢?怎麼成了這個樣子?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兒?”
說着,她更是牽起了傾城的手,卻發現平素潔白的柔荑現在已經凍得通紅,當即便把傾城的手放在掌心,嘴裡更是忙問道:“段主子,您倒是說句話啊!可別這樣子嚇唬奴婢啊!”
傾城這纔看了她一眼,想對她笑一聲,可是卻發現自己怎麼都笑不出來,那臉色卻是比哭還難看,可她卻是渾然不覺,繼續說道:“長喜姐姐,王妃娘娘起來了沒?我想見王妃娘娘!”
“王妃娘娘還沒起,奴婢現在幫您去叫娘娘起來!”見着她不說,長喜自然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心裡擔心的不得了,但還是將傾城帶到了偏廳,叫傾城烤烤火,暖暖身子,自個兒便去叫王妃娘娘起來了。
王妃娘娘聽聞了這事兒也是覺得很是驚詫,要知道傾城素來聰明,還沒有什麼事兒能夠叫她這般了,當即王妃娘娘便叫長歌快點伺候她梳洗,更是馬不停蹄的叫長喜將傾城帶來。
等着長喜將傾城帶到了王妃娘娘跟前之後,王妃娘娘這才發現原來長喜的話卻是一點都沒有說錯,不過是幾個月的光景沒見,傾城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平素那麼愛乾淨的一個女子,現在渾身都是泥水,哪裡有平日傾城的半點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