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說,韋主子的面子越發擱不住,一張小臉越發煞白起來,渾身哆嗦道:“妾身知道王妃娘娘早就看臣妾不順眼了,反正妾身也只是寧王府中正兒八經的主子,管理王府中的事兒更是言不正名不順的,這個擔子妾身索性也不挑了!反正王妃娘娘中意段主子也是寧王府中人盡皆知的事情,妾身看不如讓段主子來幫着王妃娘娘管理王府中的事情就好了!”
王妃娘娘聽聞這話,卻是怒極,當即便厲喝一聲:“你放肆!”
頓時,她手中的茶杯一下子便重重摔在了地上,碎成了一攤。
傾城嚇了一跳,纔剛要退後一步,沒想到背後忽然被人用力推了一把,腳步一踉蹌,身子便一下子摔進了門裡!
“啊!”那一下推得極其大力,傾城身子一下子便飛撲在了地上的碎渣上,雪嫩的手掌猛然按在那些茶杯碎片上,頓時被鋒利的碎片劃得鮮血淋漓。
傾城痛苦極了,掌心傳來的蝕骨劇痛讓她忍不住呻吟起來,卻聽見王妃娘娘在上面怒喝:“放肆!都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嗎?誰準你進來的?方纔你爲寧王府中那些賤奴求情,我就惱火,罰你跪了這麼一會兒你就張狂呢?是不是各個都看我軟弱可欺,各個都巴不得我早點氣死!?”
雖然手掌跟胳膊極其痛楚,但傾城腦子卻是清醒的,方纔明明是王妃娘娘叫她進來來的,如何現在又矢口否認呢?難道王妃娘娘是有什麼主意?
想至於此,傾城也不敢多說,只是忙支撐着身子想跪起來,奈何手掌痛得根本無法動彈,才微微一動鮮血便順着手指流了下來,可是現在,王妃娘娘還在氣頭上,她又如何能不恭敬王妃娘娘?
於是她咬着脣,用胳膊肘撐着地,想要跪端正了,奈何地面都是茶水,一個不慎她便打了一個滑,身體忍不住地朝前飛撲而去,眼看着就要再次撞上那堆碎片,她的身子卻被人牢牢地抱了起來。
傾城驚魂未定地擡頭看去,卻只看見李紹明傲然的下巴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她微微一愣,迅即明白自己爲何是在李紹明的懷中,原來李紹明看似對自己漠不關心,卻一直都在暗中觀察自己嗎?要是李紹明不是一直盯着自己,又如何能在千鈞一髮之時飛身過來抱住自己?難道,難道他……
傾城腦中綺念剛起,身子卻已經被李紹明放在地上。
此時,李紹明拂袖,徑直走到王妃娘娘跟前,吩咐丫鬟太監們先將地上的碎瓷片收拾乾淨,然後又對王妃娘娘說:“無蓉,這是內院中的事情,按理說我不該管,但是爲了這點兒小事鬧成這個樣子,傷了你和韋主子之間的情分就不值當了,依我看,那個雨晴就暫且饒了她一條賤命,只是廢去他的職位,攆出王府外就行了,不過是一個奴僕罷了,你和韋主子之間關係向來好得很,若是鬧得太僵了,總歸是不好的。”
王妃娘娘聽聞這話卻是冷冷一笑,揚聲道:“韋主子眼裡哪還有半分我這個寧王妃?我怕是早已成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了吧!”
韋主子本就覺得心中委屈,又生着病,連腦子也不大清楚了,她現在聽王妃娘娘這樣一說,再也忍不住站起身來,陰沉着臉,一言不發地走出去了。
見着韋主子出去了,王妃娘娘臉上也訕訕的,拍着桌子,厲聲說道:“王爺,你也看見了,妾身不過是才說了她幾句,她就這樣給妾身使小性子排揎妾身!這就是她一個當側妃的樣子?”
說着,王妃娘娘一拂袖,轉身便進到了內間,傾城瞧着她那寬大的萬字曲水紋織金鍛邊襦裙逶迤進了那棟黃花梨木雕門後,接着房門便關了起來,像是關起了最深重的秘密一般,將室內所有的繁華跟沉寂全都關在了裡面,外人無從得知。
頓時,傾城掌心的鮮血還是在不停的往外滲着,她站在大殿的一角,將手指縮在寬大的淺杏色水袖中,試圖掩埋指尖那觸目驚心的傷口。
眼下這形勢如此緊張,她只能忍住痛苦等到安全撤離再說,小不忍則亂大謀。此時,一旁被冷落許久的牡丹夫人早已雙眼寒冰地剜向她,方纔李紹明情急之下抱住她那一段,不但連她心驚肉跳,就連牡丹夫人看着也心驚肉跳吧!
傾城沉默無語地站在那裡,她低着頭,咬着脣抵禦那掌心傳來的劇烈痛楚。
“去請孫大夫來。”李紹明的聲音淡淡地在屋子裡響起,傾城心一跳,忍不住擡頭看向他,卻見他坐在椅子上皺皺眉,沉沉說道:“別站着了,快坐下。”
頓時,一旁的丫鬟們忙上前端椅子給傾城坐,她便沒說什麼,徑自坐下了。此時,她手掌實在是疼得受不了,只得自己託着手腕,讓血不要流的那樣快。
牡丹夫人瞧着傾城那難受樣兒,嬌笑一聲,嬌滴滴地說道:“王爺,妾身的腿站得好累呀,能不能讓妾身也坐下來?”
李紹明現在似乎煩得很,連看她的心情也沒有,隨口說道:“這麼多椅子,你自己隨便坐吧。”
“可妾身只想坐在王爺的——”後面那兩個字傾城沒聽見,那是因爲牡丹夫人是貼在李紹明的耳邊說的。
傾城瞧見牡丹夫人那蛇一樣的身子纏在李紹明的身上,忍不住別開眼去,不願意看到這種肉麻的場景。
正當着傾城覺得很有些難堪的時候,幸虧孫大夫的及時趕到,解救了她這個夾在中間徒勞尷尬的人。
傾城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面上卻不動聲色,含笑說道:“孫大夫,勞煩你了。”
孫大夫淡淡一笑,給傾城檢查完了便拿出小鑷子來,準備給她夾取出手掌中嵌着的碎碴子,還一邊低着頭說道:“段主子,可能有些疼,我已經在傷口上撒了麻沸散,應該不會那樣疼了,您且忍着些吧!”
傾城之前曾聽說孫大夫是韋主子身邊的人,現在更是疑心孫大夫下的麻沸散根本不多,肯定爲了替韋主子出氣而整治她,可是現在的她也沒有辦法,人前只得端着一張笑臉,客氣道:“孫大夫客氣了。”
孫大夫喏了一聲,便要用鑷子夾起傾城手心裡的碎渣,只是孫大夫纔剛擡手,便刮過來一陣香風,卻原來是牡丹夫人不知不覺地走到了他們的面前。
“看段主子這樣疼,不若讓我來代勞,我們女人做這樣的事情總是更加嫺熟一些的。”牡丹夫人甜笑着從孫大夫的手中搶過小鑷子,在傾城前坐下,朝她揚起一個笑容,那聲音依舊是嬌脆欲滴,“段主子,你若是疼便只管喊出來,我也好輕一些。”
傾城擡頭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李紹明,見李紹明沒說什麼,只是沉沉地看着她們,她也不知道李紹明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只是她雖然不知道李紹明到底在想些什麼,卻是知道這個牡丹夫人自從入王府以來如此驕縱,如何能幹得了這伺候人的活兒?如今牡丹夫人硬要給她挑碎渣分明是有意要爲難她,只是牡丹夫人這樣的蠢,難不成真的以爲她會猜不出牡丹夫人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司馬昭之心,傾城與李紹明皆知,但是既然現在李紹明默許了,傾城便更加沒有拒絕的理由,於是她便噙了一抹淡然的笑意,輕聲道:“那便就勞煩牡丹夫人了。”
牡丹夫人嬌媚一笑,蔥管一樣的手指輕輕搭在那銀質小鑷子上,輕輕地給傾城挑起了碎碴子。
讓傾城出乎意料的是,,牡丹夫人的動作竟然輕柔的很,不但沒有讓她感覺到絲毫的痛楚且還有些麻麻微癢的感覺。
此時,她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李紹明,卻見李紹明依然老神在在地坐在那裡,嘴角噙着一抹莫名的笑意看向她們。
牡丹夫人仍然只是低着頭幫傾城挑刺,一邊挑一邊朝她嫣然一笑,輕聲道:“段主子,如果疼了的話,你便告訴我一聲,不必覺得不好意思!”
傾城但笑不語,牡丹夫人一會兒便挑完了,孫大夫過來查看了一番也挑不出什麼錯兒來。於是便給她趕緊包紮了起來,孫大夫的動作很老道,一會兒工夫便已經完事了。
有驚無險地過了這一關,連傾城自己都很驚訝,而李紹明帶着牡丹夫人走了,她也靜悄悄地退了出去。
路上積了厚厚的雪,丫鬟們打着紅紅的燈籠將林鸞送回了風華居。
等着她疲憊地回到屋子裡,輕輕推開門,便輕聲喚道:“素芳,墨玉,我累死了,快給我倒杯熱茶喝。”
但是讓她詫異的是居然沒人迴應,她剛剛擡頭,卻看到客廳正中坐着李紹明,屋子裡很昏暗,只點着一根細細的紅燭,在昏黃的燈光中,李紹明的臉色也越發的晦暗起來。看起來有些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