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如意公主擺了擺手,軟軟的應道:“你瞧我這不是好好的麼?我纔不傻呢!剛纔那暖爐一直放在被窩裡,沒有握在手中。”
其實,如意公主確實招了風寒又發了熱,只是並非孫大夫說的那麼嚴重,不過爲了以防萬一,傾城還是做了萬全的準備,方纔如意公主將手垂出來卻是傾城事先交代好的,要不怎麼能讓長歌相信呢?
傾城瞧着她沒事兒,這才微微放寬了心,試了試水溫,覺得正合適,便小聲的問道:“主子,要不要先洗把臉?奴婢給您絞帕子來。”
如意公主只感覺全身無力,卻是頹然搖了搖頭,連句話都不想說了。
傾城瞧着她那難受的模樣,心裡也不是個滋味,還是絞了帕子給如意公主擦了擦手,如意公主臉上抹了一層薄薄的粉,乃是用玉簪粉混合一丁點兒胭脂製成的紅粉,抹在臉上,加重了腮邊那一小片因爲高熱引起的嫣紅,趁着脖頸上白皙的肌膚,顯得病情越發的重了。
如意公主的手臂被熱水擦拭一番,倒是覺得清醒了不少,如今看了看盆裡熱氣騰昇的水,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了?”傾城沒有遺漏如意公主臉上的神色,她扶着如意公主坐起身來,又將湖藍疊絲簇花迎枕置於如意公主背後,讓如意公主舒服的靠着,整理妥當後,才遲疑的問道:這才輕聲說道:“有什麼話主子直說便是了,你我之間還用得着這麼客氣嗎?”
如意公主小臉上依舊是怏怏的,但還是打起精神問道:“我聽說孫大夫醫術好得很,甚至比宮裡有些太醫的醫術都不得差,既然這樣,你說我們的小把戲會不會被他看穿?若是這件事被王妃娘娘知道了,王妃娘娘會不會告訴皇后娘娘?”
畢竟她們同孫大夫根本就不熟,方纔她在被孫大夫把脈的時候,雖然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都快將心提到嗓子眼兒了,就怕聽見從孫大夫嘴裡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好在孫大夫最後還是按她們想象中一樣描述了自個兒的病情,要不然,怕是這場戲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收場了。
聽聞這話,傾城那雙清澈的眼眸卻閃過點點狡黠,更是對着如意公主鎮定一笑,寬慰道:“主子就安安心心把心放在肚子裡吧,即便今兒不是孫大夫爲您看診,來的是宮裡的太醫,想必都會像孫大夫這麼說的,且斷不會再有第二種說辭。”
如意公主頓時有些愣住了,好奇的問:“這是爲什麼?不是說宮裡太醫的醫術都是極其高超的嗎?”
“爲什麼?就因爲他們是爲皇家看病。”傾城爲如意公主端來杯熱茶,慢里斯條的道:“況且,之前奴婢就聽說過說孫大夫本不願進宮的原因就是宮中勾心鬥角的人太多了,所以這纔來到了寧王府,這就說明他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閒事的人,更何況主子病了並不會妨礙任何人,咱們又不是要他去害人,孫大夫又何必爲難咱們呢?”
況且朝令夕改是皇家最忌諱的事情,縱然如意公主只是一前朝公主,可骨子裡依舊是公主之身,是皇親國戚,即將成爲李紹明身邊的側妃,成爲寧王府中的主子,且如意公主本身就病着,自然要靜養一番,所以說孫大夫倒也是沒有撒謊了……
正說着話,琳琅姑姑已經將藥抓了回來,王府中本身就有司藥房,裡頭的藥材比外頭要好得多,孫大夫也是跟着長歌到瑞祥居給王妃娘娘如實回了話,王妃娘娘便讓琳琅姑姑將方子送到司藥房抓藥。
雖說煎藥也是司藥房職責之一,可琳琅姑姑向來多心,自然是不願將如意公主的藥交給司藥房,便藉着孫大夫的話當令箭,將藥材和乾淨的紫砂罐子取回來,昭夢便將藥罐擱在燒水的爐子上,親自煎藥。
濃郁的藥味緩緩在屋裡瀰漫開來,昨夜裡如意公主本就睡得不安穩,這會兒聞着藥味,竟有些睏乏了,這一睡竟是過了大半日。
因着如意公主昨夜病了,所以傾城等一干丫鬟們也是一夜未眠,如今傾城忙完了手中的事兒,自然也打算去屋子裡小睡一會兒,這樣晚上也能夠接替琳琅姑姑一番。
只是,傾城纔剛迷糊了下,屋外便傳來了昭夢的輕呼聲,“傾城,不好了,不好了,楊司薄來了!”
楊司薄?傾城打了個激靈,瞬間睜開眼,她早就想到了竇皇后會派人來打探一番,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會來的這樣快,更是萬萬沒有想到來者居然是竇皇后身邊的親信——楊司薄。
楊司薄是當年竇皇后身邊的陪嫁丫鬟,跟隨着竇皇后多年,忠心耿耿,在芳華園聽到什麼看到什麼自然不會欺瞞竇皇后,眼瞅着如意公主的身子已經漸漸好轉起來了,到時候她們又怎麼瞞得過去?
傾城擔心的並非是楊司薄的身份和心計,而是楊司薄本就出身醫藥世家,可惜後來家中落寞了,這才成爲了竇皇后身邊的貼身丫鬟,自小耳薰目染,雖比不上當世名醫,可尋常的小打小鬧,也能辨個一二。
如今,楊司薄在百忙之中抽出空閒,紆尊降貴到芳華園來探病,這其中鐵定是竇皇后的主意,不然如意公主這樣一個小角色,又怎能獲此“殊榮”?楊司薄這一來,怕是沒那麼好矇混過關了。
一邊想着,傾城一邊簡單梳洗打扮了一番,就急匆匆的趕往瞭如意公主的屋子去了。
而如意公主本在睡夢中,如今一聽到這話原本就沒什麼力氣的手腳越發軟了,琳琅姑姑和昭夢臉上亦是流露出慌亂的神色,大家都知道,若是如意公主誇大病情的事兒被竇皇后知道了,怕是竇皇后定然會小題大做,到時候竇皇后怨恨的可就不止傾城一人了,還有何其無辜的如意公主啊!
薑還是老的辣,琳琅姑姑看了眼即將煎好的藥,轉身來到牀榻前,目光沉着,神色嚴峻地囑咐道:“公主,皇后娘娘身邊的楊司薄來瞧你,可比不得他人,你須得仔細些,可千萬別露了馬腳,要不然我們這一屋子人誰都活不了。”
如意公主雖緊張,但萬萬沒有想到這件事會有這麼嚴重,當即更是露出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眼巴巴看着琳琅姑姑,急忙說道:“可……姑姑,我該怎麼做才能瞞過楊司薄啊?我……我害怕!”
對於楊司薄,她是有幾分印象的,甚至相比於琳琅姑姑,她更加害怕這位面目隨和但眼睛卻泛着冷光的楊司薄,現在一想到她那駭人的眼神,她只覺得腿肚子一陣發軟,若非現在她是躺在牀上,怕是她現在站都站不起來了。
傾城輕輕爲如意公主捻了捻被子,安慰道:“主子莫怕,待會兒主子少說話就是了,楊司薄問什麼你答什麼便是了,若是有什麼拿不準的話,就假裝咳嗽,到時候自然有奴婢和琳琅姑姑來應付。”
這樣一番簡單的話漸漸穩住瞭如意公主雜亂的心緒,依舊泛紅的臉上漸漸寫上了堅定,點點頭,說道:“好,我按照你們的話做便是了。”
繼而,她假意咳嗽了兩聲,有氣無力地喊道:“咳咳咳……咳咳咳……我好難受啊!我真的好難受啊!”
如意公主的鎮定讓傾城等人也沒有那麼害怕了,當即昭夢更是斂下了眼底的慌亂,面色如常的將門打開,恰好看見長歌陪着楊司薄走了進來。
“奴婢給楊司薄請安。”昭夢迎出門,強按着心裡的恐懼,規規矩矩的給楊司薄行了禮,只是她的腿依舊在發顫,好在冬天穿得多,也沒人發現。
楊司薄擺了擺手,腳下卻是壓根沒有停頓的意思,徑直朝着裡面走去,今兒她來可是有正事兒,可是沒時間同這些小丫鬟們虛與蛇委,兩儀殿可有得是事兒等着她處理了,“起來吧,你們主子可好些了?”
昭夢趕緊起身上前打起簾子,笑着道:“回楊司薄話,我們家主子正準備喝藥。”
不得不說這些日子她跟在傾城與琳琅姑姑身邊耳濡目染也變得聰明瞭些,如今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說瞭如意公主要喝藥,暗地裡點明瞭楊司薄出現得不是時候。
對這位精明的楊司薄,昭夢之前可是聽傾城提起過,如今自然是不敢怠慢,莫說是她,就連傾城與琳琅姑姑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小瞧。
楊司薄臨進門時,卻是淡淡瞥了昭夢一眼,眼中有着難以捉摸的神色,不鹹不淡地說道:“你這個丫頭倒是聰明!”
“謝楊司薄誇讚,奴婢哪比得上楊司薄身邊的姐姐們。”昭夢小聲的回了句,垂頭含胸,打着簾子的手高高舉起,恰好當着了微微顫動的眼皮子。
趁着昭夢絆住楊司薄的空當兒,琳琅姑姑已經將熬好的藥汁倒入鬥彩葡萄紋白瓷海碗中,端到小几上擱着,又特地不將藥罐子撤下去,爲的就是將屋內薰出一股濃郁的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