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蹙眉,再也找不到任何反駁他的話,只得鬱鬱不樂的端坐在馬背上,朝着王府大門的方向走去。
一會兒便只見寧王府大門口鋪起了長長的紅毯,御林軍們筆直地聳立在紅毯兩旁,紅毯的最前面跪着一羣衣着華麗的主子們,領頭的,赫然便是韋主子。
永順小跑步到了李紹明的馬下,氣喘吁吁道:“王,王爺……韋主子她執意要出城來迎接您跟,段主子呢!”
說着說着,連一向見風使陀的永順都被繞進去了,這左一個主側妃,又一個主側妃,日後到底誰大誰小啊?
李紹明輕輕挑眉,倒不似意外的神情,“她倒是乖覺,她聽說我的這個決定,有何反應?”
永順低頭道:“這,這小的也……”
他一邊說一邊瞧了傾城一眼,似乎在斟酌着到底該如何開口一樣。
傾城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掃了永順一眼,含笑道:“永順大哥儘管說便是了,有什麼不能說的?我日後要掌管寧王府內院,不免要日日跟韋主子打交道,若是現在這一點小的問題要與韋主子有隔閡,何況以後呢。”
永順擡眼掃了一眼李紹明,瞧見他並無什麼不樂的樣子,這才支支吾吾道:“韋主子,韋主子,她——”
傾城聽聞這話,轉頭看向李紹明,巧笑嫣然,“王爺,總是這樣韋主子的叫着,妾身聽着不是很順耳,如今妾身與韋主子並列主側妃之位,自然要趕快擬定一個新的稱呼,以免尷尬,讓寧王府衆人不知道如何稱呼妾身與她呢!”
此時,風吹起她被剪斷的發,輕輕拂過傾城細緻的臉頰,有一種異樣的癢,她伸手想去拂開,誰知卻被李紹明輕輕握住,“這樣挺好,不要動。”
傾城看了李紹明一眼,忽而不知道要說什麼,便只是瞧着他。
他便也不說話,只是握着傾城的手,這樣瞧着傾城。
也不知道瞧了多久,還是永順忍不住打斷了他們,“王爺,段主子——”
李紹明這才緩過神來,淡淡吩咐永順道:“那日後兩人的稱呼不便,但兩人並列主側妃之位。”
“是。”永順點點頭,躬身又趕緊跑走了。
傾城坐在馬上,只覺得想笑,這麼多年的苦心積慮,受了這樣多的苦楚,多少的磨難,如今與韋主子並列,卻也只不過是李紹明一句話的事情。
權利,多麼讓人恐怖的權利!可是,也是多麼讓人豔羨的權利呵!
這權柄一旦掌握在人的手中,便任何人都可以擁有翻雲覆雨的力量!而一旦喪失了這柄黃金權杖,李紹明,他又是什麼呢?若她手中也握有這樣的權杖——
頓時,傾城心思如同渲染的墨,滴入清水之中便旋即浸染開來,再清澈的水,一旦被權勢污濁,便再也難以恢復到往昔的清雅潔淨了。
李紹明敏銳地察覺到傾城正在走神,忍不住在她耳邊輕聲問:“想什麼呢,怎麼又出神了?”
“哦,沒什麼。”傾城勉強一笑,急忙拉回早已脫繮的思緒,長睫凝睇向遠方——城門處,遙遙立着幾抹亮麗的顏色,韋主子果然是帶了一羣人來跟她叫板了麼?
她低了眉,將眼中的情緒掩飾起來,留給李紹明的,只是一個略帶清愁的側臉,“妾身只是想到待會要面韋主子,心裡一時忐忑不安,不知道待會相見,韋主子她是否會怨恨臣妾。”
“無論怎樣,你都有我呢!我給你撐腰,莫怕。”說罷,他更是親暱地拍了拍傾城的頭,寵溺之色宛若傾城只是個小孩子一般。
傾城覺得不好意思,伸手阻攔道:“王爺,那麼多人呢。”
“他們如何敢說什麼?”李紹明嘴巴上雖然這樣說,終於還是沒有繼續下去了。
“我知道你恨我。”倏地,李紹明忽然冒出了這樣一句話,倒是讓傾城不知道如何接下去了,“可是傾城,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我能給你的,已經是我的全部了。”
傾城斂眉,在心裡想:你只說你給我的是你的全部,可是我到底想要的是什麼,你卻從來也不懂,也根本不願意去花時間去弄懂。
隊伍一路前行,終於緩緩來到了寧王府大門處,才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便鋪就了長長的紅毯,無數的宮娥太監齊齊跪在傾城的面前,齊聲高呼:“奴才等恭迎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奴才等恭迎段主子,段主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李紹明輕聲道:“平身吧。”
衆人們齊齊起身,恭謹地站在一旁,悄聲不語,唯有韋主子帶領的一羣主子們仍然跪在原地,不肯起身。
傾城略微掃了一眼韋主子,韋主子只穿着一身素白的棉麻長衫,烏黑的頭髮沒有紮起來,只是任它批泄在後背上,渾身縞素,一點兒裝飾也無,韋主子這個樣子,不像是來請命,倒像是來請罪的,現在這個時候來請罪,分明是在跟她叫板。
只是她之前受了那麼多委屈與辛酸,若是今日還叫韋主子比了下去,那她所以的努力便是白費了。
所以傾城不過微微一笑,便將手伸給李紹明,輕輕蹙眉道:“王爺扶我下去吧,這裡高,妾身害怕。”
平靜的語調中帶着一點點怯弱,是男人愛極了的神態,太過則爲刻意,如今這樣的分寸,她早已拿捏熟練。
李紹明果然揚起一抹寵溺的笑,早已將她輕輕抱在懷中,轉身將她輕輕放在地上,這才道:“以後不許自己騎馬了。”
傾城莞爾一笑,不搭理他,只是徑自走到了韋主子的身邊,伸手想要將她扶起來,“韋姐姐,爲何如此長跪不起?我記得姐姐您的膝蓋好像時不時地就會有些問題,如今這樣長跪着,妹妹於心何忍。”
“哼,我不需要你這樣的狐媚子來假惺惺地可憐我!我乃是韋家的嫡長女,豈是你這樣的狐媚小人可以觸碰的!”韋主子定然是氣急了,否則絕不會這樣的疾言厲色——尤其是在李紹明的面前。
如今,傾城輕而易舉地把她最珍貴的位置跟男人一起掠奪了,她着急了,也不假裝兔子了,準備咬人了麼?
九福姑姑從傾城旁邊邁出一步,平靜而從容地對跪在地上的韋主子說:“韋主子,您這樣說可就不對了,我們家主子是王爺欽點的主側妃,纔剛永順大哥也已經通知大家了了,您這樣做,不單單是在爲難我們家主子,更是在質疑王爺的權威呀!難道您平時說要我們大家聽從王爺的命令,您自己卻陽奉陰違,頂撞王爺嗎?”
“你是何人,居然膽敢斥責我們家主子!”跪在一旁的丫鬟如何能咽得下去這口氣,騰地站起來衝到九福姑姑的面前,揚手便要給九福姑姑一巴掌。
“請自重!”誰知那丫鬟纔剛擡起手來,就被九福姑姑一把抓住了手腕,九福姑姑一直都溫和柔順,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樣子,誰能想到她竟然如此有力。
那丫鬟被九福姑姑抓住手腕,死活便掙脫不出來,九福姑姑冷冷一笑,一把將她摔了出去。
那丫鬟慘呼一聲,假裝受傷撲倒在地,便抽抽噎噎起來,“你,你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在王爺的眼皮子底下動手!王爺,您一定要還奴婢一個公道啊!”
李紹明的眉頭皺得不能再緊了,在他的眼中,一個韋主子就夠他受得了,如今連一個奴婢也敢當場給他難堪,豈不是讓他的面子無處擱置?
所以李紹明更是冷冷吩咐永順道:“你還在這裡站着幹什麼,還不快將這賤婢拉下去!”
“是!”永順忙帶着幾個孔武有力的侍衛上前,剛想要那丫鬟拖走,誰知韋主子卻冷不丁地說,“王爺,所謂打狗也要看主人,她是妾身的貼身姑姑,一直跟着妾身這麼多年,王爺如果要處罰她,那就懲罰妾身好了,妾身願意替她領受這一切罪責。”
韋主子一邊說便一邊跪了下去,她這樣一弄,倒是逼得李紹明不敢有所動作了,她畢竟是李紹明青梅竹馬的,這麼多年兢兢業業的,不但無過,反而有功,如今李紹明冷不丁地找來傾城與她並列主側妃之位,而沒有找到一點合理的理由,她自然有底氣來跟李紹拼對着幹了。
傾城眼瞧着李紹明無法下臺,便趕緊笑笑道:“姐姐如此愛護下人,當爲寧王府所有人典範,王爺,依妾身看來,不但不能懲罰長歡,反而要下令嘉許她護主的忠肝義膽,姐姐這樣的體恤下人,也堪爲寧王府典範,王爺,不若將姐姐的嘉行寫成表文,傳令寧王府衆人觀看翻閱學習,也好讓大家都知道,什麼纔是真正的‘義行’。”
“此法甚好,永順——”李紹明點點頭,纔要吩咐永順按照傾城的法子去做,誰知那佟韋主子卻忽然冷冷一笑道:“王爺,妾身有幾個問題不明白,還想請教王爺。”
李紹明道:“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