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嘯與謝昭的親事倒是讓謝家許多人震驚不已,不過崔夷姜在詫異之餘,又覺得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看好這倆人已有多時,與謝昭坐在一起閒聊時還忍不住打趣,“阿嫵這下心願達成,心裡定是歡喜的。”一頓又道:“不過這事要不要向二伯祖母說上一聲?”
“不用了。”
謝昭面色平靜地擺了擺手,“袁氏已然改嫁,她,已不是我謝家婦!”就算袁氏仍在,她的親事依然沒有袁氏插手的餘地。
其實這事秦嘯並沒有告訴她,可謝玟卻暗地裡給她來了信的,這個妹妹心裡對她也多有掛念,只是袁氏要改嫁,豈是她這個女兒能做得了主的。
但若是袁氏離開,謝玟在袁家生活也是不易,只得隨着母親一同嫁過去,以至於如今連姓氏都更改,想到這裡她對謝昭便覺得有許多歉意。
謝玟雖然不在乎自己姓什麼,但到底與謝昭感情頗深,就算她們母女在謝家並不得意,可與謝昭的那一份姐妹情卻始終在她心裡。
崔夷姜聽了之後很是震驚,這事她倒是第一次聽說,可看謝昭那口氣不像是說假,一想之下便也釋然了。
謝瑾鴻都不在了,袁氏改嫁也是必然。
當然人不同不相爲盟,至少她做不到袁氏這般,就算謝棲芳如今已經不在了,謝家卻還有謝廣孝讓她牽念着。
要嫁給秦嘯,謝昭如今沒有長輩在前主持禮儀也是不適,思前想後,謝昭便給外祖家去了一封信,請蕭家舅母來謝家爲她主持種種成親的事宜。
當然親事前的料理卻是不用了,該置辦的東西謝昭自己會打理,就是讓長輩出個面主持罷了。
而對於要嫁給秦嘯的理由,謝昭也在信中與外祖父一一言明,相信以外祖父的聰明睿智必能體諒明白。
在這世間上要找一個情投意合的人已然不易,而謝昭覺得自己很幸運,前世今生,秦嘯都是唯一的那一個。
而秦家人對於這場親事卻是反應不一。
不過作爲一家之主的秦毅卻是大力地支持秦嘯,能夠娶到謝家貴女,不說是全了秦家的名聲,就算今後真到了那問鼎之勢,還有誰敢說他們秦家不夠格呢?
秦毅之妻甄氏卻是有些不滿,她原本是想將孃家侄女甄寶兒說給秦嘯爲妻,如今卻橫插來一個謝昭,她心裡正有氣無處發去,思前想後之下便帶着甄寶兒一同去了福源縣。
即使秦毅的決定她不能違背,可甄氏卻決定要給謝昭提前來個下馬威,順道也將甄寶兒的地位給確定了,就算秦嘯要娶謝昭,那麼甄寶兒也要做爲平妻之一,不然這門親事她可不能就這樣順當地就點了頭。
秦凌倒是自請了這護衛之職,眼下秦家已經攻下了六郡,聲勢逐漸壯大,軍隊也正在整合中,秦毅認爲此時不宜貪功冒進,便將腳步稍稍放緩了些。
所以難得有這空閒,秦凌便想去福源縣看看,能讓他三弟秦嘯一直掛心甚至不惜全力打下江東郡的女子到底是如何的花容月貌。
甄氏姑侄以及秦凌的到來的確是讓謝昭吃了一驚,好在是秦嘯去接待的他們,也給她送了信,讓她心理有了些準備。
秦嘯的言辭中雖然不能表現得太過,但從他的隻言片語中,謝昭也大致地知道了幾分甄氏的性子。
甄氏出身商賈,家中也算是富裕,特別是在秦毅官職越做越大之後,她更是有了幾分水漲船高的架式,身爲郡守夫人,一般女子也輕易入不得她的眼。
這一日來謝家做客甄氏便帶着甄寶兒,只秦凌不好入內宅,便由秦嘯陪着在外院坐坐。
甄氏長得很是圓潤富泰,雖然保養得宜可年紀到底大了,眼角的魚尾紋也能瞧見幾根,她只是淡淡地打量了謝昭一眼,便輕哼一聲道:“聽說謝家眼下已無長輩在側,這親事雖說我家郡守是點頭同意了的,但若你無長輩主持,這像什麼話?!”
“回夫人的話,我舅母正在前往福源縣的路上,想必不久之後就能到達。”
謝昭表現得很是平靜,她沒有必要與甄氏爭一時的長短,再說這是秦嘯的母親,就算粗俗不堪,她也會給甄氏應有的尊重。
“你舅母?”
甄氏怔了怔,顯然沒料到謝昭會這樣說,略一思忖後便癟了癟嘴算是繞過了這事,又指了一旁的甄寶兒道:“這是我孃家侄女寶兒,從小便與子韌他們三兄弟一同長大,也算是青梅竹馬,如今我欲予她這平妻之位,到時候她就與你一同入門,這事就等你點個頭了。”
按甄氏的想法,她是未來的婆婆,謝昭怎麼樣討好她順從她都不爲過。
可從初一見面這女子便表現得淡然,雖然禮儀規矩是不差的,可甄氏怎麼想怎麼覺得謝昭其實內心深處是在看不起來她。
對這一點甄氏尤其敏感,特別是秦毅打下那幾郡後,凡有城中貴人設宴,那些士族貴婦莫不是在一旁聚着說笑,雖然沒有明着與她較勁,可她哪裡不知道那些人是看不起她商賈出身?!
此刻甄氏這樣說就是想要在謝昭進門之前壓一壓這個兒媳婦,知道她這個婆婆絕對不是好惹的。
聽了甄氏的話,甄寶兒已是一臉喜意,眸中隱有羞澀,可更多的卻是歡喜與期待,目光不禁掃向了一旁的謝昭,想聽聽她怎麼說。
雖然這女子比她美麗得多了,可她勝在有甄氏這個姑母在,又是未來的婆婆,怎麼着也會幫着她幾分,到時候過了門她與謝昭誰高誰低不是立見分曉!
謝昭聽完之後面色依然平靜,她是知道秦嘯的心意,自然沒將甄氏的話放在心裡,甄氏要怎麼說由得她,只要最後做決定的人不是甄氏,她又怕什麼?
甄寶兒想進秦家的門,恐怕也是這姑侄一廂情願,秦嘯可半點沒與她提及過。
一旁的崔夷姜卻有些聽不下去了,這還是在說親麼,不是結仇吧?
親事還沒定下呢,甄氏這就帶着孃家侄女想要插進一腳來,真當他們謝家沒人了?
崔夷姜冷笑一聲,道:“夫人或許還不知,我家二姑姑一出生便被先皇給封了江寧縣主,雖則不是公主、郡主之身,可也沒得和別人共夫的道理,若是秦嘯要娶二姑姑,這輩子就只得她一人,娶平妻或是納小妾就不要想了!”
話語雖然激烈了些,不過道理卻是擺在那裡。
崔夷姜掃了一眼臉色驟然煞白的甄寶兒,不由輕蔑地一哼,小戶人家出來的女兒還敢與謝昭爭夫,這是眼睛沒擦亮呢?!
甄氏聽後臉色大變,只覺得一口氣憋在胸口,整個臉都被漲紅了,只指着崔夷姜道:“你……這哪裡輪得到你說話?!”
“嘴生在我身上,難道還不能說話了?!”
崔夷姜好笑地看了甄氏一眼,隨即拂了拂袖口,氣定神閒地端了几上的茶水抿了一口,這纔不急不慢地說道:“我乃清河崔氏嫡系之女,幾任太祖都曾在朝中位列三公,不知夫人又是什麼出身?”意態悠然之間,卻將那種士族女兒的優雅與傲然顯露無遺。
甄氏的臉色已是由紅轉青,由青轉白,有心想要反駁兩句,卻又怕說漏了嘴反倒落了下乘,只能恨恨地瞪着崔夷姜。
甄寶兒卻已是拿了帕子抹淚,就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一般。
不過謝昭才懶得理甄寶兒的做作,只讚賞地看了崔夷姜一眼,這話崔夷姜說得,她卻說不得。
畢竟甄氏還是秦嘯的母親,若是她想要順利嫁得秦嘯,至少不能讓甄氏的面子上太難看。
這樣想來,謝昭便對崔夷姜遞了個眼色,而後輕斥道:“阿姜,還不快向秦夫人道歉!”
“啊?”
崔夷姜收到了謝昭的暗示卻在那裡裝懵,只有些詫異得捂脣,“我說錯什麼了嗎?”說罷又轉向甄氏,像是想到了什麼,這才恍然道:“秦夫人,也是我不懂分寸,若是誰要問及我祖上出身,只怕我要告祭先祖開了宗祠才能細細在族譜上查明一二,我這隨意一問倒是爲難了夫人。”
這話似是道歉,卻又不是道歉,甚至隱有在氣勢上壓倒甄氏之意。
崔夷姜向來心智不弱,她從前不愛與人爭這口舌也是覺得沒這必要,可眼下甄氏已然欺上門來,謝昭又不便當面頂撞反駁,她這個好友兼侄媳婦自然要爲謝昭出這個頭。
甄氏冷笑一聲,手中的絹帕卻是驀然捏緊了,她不在這裡與小輩逞這口舌之爭,今日來到謝家就是爲了讓謝昭點這個頭。
想到這裡,甄氏暗自壓下心頭的怒氣,只轉向謝昭道:“謝姑娘,行與不行你便說句話吧,也省得我老婆子來回奔波!”
“秦夫人這話言重了。”謝昭擡頭掃了一旁的甄寶兒一眼,輕聲道:“甄姑娘姝顏麗色,想來婚嫁之事並無難處,何苦一心要來與人爭夫?”
甄寶兒一癟嘴,目光含着幾分委屈地看向了甄氏,甄氏輕哼一聲正要反駁,謝昭卻又搶在她之前開口道:“夫人,莫說這事我做不了主,就是我舅母來了只怕也不敢應下這事,謝家好歹是名門望族,斷斷沒有在親事未定之前便許下別人平妻之位。”說罷一正神色,眸中透出幾分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來,“夫人若執意如此,那便勸下令郎娶了這位甄姑娘,再不用登我謝家之門了!”說罷一捻衣袖站了起來,那意思很明白了:送客!
崔夷姜也跟着站了起來,似笑非笑地看向甄氏姑侄,這讓她們倆人的臉更沒有地方擱。
甄氏“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冷笑連連,“好個百年士族,好個名門謝家!”卻斷斷不敢說出秦家不與謝家結親的話,這是秦毅決定了的,她斷不敢反駁,只能一拂衣袖忿忿離去。
“阿嫵,我就知道你不是好相與的,剛纔步步退讓,眼下又一錘定音,可不是將她們姑侄氣得夠嗆!”
崔夷姜捂着脣笑,又對着謝昭擠了擠眼,“你這樣說,就不怕秦嘯真地娶了甄寶兒?”
“他若是這樣的人,我便也不會允婚於他了。”
謝昭淡然一笑,眉宇間自信飛揚,或許就連甄氏都不瞭解自己這個兒子,以爲強塞個女子就能成事,當然也錯估了她的性子,有些事情斷不可能退讓,這是她的底線。
秦家的事情謝昭自然不會去擔心,秦嘯一心想要娶她,想來就算甄氏有什麼意見他也會將之處理得很好。
而蕭家舅母這一趟來卻是帶了好些陪嫁過來,知道謝家的家底有多半都留在了建業城裡不好取回,蕭家又不想謝昭嫁得委屈,便有蕭老太爺做主,將庫房裡好些珍藏的古玩字畫都一一取出,又拿了五萬兩銀票給蕭家舅母,讓她爲謝昭置辦嫁妝。
看着那一箱一箱入庫的珍品,謝昭很是感慨,只得對蕭家舅母謝了又謝,“眼下時局不穩,阿嫵也無法走得太遠,還請舅母代爲向外祖父轉達阿嫵的謝意。”
謝家的那些庫裡珍藏在謝昭離開建業城時沒能一併都帶走,輕車從簡也只帶了一些必要之物以及隨身用度,不過她倒不擔心謝家的基業落入人手。
還記得當年謝家地庫的設計製作,那可是用百年精鐵所造,若沒有層層鑰匙開啓,根本不得而入,指不定還要被困在裡面。
而地底之上的其他庫房,也不過就是四季所用之物,多是多了點,但算不上精細貴重,就算被人洗劫一空謝昭也不會心疼什麼。
蕭家舅母笑着拍了拍謝昭的手,“如今你也要出嫁了,蕭家就你這一個外孫女,你外祖父不心疼你還能心疼誰?”說罷似想起了什麼,眼睛微紅,“若是姑太太還在世,定也是欣慰的!”
秦家雖然門第不怎麼樣,但如今當逢亂世,秦家卻勢頭正好,說不得又是一個開國之君,蕭老太爺眼光向來放得遠,又不是拘泥於禮節形式之人,對於謝昭的慧眼識人他還是有幾分期待的。
謝昭聽了也頗有感觸,又與蕭家舅母談了一陣,這便讓人安排她暫去歇息了。
如此又過了幾日,蕭家便派人來下聘了。
這自然是謝昭意料之中的事情,任憑甄氏怎麼樣作,想來秦嘯都有解決的法子,不是兒子退步,自然便是做孃的妥協。
不過讓謝昭感到驚訝的是,秦家這提的還是兩門親事,其一是她與秦嘯沒錯,但其二卻是秦凌想納謝孟姬爲貴妾。
謝昭竟然不知道這倆人什麼時候看對了眼,驚訝之餘不由喚了謝孟姬到跟前說話。
原本她與崔夷姜已經爲謝孟姬看好了一門親事,只是這親事還沒有提上日程,便被秦凌的這一提親給打斷了。
“你當真想要去做秦凌的貴妾?”
謝昭面色平靜地看向謝孟姬,這個侄女向來心高氣傲,怎麼能答應與人做妾?這是她想不通的地方。
聽謝昭這一說,謝孟姬一顆心卻暗自喜悅,沒想到秦凌的動作那麼快,看來那人是真對自己上了心,不由含羞帶怯地對着謝昭福了福身,“還請二姑姑成全。”
謝昭的目光很是清透,卻又帶着一抹洞察人心的幽光,看得謝孟姬有些心虛,不由低下了頭去。
也是謝孟姬知曉甄氏要到謝家來時暗自打聽了一番,又得知秦凌是秦毅的長子,這才設計了一出好戲,讓秦凌對她思之不忘,一見鍾情。
可她到底是庶女之身,又是殘花賤柳,秦凌也已有正妻,若是做個平妻,當然以她的身份也做得,但謝孟姬卻故意表現出自己豁達謙遜的一面,退了一步當個貴妾也是心甘情願。
其實謝孟姬並不是喜歡秦凌,而是秦凌嫡長子的身份給她的誘惑不小,若是秦毅今後真的大權在握甚至到了那一步……說不得這秦凌的身份便會有一個質的飛躍,到時候她憑夫而貴一躍登天,這樣的際遇也不是謝昭能比的。
即使是個貴妾,謝孟姬也有把握,通過自己的手段打敗秦凌那個小門小戶的正妻,最後榮耀的寶座必定非她莫屬。
“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謝昭沉默了一陣,並沒有將那餘家二爺的事情說與謝孟姬聽,如今她已經選擇了秦凌,再說其他的也沒什麼意思,更何況謝昭也不會做那棒打鴛鴦之人。
若這是謝孟姬要的,她會點頭同意的,“只是……做那人的貴妾是否有些不妥,要不要二姑姑爲你爭個平妻之位?”
謝昭這一次是真心爲謝孟姬考慮,妻與妾的地位是無法相比的,若是謝孟姬真要入秦家的門,她是不介意那些輩分差距也要爲謝孟姬謀個對等的身份地位。
“這……”
謝孟姬微微有些猶豫,畢竟她在秦凌面前表現得那樣寬厚大度,如今便不想讓他以爲自己是個爭權奪利的女子,平妻自然是比妾好的,但這些最終都不是她想要的。
謝孟姬懂得退讓,懂得隱忍,所以她知道什麼對她纔是最好的。
眼下這個平妻之位,她不能要!
“不用了,二姑姑。”
謝孟姬微一思忖之下便有了決斷,“貴妾就貴妾吧,您也知道我如今……”話語一頓,又拿出絹帕沾了沾眼角,黯然心傷,“只要他不嫌棄我就好,我哪裡還敢多做奢求……”說罷又輕聲抽泣了起來,看着好不可憐。
謝昭默了默,隨即點頭道:“好,既然你同意這親事我就代你應下了,一應嫁妝我都會給你妥帖置辦,今後好好過日子吧!”
“謝謝二姑姑!”
謝孟姬心底冷笑一聲,面上卻是不顯,又恭敬地對謝昭行了禮這才退了出去,只是跨出門檻後,那原本傷心的表情立馬便換作了一臉的算計。
秦嘯是個不解風情的男人,眼裡心裡都只看得到謝昭,她沒有辦法纔將目光投向了秦凌,今後若是秦凌真地能走到那一步,她的身份絕對會比謝昭榮耀,對於抓住男人的心這種事情她自然知曉該怎麼做。
從踏出這一步開始,謝孟姬已經對自己的未來有了全盤的打算。
與謝家的親事說定後,不管甄氏再怎麼不滿意也只能打道回府不再逗留在福源縣,秦凌自然要護送她回去,又對謝孟姬多有不捨,倆人你儂我儂一番,在外人看來儼然是動了真情。
對他們倆人的事情,謝昭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出嫁前沒有逾距,她便也沒有多做干涉。
秦嘯倒是開始忙碌了起來,甚至已經在江東開始擇選府址,他們兄弟各自打下的地方,秦毅也承諾過那就是他們以後的分封之地。
因着謝家老宅都在福源縣,秦嘯今後也不想將府邸給搬到其他地方,即使會各地征戰,這也會是他與謝昭的家。
謝昭倒是不知道秦嘯在忙活着什麼,等着這邊的事情一定,她回頭便請了相熟的夫人去探探柳家的口風,若是那邊有意便也將謝玫的親事給定下。
如今這個江東的柳家已經不是柳家的嫡系而是分支,不過詩禮傳家教化仍在,又加之柳家六爺人品不錯,等着媒婆上門提親之後,謝玫略一打聽便點頭同意了。
過了十一月,謝家衆人都出了孝,趕在年前謝玫嫁到柳家去,謝孟姬也被送往了秦家,她們倆人的年歲都比謝昭大上一些,又因爲謝家守孝而耽擱了那麼久,如今自然再拖不得。
而謝昭自己與秦嘯的親事卻定在了來年三月的春天,那一年她剛好過了十六,而秦嘯也正是及冠之年。
“原本成親後咱們是要住在秦家新宅的,”秦嘯來看望謝昭,說起那置辦新宅之事,“不過我想着你更願意待在這裡,所以便在這裡選了個府邸,都是按着你的喜好裝飾佈置的。”
“你有心了。”
謝昭笑着看了秦嘯一眼,“如今親事在即,秦郡守倒不急着召你回去了?”
“不急,總要將你妥妥當當地迎過去再說。”
秦嘯咧了咧嘴角,眸中散發着柔和的光芒,如今這份平靜與幸福正是他多年所求,他期待着倆人成親的那一天。
他已經打算好了,秦家新宅只是倆人成親之地必定不會久待,到時候父親制定出一系列戰略規劃,他又要四處征戰,到時候是將謝昭放在福源縣裡獨自呆着,還是將她帶在身邊,這一刻秦嘯又有些猶豫了。
“成親後我怕是又要遠行,若是將你放在家裡也不好,要不還是回福源縣來?”
秦嘯試探着與謝昭說道,便見她璀然一笑,“我原本也是這樣想的,不過你若是征戰在外,餐風露宿的,怎麼能沒有人左右打點?”一頓又道:“再說夫唱婦隨本是常事,咱們婚期在即,你難道不想我今後一直伴在身邊?”說罷對着秦嘯眨了眨眼。
“想,當然想!”
秦嘯激動地連連點頭,眸中綻放出喜悅的光芒,手一伸便握住了謝昭的柔荑,倆人目光交匯在一處,一切溫情盡在不言中。
婚期定在三月初三,所以秦嘯迎了謝昭後在二月中旬便啓程了,趕在三月三之前到達好舉行拜堂的儀式,日子定在這一天也是爲了紀念倆人結下緣份的日子,若是沒有拾到那顆雞蛋,或許秦嘯根本不敢奢求往前走上一步,就是因這天定的緣分,所以纔有了今天這場美滿。
秦家新宅早已經被佈置一番,秦嘯的院子也一直留着,此刻新房裡一片歡聲笑語,衆人又打趣了幾句,見新娘子害羞了,新郎又急着安撫,這纔在鬨然一笑中退了出去。
紅燭搖曳中映着一對新人喜悅歡欣的臉龐,秦嘯忍不住伸手撫了撫謝昭的面頰,溫聲道:“這半個月來趕路,倒是讓你受累了!” WWW ¤тTk Λn ¤¢ 〇
“有你陪着,哪裡覺得累呢?”
謝昭笑着搖頭,小手覆在了秦嘯的手背上,目光柔柔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這一刻他們眼中只有彼此。
“成親後,許要在這裡停留些時日,不過走的時候咱們一道。”
將謝昭的小手合在掌中,秦嘯的拇指有意無意地摩挲着她柔嫩的肌膚,眸中的神色漸漸轉深。
“嗯。”
謝昭輕輕點了點頭,俏臉升上一抹紅暈,她哪裡不明白秦嘯的心思,倆人交握的手掌中已是生了薄汗,可他還是捨不得放開,大手像烙鐵一般地炙燙着她的心。
“阿嫵,你這樣真美!”
秦嘯傾身靠了過來,溫熱的呼吸吹拂在謝昭的頸畔,她只覺得全身一陣酥軟,隨着秦嘯的大手一伸一撈,她整個人便控制不住地軟倒在了他的懷中。
大紅的帳幔在秦嘯揮手間落下,緩緩遮住了內裡那一番旖旎的風光。
第二日認親之時,謝昭總算是見到了秦家的家主,秦嘯的父親秦毅。
秦毅已經年近五十,鬢邊已經升了幾許灰髮,但身姿依舊偉岸雄壯,他面色堅毅,目光看似隨和,但眸中卻有着一抹洞察人心的幽光,如謝昭心中所想的一般,此人志向不小,也絕對不會滿足於目前所擁有的一切。
對於秦凌,謝昭已經不陌生了,在謝家時也見過一面,不過此刻見他身後只跟着謝孟姬與另一文靜的婦人,想來那人才是他的嫡妻正室,而婦人身旁站着一個五六歲大小的女孩,是秦凌如今唯一的孩子。
只是婦人長相一般,看人時總有一股懦懦之色,與一旁打扮得光彩奪目氣勢逼人的謝孟姬不可同日而語。
這一眼謝昭便知道,謝孟姬在秦家過得一點都不差,甚至還是如魚得水滋潤得很。
秦嘯的二哥秦鬆看起來很像一個儒雅的文士,待人接物周到圓滑,又頗有一股氣度風雅,若是不說他的出身,當真是讓人瞧不出來他原本是庶族。
秦鬆曾經娶過一任妻子,只是妻子病故,如今他是單身一人,膝下也並沒有子女。
秦嘯本來還有一姐一妹,姐姐早已經嫁人多年,妹妹秦雯聽說也是在謝昭進門前便出嫁了,眼下並不在這裡。
甄氏見了謝昭還是沉着一張臉,如今甄寶兒已經不在她身邊了。
這事秦嘯也與謝昭提過,甄寶兒被他安排的人送回了甄家,而且留了話讓她在這一年之內立馬嫁掉,不要多做他想。
這一來一去,甄氏自然將這仇給記到了謝昭頭上,對於這個出身高貴的媳婦她也是亦加不喜。
不過秦毅看重謝昭這個媳婦,甄氏也不敢違逆,只能暫時將這怨氣給吞進了肚子裡。
秦嘯知道甄氏不喜歡謝昭,便也不讓她們過多的相處,夫妻倆在謝家呆了一個月後,秦嘯便接到秦毅的命令,準備開拔駐軍,北上征戰。
當然,接到這個命令的不只是秦嘯,還有秦凌與秦鬆兄弟,這一次征戰秦毅極爲看重,只能勝不能敗,若是取下聚庸關,那麼秦家與李、楊兩家便會形成三足鼎立之勢,這天下已然在望。
謝昭早便決定跟隨秦嘯出征,而謝孟姬不知道怎麼知道了這個消息,死活也要跟着秦凌一道。
秦凌本就對謝孟姬頗爲寵愛,稍稍一想便也同意了。
謝昭本沒有做多想,秦嘯在外征戰,她就在後方爲他料理一切,只是不知道這仗會打到什麼時候,她有些擔憂罷了。
好在她出嫁前已經將謝家的一切都安頓好了,如今的謝家託付在了崔夷姜的手裡,謝棲晴年紀漸長也能在一旁幫襯着,只待謝廣孝慢慢長大,總有一天能夠撐起謝家的門楣。
時間一晃,三年過去了。
這之間發生了很多事情,戰事一度很是激烈,楊家人甚至找上了秦毅,要與秦家達成聯盟,只待打敗李家後,兩家共分這南齊的天下。
秦家雖則暫時與楊家聯合在了一起,可兩家人顯然都有自己的打算,等着李家一敗,立時便兵戎相見。
這南齊,只能有一個主,雙雄不能並存,這是歷來不變的真理。
而在這一場一場戰爭中,秦凌與秦嘯也建立了不少功勞,很得秦毅看重,只是秦鬆卻在一次隨軍出征中不幸墜馬,雙腿殘疾,今後只能坐在輪椅上。
轉眼又過了兩年,謝昭與秦嘯的兒子滿了一歲,由秦毅取了大名,喚作秦磊。
謝昭一直不敢有身孕,也是怕戰火波及到孩子身上,只等到戰事稍稍穩定之後纔敢懷了孩子,如今天下初定,連楊家也被秦家打得無再戰之力,不得不遠遠退走,聽說到了西北邊塞之地駐紮了下來。
秦毅見此情景倒也沒有追擊而去,有楊家在西北邊塞駐守,那些西北的蠻夷還不敢輕易踏足,雖說兩家有仇,但楊家如今倒不失爲他解決了一個邊塞的麻煩,當然等着他騰出手後會慢慢將這些殘餘的勢力一個一個給收拾了。
一年之後,秦毅稱帝,並廢除了南齊的國號,改國號爲大秦,年號定爲建元。
建元一年,甄氏冊封爲皇后,對這個陪伴自己多年的老妻,雖然秦毅已經無多少喜愛,但到底她也爲秦家操持多年,又誕下三子兩女,皇后這個位置也只她坐得。
秦凌封晉王,秦鬆封睿王,秦嘯封樑王,兩個出嫁的女兒也各自有了封號,那些跟隨着秦毅一起打下江山的人也一一進行了封賞,整個大秦頓時一片喜樂之聲。
建元五年的某一天,秦鬆秘見秦嘯,等着秦鬆離開後,秦嘯沉默不語,眸中顯見了多了一抹沉思。
謝昭推門而入,將手中的托盤放在了桌案上,一手撫上秦嘯的肩膀,輕聲道:“在想些什麼?”
“二哥他……”
秦嘯擡頭見是謝昭,眸中不覺多了一抹溫情,只拉了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雙手環住了她的腰。
“二哥……是想讓你一同對付大哥?”
謝昭目光一閃,一手緩緩撫上了秦嘯的臉龐,兩人已經成親十多年,時光卻不曾在秦嘯的臉上留下什麼痕跡,只是目光亦發沉穩深邃,還有一種歲月曆練後的成熟與內斂。
“還是你聰明。”
秦嘯勾了勾脣角,一指點在謝昭的鼻頭,嬌妻在懷他忍不住一陣香親,倒是將剛纔與秦鬆相談時的鬱悶與糾結排遣了不少。
謝昭雖然已是兩個孩子的娘,可一身肌膚仍然滑若凝脂,風姿綽約中又帶着成熟女人的嫵媚,一舉一動亦發能夠勾動人心。
“那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一番親熱後,謝昭喘着氣推開了秦嘯,眉目婉轉間似嬌似嗔,倒是讓秦嘯看得離不開眼,那雙手又不老實地在她身上游移起來,被她一手拍了下來,“說正事呢,認真些!”
秦嘯嘆了一聲,心裡正憋着把火又被人給打斷,那滋味着實不好受,只是懷中是他的愛妻,自然要事事遷就順從,便將秦鬆到來後告訴他的事情又與謝昭說了一遍,末了似是有些複雜的情緒夾雜在眸中,只搖頭道:“若不是二哥拿出了確實的證據,我怎麼都不敢相信當年他墜馬之事竟然與大哥有關……”
謝昭眉目一凝,她自覺秦凌不是那等有算計之人,那時秦家雖然勢大,可還沒有坐穩這天下,可秦凌就有了這樣的打算,這其中有沒有夾雜着謝孟姬的手筆?
不過如此一想便也可以理解秦鬆的做法了,如今他是殘疾之身,又沒有後人,秦毅登基後絕對不可能立他爲儲,就算他智謀無雙,大秦也絕對不會接受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帝王。
而這些年秦毅又沒有其他的子嗣,秦凌身爲嫡長子是最可能的帝位傳人。
想到這些,謝昭不由覺得心中一緊,只攥緊了秦嘯的衣袖,顫聲問道:“這些年……你在戰場上可遇到過什麼致命的危險?”有一些猜測在心中緩緩擴大,只是還來不及深想。
被謝昭這一問,秦嘯也怔住了,隨即便明白過來她的意思,面色不覺沉了下去。
以往數次歷險都被他壓了下來,根本沒有與謝昭提起,好歹人是沒事了,何故平添她的擔憂,可眼下細細想來,卻怎麼想怎麼透着古怪。
“是有兩次,”秦嘯在回憶中尋找着蛛絲馬跡,“一次是追敵時險些入了敵人的圈套,那一次去刺探敵情的人是大哥舉薦過來的……還有一次是戰場上那帶毒的冷箭,若非是我麾下副將爲我擋下,只怕當時身亡的人就是我了……”
這樣想想,似乎與秦凌有了一絲聯繫。
“阿嫵……”
秦嘯忽地摟緊了謝昭,全身輕顫起來,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我還記得小時候大哥對我們都很好,有人欺負我們,他總是第一個站出來,就算別人比他強,他最後也能將對方給打趴下,即使被捧得一身都是傷……”他的聲音有些嘶啞起來,帶着一股濃濃的鼻音,卻是將謝昭給摟得更緊了。
謝昭有些心疼地摟住秦嘯,一下又一下地輕拍着他的背,低聲安撫着他。
兄弟鬩牆,這是帝王家的常事,到了那樣的高位,他們比誰都更渴望擁有至高的權力,爲此可以捨棄一切,親情、愛情、甚至人倫。
秦凌這樣做沒有對錯,因爲他的心中只剩下的那個九五之尊的寶座。
謝昭的聲音很輕很柔,卻帶着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秦嘯的情緒才緩緩平靜了下來,原本掙扎的眼神中漸漸融入了一抹堅定。
他不管二哥說的是不是真的,但若是大哥接下來要對他或是對他的家人不利,那麼他絕對不會坐以待斃,或許到了那個時候不拼也得拼一次了。
“阿嫵,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秦嘯擡頭看向謝昭,妻子嬌美的臉龐上散發着一股柔和的光芒,那眼神中對他只有信任和支持,他相信無論他做什麼,她都會永遠地站在他這一邊。
“傻瓜,咱們是夫妻,理當禍福與共!”
謝昭笑了笑,這些年的夫妻她還不瞭解秦嘯嗎,一個眼神過去她便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經有了決斷,不管是好是壞,她都會堅定不移地站在他的身邊。
“嗯!”
秦嘯點了點頭,攬過謝昭在懷,又聽她輕聲道:“要小心荀妃娘娘與孟姬,最近她們的關係很密切。”
荀妃娘娘便是當年一直與謝昭不對盤的荀菲兒,在南齊戰亂初始後她也嫁了人,只是丈夫早亡,後來不知道怎麼着被荀家人給送到了秦毅身邊,很得秦毅寵愛,大秦建國後便封了妃。
而這幾年謝孟姬也生生地將秦凌的正室給熬死了,還做得半點沒留下馬腳,如今她是正正經經的晉王妃,膝下也有一子才四歲,而前頭秦凌的那個女兒也被封了郡主早已經出嫁,晉王府的後宅可以說是謝孟姬的天下。
當時各種看不順眼的兩人竟然也會握手言和走到一起,若是讓謝昭相信她們之間沒什麼利益的圖謀那是不可能的。
“我會留意的。”
秦嘯眸中精光一閃,緩緩點了點頭。
建業城經歷過南齊的戰亂,先是被李家所佔據,慢慢地恢復了過來,後來秦家打到了這裡,雖然戰火波及了城池,但到底沒有造成多大的損害,略一修繕規整一番,又成了大秦的國都。
昔日的謝府還在,只是看起來有些殘破荒涼,除了那些老舊的傢俱破敗地擺在一旁,便是園中瘋長的野草。
這處地方給謝昭留下了許多的回憶,有快樂的,也有悲傷的,更有讓她痛徹心扉的過往,所以這個地方她是不打算再住了。
重回建業城後,也是時隔了幾年她纔有勇氣踏足這裡,地庫仍在,沒有她手裡的鑰匙,誰也打不開百年精鐵所鑄就的地庫。
在地庫開啓那一日,謝孟姬已是聞訊而來,看着那一箱一箱擡出來的珍奇古怪稀世之寶,她眼睛都瞪直了,只上前與謝昭道:“二姑姑,如今謝家的積蓄都在這裡,你莫不是要……”說罷目光一閃,等着謝昭說出她預料中的下文。
都是謝家嫁出去的女兒,謝昭要得,她自然也要得,不然誰願意白忙活這一通?
謝孟姬雖然眼下是不愁錢財,可誰會嫌錢多呢?再說謝家的珍藏可不是從前暴發戶一般的秦家拿得出來的,順便的一樣古玩珍藏那都是價值連城,她自然垂涎不已。
謝昭淡淡地掃了謝孟姬一眼,“這些東西是謝家的,自然都要送回謝家,怎麼……你有意見?”
“你當真要這麼做?”
謝孟姬臉色一變,她沒想到謝昭竟然是這樣的想法,與她預料中的結果簡直是大相徑庭。
“孟姬,咱們都是謝家嫁出去的女兒,當時的嫁妝也沒少了你我的,而這些都是謝家的底蘊,自然要承兒來繼承,希望他今後能夠光大我謝家!”
謝昭話語淡然,說完後也不管謝孟姬的目瞪口呆,讓墨玉指揮着僕傭們趕緊裝車,不日她會讓秦嘯親自派一隻隊伍押送回福源縣,相信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搶樑王府押送的東西。
不過……謝昭掃了一眼謝孟姬,看着謝孟姬不斷變幻的神色,她心中也是一沉,這個侄女向來心大,或許不會就這樣輕易罷手。
謝昭轉身向外走去,心中卻泛起一絲冷笑,看來她要爲謝孟姬安排另外一齣戲碼,總不能讓人白忙活了。
後來的事實證明謝昭的猜測並沒有錯,在秦嘯派去運送謝家財物的車隊果然在路上遇到了盜匪,不過這些盜匪卻撲了個空,實際上另一隊喬裝的商人走了水路是早已將這些東西順利地運回了謝家去,眼下恐怕已是安穩地入了謝家的庫房。
謝孟姬失手後對謝昭的恨意又濃了一分,從而加快了與荀菲兒的接觸,務必要將他們謀算之事儘快地提前實施。
各方的勢力都在秘密地圖謀着,整個建業城似乎都籠罩在了一片充滿詭異的陰雲中。
秦嘯與秦鬆走得越來越近,頗讓秦凌忌諱,這些年來兩派的鬥爭也越來越白熱化,兄弟之情早已經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這兩年來,父皇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又有荀妃娘娘舉薦的術士爲父皇練丹治藥,這東西雖然能解一時之乏,可長久吃下去卻是會虧了身子。”
秦嘯在與謝昭說起這事來很是憂心,秦毅如今雖然是一國之君,卻也是生養他的父親,這種父子之情旁人是體會不到的。
“母后呢,也不勸勸父皇?”
謝昭站在秦嘯身後爲他輕輕地揉着太陽穴,舒緩着他連日來的疲憊。
“母后自從在荀妃娘娘手裡吃過一次大虧後,如今已經再不理後宮之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荀妃娘娘的手段,父皇又寵信她,哪裡聽得進別人的勸?”
秦嘯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若是能勸得動他早勸了,可也許是因爲年紀大了,秦毅深知壽命不多所以想活得更長久,這才迷上了這些偏方邪術。
謝昭也是一聲輕嘆,她知道歷代帝王都信這些玄術,所練丹藥雖則可以暫時讓人精神倍增,可內裡的鉛毒卻是一個大大的隱患。
再加之秦毅又寵信荀菲兒,除了她的話誰的也不聽,脾氣日漸暴躁起來,聽說前幾日才斬了兩個敢於直言的大臣,倒是讓朝中上下人心惶惶。
“不知道怎的,我最近總有種預感,好似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一般。”
謝昭的手微微一頓,秦嘯增開了眼睛,眸中精光一閃而逝,只拉了謝昭的手輕輕一拍,“不管發生什麼事,有我在你們母子幾個跟前擋着,任何人都傷害不了你們!”
“這我當然知道。”
謝昭輕聲一笑,半蹲着身子將頭輕輕地倚在秦嘯的腿邊,“我只是掛心着你的安危,若是……”微微一頓道:“若是真有什麼變故,你要以自身安危爲重,只要你在,咱們母子幾個就沒什麼好怕的!”
“我知道。”
秦嘯笑着點了點頭,輕輕撫了撫謝昭的髮鬢,“去看看萱兒吧,聽說她這幾日老是晚上做惡夢,今夜你好好陪陪她!”
秦嘯與謝昭只生養了兩個孩子,秦磊如今已經九歲,而秦萱也五歲了,兩個孩子繼承了母親精緻的容貌,是一對可愛的金童玉女。
從前秦磊倒是最得秦毅喜歡,只是這兩年因爲服食丹藥之故,秦毅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召這個皇孫入宮覲見了。
“好,我去看看她,你也不要太過操勞,早些歇息!”
看着秦嘯案頭堆積的公文,謝昭又不由囑咐了一聲,這纔出了房門。
在她離開後,秦嘯這才目光一沉,轉身走進內室,走進了一間被巨幅山水畫遮掩的密室,這裡,直通向睿王府。
這兩年秦嘯與秦鬆的關係日益密切,外人雖然看不出來,但秦凌卻心生了警覺,又加之秦毅一直沒有立儲,他也有些坐不住了。
而秦嘯也知道,眼下事態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或許是該到了動手的時候。
建元八年的一個冬夜,這注定是個不眠夜,建業城皇宮幾乎被火把照得猶如白晝,嘶殺聲吶喊聲整整響了一夜,驚得城裡的百姓們人人閉戶,卻又在顫抖中張望着那座高大巍峨如兇獸一般的皇宮。
秦嘯與秦鬆終於動手了,秦凌也是不慢,只是秦嘯他們掌握的先機比秦凌快了那麼一分,失之毫厘謬以千里,秦凌終究是敗了。
那一夜,鮮血染紅了積雪,甚至還浸進了雪下的青石磚地,入土三分。
那一夜,無數的人倒在了皇宮禁內,那一排一排的屍首堆滿了整個演武場。
那一夜,沒有人睡得着。
那一夜,建元帝因服食丹藥過量導致瘋魔,殺了荀妃娘娘後墜樓身亡……
那註定是一個讓人難忘的夜!
謝昭守在爐火旁,不遠處是一雙兒女熟睡的容顏,之所以今夜讓他們睡在了一起,也是方便聚集,方便逃離,若是真生了什麼變故的話。
好在蒼天保佑,當第二日爐火燃盡,看着秦嘯穿着一身帶血的盔甲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時,謝昭那顆久久懸着的心終於放下,在淚眼朦朧中快步奔向了那個偉岸的身影。
晉王秦凌與後宮荀妃勾結密謀以玄術丹藥毒殺建元帝,最後致其瘋魔墜亡,又意圖發動兵變奪取帝位,這已是不爭的事實,原本這種忤逆之罪當誅當斬,可因有甄皇后爲其求情,秦嘯終是將秦凌連同晉王府一干涉事人等都暫時囚禁了起來,以待日後再作定奪。
國不可一日無君,在羣臣奏請以及秦鬆的全力支持下,秦嘯在無奈中登上了帝位,爲建元帝發喪,改年號太平,謝昭自然也理所當然地登上了後位。
若說有一天他們夫妻會處在這個位置,謝昭是怎麼也沒有想到的,但如今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怎麼樣她都會陪在秦嘯身邊,在她眼中這個男人並不僅僅是帝王,還是她相伴一生的丈夫!
未來的道路還很長,她還要看着兒女長大成人,還要看着大秦穩穩地屹立在南方,讓北地的戰火再也牽連不到,讓大秦永遠享有太平安康,相信他們夫妻攜手,這一切終會變成現實。
夢還很遠,而路正從腳下開始!
後記:秦嘯三十四歲登基爲帝,在位二十五年,他勵精圖治,讓大秦從戰火的貧瘠中慢慢走出,北驅匈奴,南定蠻疆,爲後世奠定了太平盛世的基礎。
而秦嘯這一生只娶了謝昭一人,無納妾封妃之舉,整個後宮等同虛設,帝后一生恩愛,膝下也只有一兒一女,而關於他們倆人相識相知相愛的故事在民間也有很多版本,每每讓人提及都羨慕不已,引得後人無限追思!
------題外話------
終於寫完了這個故事,可能後面略有些縮減,但如果拉開來些又太大了,我是將這個故事精減了一些,希望你們能喜歡!如此我要好好休息一兩個月準備新文,希望我回歸的時候你們仍然都在,愛你們,大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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