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兒提着食盒輕巧地走在廊道上,一路安安靜靜的,沿途見到了相熟的丫環婆子便笑着打了聲招呼,一直行到院門前,那守門的孫婆子揚着一張燦爛的笑臉對着她福了福身,“姑娘好啊,今兒個打早便聽到喜鵲喳喳地叫着,我琢磨着定是有什麼喜事呢!”說着伸長了脖子往裡探去,卻也只見得進進出出的各色裙裾穿插而過,自顧自地忙着手中的活計。
巧兒腳步一頓,便笑着看了孫婆子一眼,“孫媽媽可說對了,今兒個大夫人便要從西安府城來杜家村,一同帶來的還有咱們府裡的四小姐呢!”
王氏盤桓在西安府城多日,自是給杜家村這邊送了信的,劉媽媽早就安排了下去,府裡知道這事的人可不少。
“大夫人可是好多年都沒回過杜家村了,我老婆子也是多年前見過一面,沒想到如今連四小姐都來了,可不正是喜事嘛!”
孫婆子呵呵地笑着,巧兒便也不同她多說,提了提手中的食盒,“我這趕着給小姐送早膳,就不與你多說了。”
“姑娘慢走!”
孫婆子笑着將巧兒送走,便想着今兒個王氏歸家,上面必定又有賞的,不拘是幾錢碎銀子還是幾十塊銅板,也足夠她喝上一壺的了。
蕭懷素早被秋靈從被子裡挖了出來,洗漱過後穿戴一新,由着秋靈將她按坐在了雕花鏡前的錦凳上坐着,拿着黃楊木梳爲她順着長髮。
蕭懷素捂着脣打了個呵欠,“昨兒個夜裡總是翻來覆去地睡不着,瞧瞧這眼皮下都有些青了呢。”說着湊到了鏡前仔細地看了看。
“那待會再揉點面膏將那方掩着點?”
秋靈的聲音柔柔的,聽在耳朵裡很是軟糯動人,就像三月裡下的那場小雨,淅淅瀝瀝地浸進了人的心裡去。
蕭懷素舒服地往後靠去,枕在秋靈軟軟的身子上,很是愜意地閉了眼,由着她將面膏在眼皮下又抹了一層,淡淡的梔子花香便在鼻端漫延開來。
“聽說你大哥這次是跟着大舅母一同來的?”
蕭懷素偏頭看了秋靈一眼,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她圓潤的下巴,肉肉的讓人很想去捏上一把。
“是。”
秋靈笑着應了一聲,“原本還以爲表姐要回去,沒想到大哥卻是來了,這也是奴婢爹爹的主意,到時候倆人在這裡成了親便由得老夫人安排,也不急着回去了。”
“那倒是。”
蕭懷素輕聲一笑,“貴叔只怕是想抱孫想得緊了,這纔打發了你哥過來,再拖下去又不知道得到幾時。”
秋靈點了點頭,又聽到巧兒的聲音在外間響起,“早膳拿回來了!”
“哎!”
秋靈應了一聲,又將蕭懷素給推了起來,“小姐,讓奴婢幾下給您梳好頭,再去用早膳。”說着兩手並用,在蕭懷素頭頂上靈巧地挽了兩個丫髻,餘下的頭髮垂在兩邊又綁成了鞭子,配了兩朵珠花,纏了兩根髮帶,看起來清新又嬌俏,這才滿意地拉了她起身。
蕭懷素用過早膳便向杜老夫人的正屋而去,準備向老夫人請過安後便去廚房裡看看,今日王氏母女歸來,她總要花點功夫盡點心,路上又遇到了杜延玉,見了她便手挽手地一起過去。
“表妹今兒個可要好好辦這接風宴,咱們那麼久都沒見過大伯母了,還有新添的四妹妹呢!”
杜延玉笑着對蕭懷素眨了眨眼,實際上是有些垂涎她做的美食,“不拘要多精緻的菜色,就像那一日的家宴,簡簡單單地就好了。”
“那次我可是忙活了一個下午,三表姐你也捨得?”
蕭懷素有些委屈地噘了嘴,又伸出雙手在杜延玉面前翻了翻,“你瞧瞧,如今這雙手都沒從前細嫩了,你仔細看指尖都有了裂口呢!”
“啊,怎麼會?”
杜延玉大吃一驚,趕忙將蕭懷素的手左右翻看着,果然找到了一兩條小裂口,只得苦着一張臉道:“表妹既然這般辛苦,還是交給廚娘吧!”說着有些遺憾和惋惜。
哪家的小姐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蕭懷素能偶爾下廚給他們做些點心吃食再煲些湯喝着已是極好了,是她奢求的太多,這人心啊就是不容易滿足。
見杜延玉意興闌珊的模樣,蕭懷素這才抿了脣笑,“放心吧,今日我會做些點心,再煲個烏雞湯,三表姐最愛吃哪樣菜,我再給你弄一個。”
“這怎麼好?”
杜延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絞着衣角,蕭懷素的手都裂口子,她卻還纏着她做菜,這樣想想也覺着是自己太過分了,趕忙搖頭拒絕,“表妹還是歇歇,今日就讓小菊動手吧,你在一旁看着也是一樣的。”
“那這是你說的喔?”
蕭懷素笑着眨了眨眼,又將杜延玉的手臂給挽緊了,“知道三表姐心疼我,我有分寸的。”
兩姐妹說說笑笑地到了杜老夫人的屋裡,杜延雲已是在座了,聽到倆人的聲音轉了頭過來璨然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小米牙,“等你們多時了,怎的眼下才到?”話語裡透着親暱,卻並無一絲責怪。
蕭懷素姐妹兩個笑着向杜老夫人行了禮,這才挨着杜延雲依次坐定了,便聽得杜老夫人道:“信裡說是今兒一早就出門,我估摸着怎麼着也得正午才能到。”
“祖母這是想見四妹了吧?”
杜延玉捂着脣笑,又掰着手指算了算,“四妹妹眼下都有一歲半多了,也不知道生得像不像二姐?”
“人來到不就見着了,你急什麼?”
杜老夫人笑着嗔了杜延玉一眼,又有些感慨道:“也不知道延廷這小傢伙好不好,什麼時候也能讓我見見這小孫子纔好啊!”
“瞧祖母說的,總有機會的,您一說都惹得我想哭了。”
杜延玉這是想到了遠在廣西的父親杜伯嚴與她那素未謀面的小弟杜延廷,不禁微微紅了眼眶。
“得了,我不說了!”
杜老夫人連連擺手,“這親人相見本該高興的,你哭個什麼勁兒!”
杜延玉這才笑着收了淚意,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用絹帕沾了沾眼角。
蕭懷素看在眼裡便轉了話題,“聽說大舅母在西安府住了好些天呢,也不知道給咱們買了什麼好東西來?”說着眼珠子一轉,笑得狡黠。
“你這丫頭就記掛着禮物,待會給你四妹妹的見面禮可要備好了。”
杜老夫人笑着嗔了蕭懷素一眼,轉而想到了什麼,面色微微有些沉了沉。
王氏在西安府裡做了些什麼並沒有瞞着她,也可以說是她默許的。
杜老夫人不禁在心裡嘆了口氣,人老了總有顧不過來的時候,當時是意氣了,卻不想後面會留下麻煩或是禍端。
王氏的性子圓滑,有心修補與寧家人的關係也是好的,換作是她,心裡雖然也有些這樣的想法,卻再也拉不下那個面子來,更何況對象還是她一向厭棄的姜姨娘。
能屈能伸,又有自己的底線,能有王氏這樣的兒媳婦也算是杜家的幸運。
蕭懷素不明白杜老夫人剛剛還好好的,這下情緒怎麼突然沉了下來,便向杜延雲使了個眼色。
杜延雲微微抿了抿脣,只是謹慎地搖了搖頭。
這事王氏只與杜老夫人書信交流過,她也只聽到了一點口風,卻知之不詳。
祖孫幾個又說了會兒話便各忙各去了。
蕭懷素在廚房裡與廚娘商討着今兒個要安排的菜色,小菊也在一旁出主意,畢竟今日她露手的地方多上一些,蕭懷素也就是做做點心什麼的。
將廚房裡的事務安排妥當,蕭懷素又去十七房轉了轉,再回到家時卻聽門房說寧湛來了。
蕭懷素心中一喜,便快步往裡而去,“怎麼寧六哥這般快又回來了,我還以爲他要在軍營待上好一陣呢?”
蕭懷素眉梢眼色都飛揚着喜悅之色,真是擋也擋不住。
秋靈快步追上了她的步伐,在她身後回道:“只怕是徵糧的事情告一段落,又押解糧草到了軍營去,這是回來覆命的吧?”
“可能是這樣。”
蕭懷素點了點頭,腳步卻是不停,“咱們一直沒收到三表哥的來信,人該是平安到了的,只怕信是交到了寧六哥手裡,讓他帶回來呢!”
與上次分別還不到兩個月,蕭懷素卻覺着已是過了好久的時間,此刻那被她放在荷包裡的紫金石散發着一陣一陣的溫熱,就像感應到主人來了一般,她不禁一把將荷包給攥在了手裡。
一口氣走到了杜老夫人的院門口,蕭懷素這才深吸了一口氣慢下了步伐,又理了理衣裙,這才踩着輕緩的步伐踏了進去。
“表小姐來了!”
香桃立在廊下,笑着向蕭懷素行了一禮,又伸手往裡一指,“寧家六爺來了,正在裡面和老夫人說話呢。”
“那我在外面等等。”
蕭懷素原本是很迫切地想要見到寧湛,看看他好不好,這段日子瘦了沒,可臨到近了卻又改變了想法,她這模樣未免讓人感覺太心急了些,姑娘家的矜持還是要的。
便向小丫環要了把剝好的香瓜子,拿了銀勺站在廊下逗鸚鵡說話呢。
原本杜老夫子屋裡是沒有鳥雀的,也不知道杜延玉是打哪尋來的,又教了這鸚鵡說些討喜的話,將杜老夫人逗得很是開心,這才掛着養了起來,悶的時候逗弄着來解些樂打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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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懷素舀了幾顆香瓜子在銀勺上,心思卻在屋內,可豎起耳朵也不能聽到裡面的動靜,她不禁有些失望,手中的銀勺卻是晃啊晃的,一直沒喂到鸚鵡的嘴裡。
鸚鵡急了,叫了兩聲卻還是沒得到蕭懷素的主意,這下尖了音調喚道:“美人!美人!美人!”
接連喚了三聲,那聲音是又尖又脆,只怕連屋裡頭都聽到了動靜,蕭懷素怔了怔,旋即猛然紅了臉。
一旁的香桃捂着脣笑,“就連鸚鵡都知道表小姐是個美人呢,這才拐着彎地恭維您!”
“這調皮的扁毛畜牲!”
蕭懷素又羞又惱,就着銀勺拍了兩下鸚鵡的腦袋,鸚鵡飛撲撲地躲了開去,還以爲蕭懷素在和它玩呢,口中仍然“美人美人”的叫個不停。
蕭懷素無奈,只得將銀勺往前一送,“堵住你的嘴!”
鸚鵡這才撲扇着翅膀,將嘴湊了過來美滋滋地吃起了香瓜子。
秋香色的門簾卻是從裡撩了開來,一雙黑色的長靴映入眼簾,緊接着便走出了一個穿着墨藍色長袍的身影,五官削瘦,肩背挺拔,不是寧湛又是誰?
“見過六爺!”
秋靈最先瞧見,趕忙給寧湛行了禮,又飽含深意地看了一眼蕭懷素驟然僵直的背影。
她從前也是知道蕭懷素與葉觀瀾暗自打的交道,可哪一次卻也沒見過蕭懷素做這般小女兒的嬌態,只怕這次真是有些不同了。
香桃也給寧湛見了禮。
蕭懷素卻是紅着臉直直地站在那裡不肯轉過身來。
那高挑的背影纖穠合度,銀紅色的長裙籠在她身上,更顯出那一抹纖腰的細柔,腳下蹬着厚底的繡花鞋,鞋子的兩處邊緣已是磨了好些。
果然是喜歡四處蹦達的主兒,寧湛不由低聲笑了笑,“蕭三妹妹,怎的不敢轉過來見我了?”自然地踱步到了廊下,伸手逗弄着那隻鸚鵡,“適才我聽到它喚了‘美人’,可是喚的你?”說着將目光轉了過來。
蕭懷素側着臉任陽光傾灑,卻有些倔強地目不斜視,挺俏的鼻頭上泛着一層亮光,卻更顯得她五官精緻玲瓏有如雕琢的玉器,紅脣有些羞澀地輕咬着,似嬌似嗔,透着少女的無限風情。
寧湛看着看着便覺得心中一片柔軟,脣角不自覺地輕翹了起來。
“寧六哥盡說笑,”蕭懷素噘了嘴,“這鸚鵡慣是嘴甜,若是你給它好吃的,指不定它也這樣喚你呢!”說完似是想到了什麼不由輕聲笑了起來。
寧湛微微一窘,不過見蕭懷素笑得開心,便也跟着笑了。
蕭懷素拍了拍手,將手中的銀勺遞給了秋靈,這才轉過身來看向寧湛,少年的五官深邃如刀削,一雙明眸晶晶亮亮,如泛着波光的湖水,那一圈一圈的漣漪浮散開來,幾乎要將她溺斃,她趕忙垂了目光,輕聲道:“寧六哥這次來可是爲我二舅舅他們送信的?我三表哥可是安全到了那裡?”
寧湛笑了笑,“你見着我安全迴轉了,也知你三表哥必然是平安到達了,這次過來也是給老夫人回個信,順道捎了你二舅舅的書信。”
“那邊一切可好?”
蕭懷素這才擡了眼角瞟了一眼寧湛,見他目光始終溫柔,心中卻有說不出的甜蜜。
“還好。”寧湛點了點頭,“軍需齊備,將士們氣勢足了,任憑羯羅那邊如何鬧騰,咱們這邊都能抵禦過去。”
“那就好。”
蕭懷素看了看腳尖,一時找不到話可說,廊下的丫環都在注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倒真不好說得太多。
氣氛一時之間沉默了下來,卻聽得有人急步而來,腳步聲穿過院子,到了廊下,隔着老遠便喜氣地高聲道:“快稟報老夫人,大夫人到了,四小姐到了!”
說着急急地給蕭懷素他們這方行了一禮,又趕忙進了杜老夫人的屋裡回稟,然後劉媽媽便跟着出了門,帶着一衆丫環僕婦前去迎接王氏。
“大舅母和四妹妹倒是來得快。”
蕭懷素欣喜地轉過身來,眼下快近午時了,估摸着時間王氏他們也快到了,卻沒想到竟是和寧湛一前一後地趕到,這真是巧兒,想着目光便又轉向了寧湛,卻見他眉頭微蹙,顯然在想着什麼,不由問道:“寧六哥,你怎麼了?”
“沒什麼。”
寧湛搖了搖頭,蹙起的眉尖卻仍然沒有松下。
他是記得秦致遠今日會上門提親,但若是王氏他們往杜家村而來,那秦致遠豈不是要撲了個空?九皇子那邊又要怎麼交代?
難不成他們還會同他一樣往杜家村這邊趕來?
到時候衆人齊聚一堂,那可就熱鬧了。
想到那個場景,寧湛的表情也變得古怪了起來。
“難不成你見過我大舅母?”
蕭懷素有些好奇,寧湛的表情變化得很快,剛剛還一臉愉悅,眼下顯見得是在擔心什麼,而這正是從他聽說王氏的到來才起了變化,若是這兩者之間沒有什麼干係,她卻是不信的。
“倒是不曾見過杜夫人。”
見蕭懷素一臉想知道原由的模樣,寧湛心思一動,不由跨前一步,湊近了她幾分,低聲道:“秦大哥原本今日是要去向杜夫人提親的。”
“啊?!”
寧湛話音一落,蕭懷素忍不住輕呼一聲,見左右投來好奇探尋的目光,這才忙掩了脣,一臉驚訝地看向寧湛,“這話怎麼說的?”
她雖然知道秦致遠與杜延雲曾經有過那麼一出,但也沒瞅見倆人之後有什麼交往,私下裡更沒聽杜延雲提過,怎麼不聲不響地眼下人家都要上門提親了?
“秦大哥自然是心儀你二表姐這才上門求娶。”
寧湛眼波一轉,自然就帶出了幾許深意,不喜歡娶回來幹嘛,正是因爲中意,這纔想盡了辦法都要上門來提親不是。
“可這……這也太讓人想不到了。”
蕭懷素驚訝歸驚訝,卻也止不住地爲杜延雲高興,秦致遠看着便是沉穩敦厚,這樣的人應該值得託付終身,不過想到秦家與杜家之前的齟齬,她又有些犯愁了,單單瞟了寧湛一眼,低聲道:“寧六哥,這親事雖然我看着也還行,可是隻怕沒那麼容易……”說着嘆了一聲,幽幽道:“你不知道從前兩家人也有過這意向,秦夫人卻是推拒了,依我外祖母的脾氣只怕不會答應。”
寧湛卻是信心滿滿,“這個你不用擔心,秦大哥也知道他們家從前不對,這才請了九殿下保媒,就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也不會將他們給攆出去吧,若是大家都坐下來說話,秦大哥又能用誠意打動老夫人與杜夫人,這事便也沒有想像中的難。”
“原來你們都計劃好了啊!”
蕭懷素恍然大悟,看着寧湛的目光變了幾變,不由輕哼一聲,“合着你們在一起算計我們家呢?!”
“這個不算,”寧湛趕忙擺手,又見蕭懷素氣得嘟了脣,連忙解釋道:“我就是知曉罷了,半點沒有參與,不然眼下我也該和他們一道,哪能出現在杜家村啊?!”
早知道蕭懷素這樣他就不說了,寧湛也只是想拉近倆人的距離,共同分享一個秘密。
“得了,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蕭懷素卻是不依不饒,只瞪了寧湛一眼便轉過了身去。
寧湛有些着急了,正不知道該如何辦時,簾子卻從裡面被人給撩了開來,香菱一臉笑意地望着倆人,“老夫人請六爺與表小姐進屋說話!”
原是倆人在廊下一番嘀咕已是落入了杜老夫人耳裡,雖然聽不清楚說的是什麼,但到底知道是他們。
“蕭三妹妹,進去吧!”
寧湛從蕭懷素身邊錯身而過,藉着衣袖的遮擋,飛快地將一個物什塞進了她的手中,快得旁人根本無從發現。
他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給她塞東西?!
蕭懷素一驚,旋即趕忙用衣袖給掩住了,一顆心咚咚地跳個不停,又見身後跟着的秋靈並無所覺,連香桃與香桃也是目不斜視,這才鬆了口氣,又偷偷瞧了一眼,卻是一隻玉製的小狐狸,雕刻得活靈活現的,只有成人拇指大小,看起來尤其玲瓏可愛,觸手生溫,光滑細膩,握在手中就像握住一隻剝了殼的雞蛋一般。
這人!
蕭懷素看着寧湛入內的背影,一時又好氣又好笑,敢情這是道歉來的?
不過不管是怎麼樣,那也是他提前備下的,想着寧湛有這份心意,再多的氣惱都在傾刻間化作了煙雲。
雖然秦致遠有了九皇子作保,但杜老夫人與王氏也不可能一口應下,秦致遠若不表現出十二分的誠心,只怕這婚事也是成不了的。
蕭懷素翻手將那隻小玉狐狸收入袖袋中,這才踏步進了屋子。
“你們倆在廊下嘀咕些什麼呢,片刻都不消停?!”
杜老夫人嗔了蕭懷素一眼,待她行過禮後招手將她喚到了身邊來。
“沒什麼!”
蕭懷素皺了皺小鼻子,往寧湛那方瞪了一眼,不依地拉着杜老夫人的衣袖搖了搖頭,“外祖母,寧六哥笑話我呢,都怪那隻鸚鵡亂說話!”
“是不是喚了你‘美人’?”
杜老夫人呵呵地笑了,“前幾天延玉那丫頭便這樣教的,沒想到今日正派上用場,我的懷素可不就是個小美人麼?”
“外祖母也打趣人家,我不依啦!”
蕭懷素羞紅了臉,藉機將身子撇向了一旁,半點不搭理寧湛投來的殷殷期盼的目光。
杜老夫人的目光卻是含着深意地轉向了寧湛,“寧湛,我讓你留下來,也好見見懷素她大舅母,你又是慣常出入咱們家的,總要渾個臉熟纔是。”
杜老夫人一番話倒是說得蕭懷素微微有些臉熱,寧湛卻是毫無所覺。
“是。”
寧湛倒是正了神色,半點都不覺着尷尬,給杜老夫人行了禮後便安靜地坐在了一旁,目光輕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一會兒,杜延雲與杜延玉便陪着王氏母女一同到了,倆人都是在途中相遇,還沒到二門便見着王氏等人,母女相見自是一番唏噓感嘆,又怕杜老夫人等得急了,不急細聊便往正屋而來。
王氏母女幾個到了,蕭懷素自然便收拾起了小性子上前見禮,又抱了杜延雪看了又看,粉嫩嫩的小娃娃張口便是軟糯的童音喚着她“表姐”,蕭懷素心裡美滋滋的,又讓秋靈回她屋裡拿見面禮去。
王氏見到女兒也是一臉喜色,又向杜老夫人行了禮後,目光這才投向一旁端坐的少年,顯見得多了一抹審視。
寧湛適時地上前與王氏見禮,杜老夫人便指了他道:“這是寧府的老六,一向幫咱們良多,這次還送了延林去他父母身邊,在咱們家也是慣常出入的,倒不見生。”
“寧六爺。”
王氏笑着點了點頭,寧家有幾個兒子她倒是知道的,四子與六子都是嫡出,沒想到老六還與他們這邊親近,恐怕是寧家人都沒有想到的。
“杜夫人言重了,喚我寧湛即可。”
寧湛這時便好說話了,又向杜延雲姐妹行了禮,這一屋子的女眷在這他也不好多呆,既然杜老夫人只說見上一面,這目的達到他也該退場了,便向老夫人行禮告辭。
杜老夫人卻沒讓他就這樣離開,又問他府城裡是否有要事,沒有要事便在杜家盤桓兩日,怎麼說寧湛也幫了他們的大忙,沒得連口酒水連碗飯都沒吃着便讓人走了,說出去自家人都覺得不好意思。
寧湛本也沒想離開,便也順着應了。
他估摸着秦致遠必然會趕到杜家村的,這下所有人都湊到了一塊,倒是真的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