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懷素懲治了安子雅這事倒是在宮裡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風波。
懿德太后知道後只是淡然一笑,對身旁的英姑道:“哀家就是覺得這丫頭心腸太軟了些,如今難得硬氣一回,若是哀家在場也覺得解氣!”這是對安家人早就不耐煩了,別人不理還要上趕着找抽,不抽她都對不起自己。
“安家兩位小姐也是太過嬌慣了,如今貴妃娘娘自顧不暇,又哪裡能護得住她們?”英姑也跟着搖了搖頭,脣角又掀起一抹幸災樂禍的笑來,“兩位安家小姐還是早日入得吳王的府上好,安生!”
“這對姐妹花當真要入了吳王府中,倒是有些讓人惋惜了。”
懿德太后感慨了一句,眸中目光深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錦繡宮”裡,皇后卻是將這事當作笑話說給了葉觀瀾聽,“那姐妹倆自從這一入宮就沒消停過,也是安貴妃縱着她們,如今後面沒有人撐腰了,還敢這般大膽地與懷素說話,也不看看懷素如今是什麼身份,太后都寵着讓着,沒得到了她們跟前還要受埋汰!”說罷又輕笑了起來,她能想見安貴妃得知這個消息後會有怎麼樣的怒火,安貴妃不安宜了,她就覺得快意,誰叫安貴妃從前不老實,儘想着法尋她的不痛快。
葉觀瀾坐在皇后下首,聽了這話也只是抿脣一笑,“我也沒想到這丫頭竟然還有這等魄力,定是被氣得狠了!”
蕭懷素還是很有容人之量的,在葉觀瀾的印象中她一向如此,大度、豁達,還曾經開解過他,自己的性子也很隨和親切,至少別人不來惹她,她是絕對不會先去招惹誰的。
“你也別用丫頭這稱呼了,得喚她郡主,”皇后娘娘笑着對葉觀瀾眨了眨眼,“若是沒人時再叫懷素也行,別人可都成親了,你也得加緊!”說到最後已是一臉期待地看向葉觀瀾,“你沒回京之前姑母倒是幫你看好了幾個人家,到時候再好生比較比較,定爲你選個稱心如意的妻子。”
憑着葉觀瀾這樣貌這身份,京城裡想嫁他的貴女多了去,皇后娘娘肯定只要她一放出風聲,絕對會有大波的人上趕着來。
“姑母……”
對皇后的熱情,葉觀瀾唯有一臉的苦笑。
家中繼母自然不會爲他操持這些,就算選定了的只怕也是些歪瓜裂棗,皇后自然不會讓廣恩伯夫人插手,只等她選定了知會一下府中就行,雖然魏王眼下不在她身邊了,可她皇后的身份仍然管用,就連皇上也要給她幾分顏面,不是嗎?
“還有……”皇后像是想到了什麼話語微微一頓,連臉上的笑容都淡了幾分,“你也知道本宮不好隨意出宮,如今你回京城,得空了代本宮去看看魏王……這孩子一直守在皇陵那,雖然時不時有書信傳來,可不親眼見着一面實在是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本宮又怕見着了他咱們母子都傷心,所以……”
“姑母,我明白的。”
葉觀瀾便點了點頭,體貼道:“等着回府後安頓一番,我立馬就去看看錶哥,姑母且放心。”
“你這孩子向來貼心,又是個明白的,可嘆你母親走得早,不然如今就等着享福了。”
皇后感懷地拍了拍葉觀瀾的手,已經走到如今這個地步了,對將來她也有了幾分隨遇而安的心理,至於秦王向她遞來的橄欖枝……
皇后眼神一黯,這事還要從長計議邊走邊看,她可不能爲了幫別人反倒將自己給搭上了,若是她敗了,連魏王都要受牽連,她何苦來哉?同樣的苦她可不願意再吃一次,而到了那時,聖心難測,她是不是還能有這份幸運可就難說了。
相較於“錦繡宮”的一派平和安寧,“永樂宮”裡卻颳起了一場疾風驟雨。
安貴妃面上再也維持不了那得宜的笑容,五官有些猙獰地扭曲着,揮手一擺便將那盞花鳥富貴的粉彩茶蠱掀翻在地,淡黃的茶水濺溼在玉質的臺階上,留下了深深淺淺的水印。
“娘娘息怒!”
殿內宮女太監都跪滿了,個個垂首斂息,大氣都不敢出上一聲。
安子雅早已經沒有了淚,只呆呆地坐在椅子發着呆,安子如卻是恨得咬牙切齒,“要是當時我在那裡就好了,也不會任由姐姐被他們給欺負!”
“若是你在?!”
安貴妃掃了安子如一眼,冷聲嗤笑道:“怕也只有被安平郡主收拾的份,她連太后與皇后都能哄得團團轉,收拾你一個小丫頭片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那怎麼辦?”
被安貴妃這一說,安子如哭喪着臉,又看了一眼目光有些呆滯的安子雅,那張與她相似的臉蛋此刻已是腫得老高,根本分辨不出她原來的容貌,若是恢復不過來,這臉只怕也是毀了,便也哭得傷心起來,“姑母,難不成姐姐這打就白捱了?”
“不過是仗着太后的寵這才得意了起來,我看她能得意到什麼時候?!”
安貴妃沉下了臉來,默默算計了一番這才道:“這事怕還是要支會吳王一聲,畢竟我已是把你們給了他,雖然還未過府,但也是他名下的人了,子雅這樣被人給欺負他如何能袖手旁觀?”
安子如聽了這話不欲接口,進吳王府又不是她們想的,如今還要這個男人爲她們撐腰,怎麼想着想着她便犯惡心?
安子雅雖然沒有說話,可面上神情似憤似恨,那放在膝上的雙手卻是慢慢揪緊了裙襬,她雖然一點也不喜歡吳王,可如今看來能依仗的也就只有這個男人了。
想到這裡,她不顧臉上的傷輕輕用手撫了撫,這張臉不能毀了,這是她今後唯一的資本,雖然如今一碰就是一痛,卻也更加提醒着她曾經受過怎麼樣的羞辱。
這事還沒有完,她受過什麼樣的委屈,總有一天也要讓蕭懷素一道道地嘗過。
而身爲這件事情主角的蕭懷素此刻卻早已經回到了寧府。
端儀公主在靜妃那裡又坐了一會兒晚了她一些時候回府,不過也將宮裡的動靜給她帶了回來。
“倒是有人誇了弟妹,想來安家姐妹在宮裡得罪了不少人,弟妹這樣做也是爲她們出了口氣。”
端儀公主坐在蕭懷素房中說話,眸光微微轉動,有些猶豫道:“弟妹,有些話我不知當說不當說。”
“四嫂有話儘管說就是。”
蕭懷素起身爲端儀公主倒了杯清茶,輕輕擱到了她跟前。
“雖說安子雅有不對的地方,平日宮裡看她們姐妹不順眼的多了去……但只怕你這次一出手,不僅會招來貴妃娘娘的忌恨,就連吳王那裡也……”
端儀公主話說到一半蕭懷素便聽明白了,安家姐妹是安貴妃明裡給了吳王的,不管過沒過門也是吳王的人,如今她懲治了安子雅一番,相當於也是打了吳王的臉。
當時蕭懷素倒沒有想到這深一層的關係,只覺得安子雅對她的糾纏太過無聊,也是想要斷了這丫頭的念想,似葉觀瀾這般的男子又豈是安子雅可以肖想的?就是動了這個想法那都是污辱了她的朋友。
所以,她並不後悔懲治了安子雅,以致於可能間接得罪了吳王。
想到這裡,蕭懷素不禁笑着向端儀公主道謝,“多謝四嫂爲我擔心,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我會多加註意的。”
若是吳王真要爲了這事來遷怒於她,她也是沒有辦法,最多兵來將擋就是,再說了她如今掛着郡主的身份,想必吳王也不敢胡來,再說她也是佔着理的不是。
“你明白就好。”
蕭懷素是個聰慧的,就算她不提點恐怕之後也會想到,但做爲妯娌說上一句還是很有必要的,端儀公主又坐了一陣,這才起身告辭回了“明園”。
夜了,當寧湛回到府中,蕭懷素也將白日發生的事情說給他聽,末了才道:“六哥是不是也覺得我應該忍住?”
“孰可忍,孰不可忍,連你都動了懲治她的心思,只怕是她真地太過了。”
寧湛梳洗過後又換了身乾淨的衣服,這纔將蕭懷素攬在腿上坐着,勸道:“別想了,這事過了也就過了,吳王那裡你更不必擔心,若是男人他自當衝着我來,找你的麻煩就顯得他太不中用了。”
寧湛這一說,蕭懷素不僅沒有開懷,反而更加擔憂,“這麼說我還給你惹了麻煩?”說罷一臉緊張地揪緊了寧湛的衣襟。
“麻煩?這倒不至於。”
寧湛卻是笑着擺手,又安撫地拍了拍蕭懷素的手背,“將他看成麻煩,那都是高看他了,你放心做你該做的事,記住你後頭有我就是。”說罷在蕭懷素的額頭輕輕落下一吻。
寧湛這樣說讓蕭懷素安心了不少,只摟着他看了又看,又輕輕撫了撫他濃黑的眉毛,雙眼不禁笑成了彎月,“我怎麼就嫁了個那麼好的相公呢,天塌了都有你這高個子給我頂着。”說着呵呵笑了起來,又琢了琢寧湛的薄脣,“有你真好!”
倆人溫情地擁抱了一陣,寧湛這才推開了蕭懷素,問道:“葉兄果然是已經回京了?”
“那可不是?!”
蕭懷素笑着點頭,“今兒個見到他還把我驚了一跳呢,這走也走得無聲無息,回來也令人?大吃一驚。”說罷想到了什麼又道:“他還帶了好些美酒回來,說是要再和你聚聚,我也約了他改天來咱們家,你說好不好?”
寧湛倒是沒有意見,“行,這事你決定。”
“不過我有個條件!”
蕭懷素見寧湛答應得這樣乾脆,不禁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被他給一把握住,“什麼條件你說就是,一百個一千個我都答應。”
“貧嘴!”
蕭懷素笑着嗔了寧湛一眼,“一百個一千個倒沒有,就是要你到時候別喝醉了,適當地飲酒是好的,喝醉了可就不雅了,如今在京城裡,可要記住你們都是有身份的人了!”說罷還揶揄地對寧湛一笑。
寧湛卻是一本正經地想了想,之後便認同地點頭,“對,我眼下是安平郡主的郡馬了,自然一言一行都要有規矩,不然出去叫人笑話你,你回頭不得收拾我啊?!”說到最後竟是自己撐不住笑了起來。
“說得我就像是個母老虎似的?!”
蕭懷素哼了一聲,又伸出雙手捏了捏寧湛的臉,直把他的臉捏成各種奇形怪狀,這才解了氣。
“你就算是隻母老虎,也是我家的,別人家想要還沒有呢!”
寧湛卻是一臉自豪地攬了蕭懷素在懷中,絲毫也不將她反抗的花拳繡腿看在眼裡。
兩夫妻笑笑鬧鬧了一陣,蕭懷素倒是將今日安子雅對她的衝撞拋到了一邊去,橫豎就是個沒長大的丫頭片子,就算心中記恨於她又能做些什麼?
若是吳王真要爲了這點小事而隨意出手,那麼這位王爺的智商也是令人着急,寧湛又不是那等有勇無謀之輩,她對自己的夫君還是有這點信任的。
唯一令蕭懷素感到擔憂的便是懿德太后對這件事情的態度,會不會覺得她恃寵生嬌,濫用權利,從而對她也生了不喜?
不過蕭懷素的這種擔憂完全沒有必要,因爲第二日太后便賞賜了好多物件給她,一是爲她壓驚,二是爲她解氣。
這樣一來,蕭懷素便知道太后是站在她這一方的,便也沒有了什麼顧慮。
就連幫着蕭懷素做這事的李公公都得了太后的褒獎,說他公正嚴明,不畏強權,值得誇讚。
這強權指的是什麼大家當然是心知肚明。
李公公得了太后的誇讚,在慎刑司亦加得意了起來,走起路來都是腳步生風,見了蕭懷素更是殷勤周到,這當然是後話。
等着杜延玉嫁到秦王府後,杜延林的親事也就近了。
因着梁氏要陪着杜伯宏去廣州上任,確實耽擱不了多久,又爲了不搶在秦王之前,這婚期就定在了九月二十二。
要入秋的天了,不是很悶熱,偶爾有涼風吹來,倒是讓赴宴的人都多了幾分鬆快。
蕭懷素自然是與杜家姐妹呆在一處,算是內親,幾個出嫁的姑奶奶有說不完的話,重點還是圍繞在了杜延玉的身上。
蕭懷素很是擔心當日秦王妃給了杜延玉一個下馬威,又不好直接問出來,便與杜延雲對了個眼色,這纔看似隨意地問道:“看看三表姐這氣色就知道王爺待你不錯,王妃呢可有爲難你?”
“表妹這是說得什麼話?!”
杜延玉嗔了蕭懷素一眼,又往左右看了看,這才低聲道:“王妃也沒什麼不好……咱們平日裡也就是早晚請安的時候見上一面,大多數時候都是不來往的,我覺得這樣挺好,不然真與王妃相處在一塊,不知道怎麼的我就是有些不自在。”
杜延雲給了蕭懷素一個瞭然的眼神,做妾室自然比不得做正室,杜延玉也在一步一步的適應過程中。
杜延雲揪了杜延玉的袖子小聲問道:“王妃有沒有不准你與王爺在一起,讓你立規矩侍候她?”
雖說妾室侍候正室是道理,可杜延雲想着心裡便不痛快,她好好的妹妹怎麼就與人做妾了呢,雖然對方是王爺,可總覺得差了些,這名頭就不好聽。
杜延玉紅着臉嗔了一眼杜延雲,“瞧二姐說得哪裡話,王妃怎麼可能管到王爺?”說罷又一臉甜蜜地小聲道:“王爺倒是歇在我屋裡頭的時日多些,但是按規矩初一十五是要到王妃那廂的,王爺是最重禮數的,自然不會自己先壞了規矩。”
蕭懷素在一旁聽着杜延雲姐妹說話,又用心觀察了杜延玉一陣,雖然見她面上盪漾着甜蜜與喜悅的微笑,可眼底一閃而過的煩憂還是沒能逃脫她的眼睛,不過她並不打算追根究底,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若是事事都順利了這日子也就過得沒意思了。
杜家底蘊深厚,杜延玉又不是沒有依仗的,不管是親長還是姐妹都會爲她出頭,想必顧忌着種種秦王妃也不敢太過分的。
而杜延玉也應該在這種環境中成長起來,學習着怎麼爲人妻,爲人母。
蕭懷素雖然不能對杜延玉的選擇做任何置評,但也希望她能幸福快樂地過自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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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吉時過半,杜延林也迎了新娘子回了杜府,杜府上下頓時便熱鬧了起來。
“姐姐們,咱們去看新娘子吧!”
杜延雪倒是當先忍不住了,又牽了杜延廷一道來尋杜延雲她們。
杜延雲與蕭懷素她們一合計便欣然應允,誰都對這位蘭家小姐有些好奇,能得曲婧這樣誇讚的女子必然有她的過人之處,雖然是商賈出身倒也與杜延林般配,若是今後夫妻倆人合力經商,保不定他們杜家也能出個皇商呢。
蕭懷素想到杜延林的願望就是做到像葉觀瀾一樣的皇帝,心裡亦覺得大有可爲,不禁對這位新娘子有些期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