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這裡,蕭懷素總算是聽明白了。
王氏這在是爲自己的女兒打算呢,不過杜延雲滿打滿算,就算加上虛歲也不過是個十歲的女娃,這樣小就要相人家了?
就連杜伯嚴也意識到了不妥悄悄地走遠了去,免得王氏覺得尷尬。
整個隊伍重新啓程,車內一時靜默無言。
半晌後,杜老夫人才清了清嗓子對王氏道:“我也不是說你什麼,哪個母親不着緊兒女的親事,這翻過年雲姐兒也就十歲了,可你也知道咱們家說親是按着齒序來的,老二一家子還在福建呆着,再有兩年才能回京訴職,到時候萍姐兒與雲姐兒一塊說親,汴京城裡的好人家還不是由着咱們挑,你可別自己先亂了陣腳!”
王氏有些汗顏,忙低頭認錯,“是媳婦莽撞了,從前顧家五少爺上咱們家玩耍時也曾見過,就想着世子爺年長更穩重些,不免就……”說到這裡自己都有幾分不好意思地收了聲。
“好了,這事就先別說了!”
杜老夫人擺了擺手,話峰一轉又說起了兩個孫兒,“昭哥兒是個懂事的,一門心思撲在學業上,就是意哥兒玩心重,人也是頂頂聰明,耐何一讀書就喊頭疼,若不是老四拘着他,只怕更是……”說完帶着深意地看了王氏一眼,“雖說咱們杜家的兒子是要有了功名再說親,可意哥兒這模樣,你這個做母親的可得多上上心!”
王氏趕忙道:“媳婦回去便好好說說意哥兒,也是手頭的事忙便把兩個孩子託給了四弟,是媳婦疏忽了。”
“伯溫也是,”話既然說到這份上了,杜老夫人索性教育起了媳婦,“你們夫妻倆各忙各的,雖說老四在翰林院落了個閒差可以幫着你們看顧孩子的課業,可你們自己的孩子自己不上心那總歸是說不過去的!”
杜老夫人一番話說得王氏羞愧不已,連連應是。
蕭懷素在一旁聽着也覺得有些坐立不安,索性窩在了春柳的懷中裝睡着,兩人都極有默契地降低着存在感。
原本不是真想睡,可在馬車的顛簸中蕭懷素還是很快便去會了周公,再醒來時一隊人馬已經抵達了驛館。
不過這次投宿便沒有那麼順利了,景國公顧家顯然比他們先到,佔據了幾間上好的廂房。
杜伯嚴得知了這個消息後也是微微皺眉,便來向杜老夫人請示,“倒是還有幾間廂房,不過在後院地方偏了些,沒有地龍和暖炕,就是燒了火盆也有些涼!”
杜老夫人看了蕭懷素一眼,一時間沉吟不語。
王氏心思一動,便道:“四弟,你看看可否與顧家打個商量,只要給咱們勻出兩間屋子湊合一下住一晚都成,我是不打緊,可懷素身子骨弱只怕受不住!”
杜伯嚴沉吟道:“大嫂說得在理,咱們與顧家也不是沒有交情,我這便上去說說,母親您稍候!”
蕭懷素這纔有些朦朧地探出頭來,四處一望便主動向杜老夫人貼了過來,在老人家耳邊悄聲道:“外祖母,難不成是今日縱馬而過的那隊人?景國公世子?”
“你個小鬼頭!”
杜老夫人就勢攬了蕭懷素在懷中,點了點她的鼻頭,“原還以爲你睡過去了,可見該聽見的還是沒有落下!”看了王氏一眼,又低聲道:“可別讓你大舅母知道!”
“嗯,懷素省得。”
蕭懷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敢看王氏,又往杜老夫人的懷裡鑽。
王氏倒沒覺着什麼不妥,她的態度依舊坦然。
從這裡就能看出王氏的氣度做派,果然是大門大戶出來的,縱使偶爾被婆婆說教了兩句,可一轉眼又是那個氣度怡然的當家主母,精明幹練,落落大方!
蕭懷素在心底裡很佩服王氏,若是以後她也能有這副城府和深度,雖不說在哪裡都能過得八面玲瓏,但至少也是個不讓人忽視的角色,別人有了顧忌自然便會給予應有的尊重。
別看杜老夫人說了王氏一通,其實也沒有多下她的面子,且句句是爲了他們好,王氏明白着,所以才誠心受教!
杜伯嚴去而復返,帶回了好消息。
景國公世子畢竟還是通情達理的,知道他們是杜家的人,二話不說立馬讓了三間廂房出來,自己才留了兩間,索性他們這一行沒有女眷,男人住在一起湊和着一下也就過了。
這似乎在王氏意料之中,她面上雖然有笑意,但眸中卻不見吃驚。
杜伯嚴又道:“世子爺客氣了,還說等咱們安頓好後要親自來拜見母親!”
杜老夫人卻是有些感慨,“世家大族就是有這樣的底蘊,不管門第再顯赫,這禮儀規矩卻是十足十地到位,倒是讓人挑不出一點錯來。”
王氏便在一旁笑道:“以前便聽人說顧家家風嚴謹,就算家中出了位娘娘也沒見下面的子弟輕狂行事,雖說顧家五少爺好動活潑了些,可在咱們家做客時也是規規矩矩的,世子爺自然就更……”
杜老夫人嗯了一聲便也沒再多言。
蕭懷素卻是更好奇了,有禮貌還懂遷讓的勳貴子弟畢竟難得,倒與她想像中的紈絝子弟不一樣,橫豎待會便能見到,以她三歲稚齡相信也沒有刻意迴避的必要。
幾個丫環很快地便將廂房給收拾好了,換上了自己帶的被褥,點了地龍又燃了火盆,室內一時溫暖如春。
就算蕭懷素在馬車上裹成了個糉子,此刻也解了大棉襖穿了身輕便的夾襖,春柳又給她豎了兩個包包頭,除了臉龐略顯得清瘦了些,倒不失爲個玉雪可愛的小姑娘。
等一行人收拾妥當用過晚膳後,景國公世子便在杜伯嚴的帶領下進了屋子。
蕭懷素站在杜老夫人身旁,被她輕輕攬着肩膀,一雙眼睛卻是連連閃着好奇,從景國公世子一跨進門檻那目光便投在了他的身上。
這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長身玉立,意氣飛揚,穿着一身靛青色繡暗金團花紋的圓領長袍,黑髮被玉冠束在頭頂,只留了兩縷垂在耳畔,他脣角含笑,舉止大方,上前便對着杜老夫人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