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臉色終於緩和，笑道：“你這丫頭還真會寬慰人，好，朕不生氣，再苦再難，朕也要笑着挺過，來，婉兒，幫朕讀奏摺。”
思婉聽得一震，看皇上眼中露出倦怠之色，生怕他又毒發，忙順着他，拿起摺子讀了起來。
“……正值秋訊，黑河決口，十幾萬民衆流離失所，無家可歸，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思婉讀到這裡，不由定神看奏摺着的批示，看那一手字瀟灑不羈，神采飛揚，一看就是心懷野心之人所寫。
“皇上，黑河發大水了，十幾萬民衆流離失所，怎麼辦？”思婉擔心地問道。
“上面不是有批示嗎？”皇上苦笑。
上面的批示……思婉也苦笑，竟然是要各地官員嚴加管束流民，禁止遷徙流竄，造成動亂……
家鄉大水，卻不許遷徙移民，逃災也不行麼？二皇子這是在治理國家麼？不怕引起民憤暴動？
“皇上，民衆遭遇大災，朝庭應該救災抗洪搶險，應該疏導流民，而不是強力鎮壓啊，這真會造成動亂的。”思婉求道。
“他安的什麼心，當朕不知道麼？這就是朕養的兒子，視民如糞土，百姓也不會愛戴他的。”皇上怒道。
“可是，就由着他胡來麼？”思婉急道。
皇上正要說話，一個小太監進來，在皇上耳邊耳語幾句，皇上怔了怔道：“讓她進來吧，倒是個有魄力的姑娘。”
思婉怔住：“皇上，誰來了？”
皇上臉上有了絲笑意：“婉兒，是你大姐，你們顧家姐妹倒是都有些能力，正好，你也可以見見你姐姐。”
顧思靜？她不是被免去了秀女資格麼？顧家都落魄了，她還有本事進得宮來，見得到皇上……
思婉忙道：“皇上，臣妾還是避開吧，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臣妾在您宮裡的事，可千萬不能讓人知道，一旦泄露給皇后娘娘，臣妾被抓事小，影響皇上戒毒，還讓皇后對您起疑心可就事大了。”
皇上詫異道：“她是你的親姐姐啊，你難道不想見見親人？”
思婉苦笑：“又不是嫡親的，不是一個娘生的，膈着肚皮心思就不一樣。”
皇上深以爲然道：“是啊，太子和二皇子也是親兄弟，也不是一
個娘生的……”
黯然地揮揮手：“那你避一避吧，朕不會讓她知道，你在這裡的。”
思婉謝過皇上，退到碧紗櫥裡去。
顧思靜身着一身宮女服裝進來，形容憔悴了許多，但雙眼熠熠，眸神堅韌，思婉不由佩服，她這個大姐，彷彿不管什麼事情，都打擊不到她，無論多難，都能想到辦法克服，還真是個勁敵。
見到皇上，顧思靜盈盈下拜，神情悽婉。
“罪臣之女顧思靜，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憐惜地看着她，擡手讓她起身。
顧思靜卻道：“臣女戴罪之身，不敢起來。”
皇上便也作罷，問道：“你即是戴罪之身，不思悔過，來見朕做什麼？”
“臣女擔心皇上龍體，特地送藥來的。”顧思靜道。
“藥？朕這太醫院裡，什麼藥沒有？莫非顧相府裡，比朕還富有？”皇上冷聲道。
顧思靜一臉惶恐道：“皇上恕罪，家祖病倒，僕人走的走，逃的逃，家中財物被些惡僕偷走不少，如今都只能艱難度日了，哪裡談得上富有，此藥是臣女特地爲皇上所制，自上次回宮之後，臣女就在加緊練制，幸得留臣有幾顆，擔心皇上龍體，這才冒死進宮獻藥。”
皇上不過也是嚇嚇她，顧家此番遭際並非他的旨意，但人說家醜不能外揚，既然皇后的旨意都下了，那就讓人以爲是他的意思吧，如果讓外界得知宮裡皇上被制，會造成恐慌，甚至動亂的。
皇上本就對顧思靜有些好感，上次顧思靜在宮裡照顧皇上多日，皇上對這位準太子妃還是相當滿意的，如今顧家受冤，她被連累，心中不存怨恨，反而還掛念自己身體，說不感動是假的。
聲音變得柔和，擡手道：“起來吧，此處也沒有外人，給朕送什麼藥來了？”
顧思靜這纔起來，雙手奉上一個瓷瓶：“是用紫鳳冠所制的藥丸，臣女知道，皇上暫時離不開此藥，宮裡藥草已被剷除，怕皇上一時要用，便拿來了，以解皇上急用。”
吸毒之人，最怕有人拿毒品擺在眼前，又是送來的，更是抵抗不住，皇上眼睛都亮了，雙眸死死地盯着顧思靜手裡的藥瓶，如獲至寶，思婉在碧紗櫥裡甚至聽到了皇上
貪婪的吞嚥聲。
“那你就放下吧。”皇上終是沒抵得住誘惑，沉聲道。
顧思靜眼中滑過一絲喜色，將藥交給了一旁的宮女，行禮告辭。
皇上果然心裡過意不去，手一擡，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半晌才道：“你……府裡可還有紫鳳冠？”
顧思靜道：“回皇上的話，有，但不多，好在臣女覺得此藥有些蹊蹺，偷偷移栽了幾株在府裡，現在雖然存活，但不知明年花開得如何。”
皇上如釋重負，點頭道：“你是個有心的，不錯，不錯，那就先種着吧。”
顧思靜眼圈兒一紅道：“只是……就怕府裡太過凌亂，會保不住那點子藥草，如今臣女雖還算得上是顧家的小姐，樹倒狐孫散，總有落井下石之人，加之惡奴不聽管教……”說着，低頭垂淚。
皇上聽了也嘆了口氣：“顧相治國倒真是個人才，怎麼治家就這麼無能呢？你且先回去，放心吧，不會再有人敢打攪顧家了的，再如何，顧相也是盡忠多年，一點子家事不至於到要毀掉整個顧家的地步，朕……會另有安排的。”
顧思靜忙拜謝皇帝，這才告辭出去。
皇上又擔心地補了一句：“那個……紫鳳冠可一定要保住。”
顧思靜點頭：“就是拼卻臣女這條命，也會保住皇上所需的藥材的。”
皇上微微嘆了口氣，又道：“太子他……並非對你無情，若是可以，這幾年，你先莫要議親，等等吧。”
這纔是顧思靜想要的答案，她眼睛驟亮，臉色泛紅道：“是。臣女記下了。”
她歡欣的表情讓皇上很滿意，顧思靜走後，皇上兀自嘆氣：“這麼好的兒媳婦，怎麼能夠錯過，大膽，勇敢，堅強，又有權謀，太子要的就是這樣的內助……”
思婉從碧紗櫥裡出來，無奈地看着皇上。
皇上象小孩子護食一樣，將顧思靜送來的藥瓶搶在懷裡，緊緊捂着。
思婉苦笑：“皇上怕什麼，臣妾又不會搶走您的，正好，有了它，皇上最近可以不受皇后要脅，可以慢慢奪回權柄了。”
皇上喜道：“婉兒是說，朕能服食此藥？”
“能，但必須按臣女的要求才行，否則，此毒不戒也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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