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婉臉紅了紅，也不客氣，向老太太道了謝，又先奉給大老爺：“父親？您吃。”
純淨的大眼裡帶着絲絲濡慕之情。
大老爺鼻頭就有些發酸，柔聲道：“你吃吧，爹爹用過早膳了。”
老太太也笑罵：“倒是個有孝心的，只是，莫非你奶奶我這麼刻薄，連碗銀耳羹也捨不得給你父親吃？”
思婉就笑，安靜地坐在小杌旁喝粥。
一碗粥喝完，老太太纔開口：“婉兒啊，奶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一般打好人標籤的人，都是要背時的。
果然老太太又接着道：“奶奶也覺得這事提出來，對不住你，只是，你二姐那性子太過烈性，要死要活的鬧騰了好些日子了，你父親母親也是實在沒法子了……”
說着，老太太就嘆氣。
大老爺道：“你二姐死活要嫁進北靖侯府，拿命來要脅，她畢竟是爹的親骨肉，爹也不能看着她就這麼死了。
“婉兒，好在你還沒有跟公孫公子訂親，就算不成親，也對你沒什麼損失，這門親事，你就讓着你二姐吧。”
思婉沒有作聲，只是呆呆地看向老太太，大大的眼圈裡，有淚水在打着轉兒。
當初讓我嫁的是你們，如今不讓我嫁，也是你們，雖然我確實不想嫁進北靖侯府，可爲啥我要讓你們輕輕鬆鬆地就擺佈我了？
“你放心，你的親事，奶奶保證一準給你尋門好的，江南何家的兒子不錯，他小的時候，奶奶也見過兩回，又考取了舉子，倒是個上勁有前途的。
“而且，何家人口簡單，比起侯府來，要輕省得多，侯府幾百年的世家，家大業大，人事也複雜，你嫁過去，也未必能過得好。”
老太太見了，眼圈兒也跟着紅了，手心手背都是肉，顧家總不能出一個因搶婚而自盡的嫡女吧，傳出去，顧家的家聲臉面，都會丟盡去。
思婉還是沒作聲，拿着帕子暗暗垂淚。
老太太又道：“你放心，你的嫁妝你爹也說了，比着你兩個姐姐的來，決不讓你吃虧，一分也不比她們少，奶奶還給你些體已銀子防身。”
思婉聽了，哽聲喚道：“奶奶……”
一派感激，卻又傷心難過的樣子。
“你有什麼話，不防說出來，奶奶也知道你委屈。”
看着孫女兒不住掉下的眼淚，老太太真的心酸了。
“其實，婚姻大事，原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思婉沒有自個作主的道理，奶奶您覺得嫁給誰對思婉好，思婉就信奶奶。
“只是，她們都說，若是思婉能嫁得尊貴，我姨娘她……她也能過幾天好日子。”思婉抽抽咽咽地說道。
“哎，可憐見的，好孩子，你放心，明兒奶奶就讓你五姨娘住進榕院來，一應用度一分也不少她的，有奶奶護着，沒人欺負得了她。”老太太又承諾道。
思婉聽了，就撲進老太太懷裡，撒嬌道：“奶奶，其實，思婉還小，兩個姐姐眼看着都要出嫁了，府裡一下子就會冷清起來，思婉還想在家裡多留兩年，多陪陪奶奶，多孝敬孝敬父親。”
老太太聽得心都化了，摸着她的頭道：“好，好，你
不想嫁，咱先不嫁，等奶奶給你尋門更好的親事，到時風風光光把你嫁出去。”
大老爺想起昨兒看到的那本孤本，也是紅了眼圈。
“不錯，娘，思婉這孩子孝順又懂事，兒子瞧着再留兩年，保不齊能嫁得更好。”
思婉頓時心花怒放，得感謝顧思容，她這一鬧，自己也不用求着公孫彥退親了。
還因着這件事，讓老太太和大老爺對自己心生愧意，以後自己對自己的婚事怕是能作一半主了，最重要的是，五姨娘也可以脫離大太太的魔掌，過上安寧的日子了。
幾人正在說話，劉媽媽進來道：“稟老太太，大老爺，北靖侯夫人和世子來了，還帶着四色禮。”
老太太和大老爺就對視一眼，是來下聘的，好快啊。
臭屁男來了！
思婉就想躲，起身向老太太告辭。
“婉兒啊，你也去吧，總得跟侯夫人交待一下，上回侯夫人她……是很中意你的。”老太太就有些不自在道。
也不知道顧家長輩要換親，用的是什麼說詞，是想讓自己去當面證實吧。
思婉硬着頭皮就跟着老太太和大老爺一同去了正院。
正院茶廳裡，大太太正在跟侯夫人說話：“……聘書上的名字不對，您聘的是我那二女兒思容，不是三女兒思婉。”
侯夫人聽得怔住，訝異道：“不是說，貴府的二小姐不願意嫁與犬兒，才改議的三小姐麼？怎麼又要改了？”
大太太臉色一紅，訕訕道：“她小孩子脾性，其實早就心儀貴公子了，是我弄錯了，其實三女兒早就與江南何家訂了娃娃親，怎麼能一女二嫁呢，我那二女兒是我親生，性子溫婉有禮，也只有她，才能配得上貴公子。”
說着，就讓人去請顧思容來。
顧思容刻意打扮了一番，早就等在碧紗櫥後，聽了就嫋嫋婷婷地走了出來，大方得體地給侯夫人請安問好。
確實長得清麗端莊，比三小姐更加漂亮豔麗，只是，那雙眼睛就沒有三小姐的清澈靈動，眼神太過冷清孤傲，還帶着一抹戾氣。
侯夫人看着就不舒服，阿彥的性子就清冷高傲，再來個孤傲的……
可三小姐竟然已經議過親了？
“倒是個好孩子。”侯夫人笑道。
“只是這婚姻大事，也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好的，兩個人在一起過日子，要的就是意氣相投，所以，我還是問問犬兒的意思吧。”
說着，就讓跟着的人去請公孫彥來。
顧思容本以爲，只要侯夫人見過她一面，就會知道，自己比那小婦養的要強多少。
可是，沒想到，侯夫人並沒有露出太多的喜悅，反而不太高興，心不由又往下沉，緊張忐忑起來。
原本提親，公孫彥是不應該來的，可他就是想親眼看看，那丫頭知道婚事議成以後，是什麼表情。
小妮子，爺想娶你就娶你，你真以爲，能飛得出爺的手掌心？
不過，他是外男，一來是要先去拜見顧大老爺的，所以，這會子他正在前院。
思婉跟着老太太去了正院，就見侯夫人在坐，顧思容也在。
一擡眸，
就觸到侯夫人探詢和不解的目光，思婉頓感心虛，忙垂了頭，老實站在老太太身後。
侯夫人就對思婉招手：“三小姐你過來。”
神態親暱和藹，一看就是很中意思婉的樣子。
方纔侯夫人見過顧思容後，就只是淡淡地誇了一句，冷淡得很，大太太心裡就有點着急，不由看向思容。
思容眼圈兒都要紅了，卻又無奈得很，難不成，還非要跪着喊着說要侯夫人喜歡麼？
思婉硬着頭皮走近侯夫人，侯夫人拉住她的手道：“才哭過了？瞧你眼圈兒還是紅的呢，可是受了委屈？”
聲音輕柔和暖，就象親世的媽媽一樣，思婉突然就有種想要鑽進侯夫人懷裡大哭一場的衝動。
穿越過來有時間了，一直幻想着能回到以前的世界，慢慢熟悉了這裡，也就淡了要回去的心思，最放不下的，就是媽媽，中年喪女，不知媽媽能不能挺得住……
雖然早就想好了，要配合長輩促成顧思容的婚事，眼淚還是忍不住奪目而出，不是覺得委屈，是貪戀侯夫人溫柔的呵護，那如媽媽一樣柔軟而又溫暖的撫摸。
“莫哭，莫哭，受了什麼委屈你告訴我，本夫人替你作主。”
見思婉哭了，侯夫人越發相信自己的懷疑，柔聲勸道。
老太太沒想到思婉見到侯夫人後就變卦了，着急地咳了一聲。
思婉這才因過神來，郝然道：“沒有，沒受委屈，就是覺着夫人您親切，好象親人一樣。”
“你想當我的親人麼？那就嫁給阿彥，我會疼你的。”侯夫人毫不避諱地說道。
“夫人，這孩子跟您真有緣，若真能嫁到貴府去，也是她前生修來的福氣了，可惜啊，她早就議過親了。”
老太太看思容的臉色剎白，眼見着就要發作，忙訕訕道。
“真議過親？可有婚書和聘禮？”
連顧家老太太也是這麼說，侯夫人不得不慎重了。
“婚書倒是沒有，當初也就是一塊玉佩爲憑，那時兩個孩子還小，這麼多年過去，我和老太太倒忘了這事，前些日子何家太太上門，提起才記起來。
“真真是對不住侯夫人了，好在容兒是嫡出，配給貴公子倒正合適，咱們兩家，還是親家呢。”大太太就眼神閃爍地說道。
侯夫人聽了眉頭緊鎖，皇后娘娘非要促成顧家和公孫家的婚事，按說娶個嫡出的回去更好，可是，阿彥那性子……
“侯爺與我家老太爺是多年好友，咱們兩家能結秦晉之好，便是皇上也是樂見其成的，思容自幼熟讀經書，知書達禮，乖巧孝順，進得侯府後，一定會孝敬夫人您，還會爲侯府開枝散葉，相夫教子，光耀門楣。”大太太看侯夫人果然有些鬆動，便趁熱打鐵道。
又拿對思婉一個勁地丟眼色，思婉正要說話，就見公孫彥正沉着臉從外頭走了進來。
“此話可是說，北靖侯夫若要與顧家聯姻，北靖侯府只能聘顧二小姐？”
大夫人尋聲看去，不由眼睛一亮，怪不得思容那樣眼高於頂的性子，也非嫁此人不可，果然俊美無儔，玉樹臨風一個好兒郎，這樣的人兒，也難怪那小婦養的捨不得放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