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見到花榭山莊莊主沈輕嵐之前,時小酥認知裡最美的人就是媛韻郡主,直到重紗帷帳飄落,白硯池臉不紅氣不喘倒在人家身上時,她才恍悟,什麼才叫驚爲天人。
與媛韻郡主的清純精緻不同,沈輕嵐有着一副狐媚而別具特色的容貌——單看五官,丹鳳眼過於狹長且眼角吊得太高,鼻子堅挺略顯圓潤不足,一張櫻桃小口脣峰飽滿,可兩片脣瓣又有些單薄。
偏偏這些帶着不完美缺陷的五官組合在一起,竟然凝成了一張妖豔與高貴並存,魅惑與疏離俱有的盛世美顏。
沈輕嵐單手撐着太陽穴,慵懶臥於戲臺之上,剪裁精緻的戲服下纖纖玉腿露至膝蓋,細膩皮膚吹彈可破。
眼見白硯池倒下,沈輕嵐也不躲閃,任由他壓在身上,反而咯咯笑個不停:“這才幾個月沒見,小侯爺就這麼想我?看你這猴急樣,都不管夫人就在旁邊瞪眼嗎?”
白硯池翻個身仰面朝上,頭枕着沈輕嵐胸口,看上去十分放鬆。他瞥了眼瞠目結舌的時小酥,苦笑:“你覺得她是在吃醋?那你真是想瞎了心。看到她嘴角的口水沒有?那是她看到美人時的特有反應,說不定已經對你一見鍾情了。”
“別,我哪敢跟小侯爺你搶人?”沈輕嵐拈着衣袖掩口輕笑,“再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喜歡長得漂亮的男孩子——對了,你剛纔送來那位就挺不錯的,很合我胃口。”
“啊,對,戚子和媛韻郡主呢?”經沈輕嵐這麼一提醒,時小酥猛然想起二人,連忙擦了擦口水。
沈輕嵐向門外的少年一擡手:“厭離,去把可愛的小客人們帶過來。”
時小酥視線一直盯着門外,等着盼着見到二人,根本沒有理會白硯池的打算,不管沈輕嵐如何與白硯池之間如何言語露骨,她都沒有回過一次頭。
沈輕嵐倒開始有些好奇了。
“我聽遼郡傳過來的風聲說,你們夫妻二人感情極好,可我怎麼感覺,你夫人根本不把你放在心上呢?”沈輕嵐推了推閉目小憩的白硯池。
白硯池累得眼皮都懶得擡一下:“誰跟你說我們兩個感情好的?你可以把他舌頭割了。”
“那還真是可惜,我本以爲,終於有女人能走進你心裡了呢。”
沈輕嵐的話,讓白硯池有些困惑。他睜開眼,看向沈輕嵐:“我沒那麼慘吧?至少以前我和媛韻——”
“你和媛韻郡主?別逗我了。”沈輕嵐咯咯一陣笑打斷他的話,斬釘截鐵道,“的確,你們兩個一直很親密,可是你對她的感情就只在眼裡,從沒進過心裡。”
白硯池皺着眉坐起:“我……”
“小酥姐姐!”
媛韻郡主一聲驚呼,把白硯池的辯解堵了回去。
門口,坐在輪椅上的媛韻郡主眼淚汪汪,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小酥姐姐,你有沒有受傷?我真怕那些人找到你們,快要擔心死我了!”
“我沒事。你們兩個怎麼樣?一路過來還順利嗎?”
按照時小酥此前的吩咐,戚子一直推着輪椅,絲毫沒有給青梅與媛韻郡主單獨接觸的機會,他心裡再明白不過,時小酥這句順利與否,其實是問他的。
“路上很順利,沈莊主人也很好,特地安排我們在各自房中休息。”戚子故意把“各自”兩個字說得很重。
時小酥會意,點點頭:“那就好。戚子,你和小侯爺留在這裡吧,跟沈莊主商量一下你的事。我送媛韻郡主回房間休息。”
從戚子手中接過輪椅,時小酥彷彿沒看見旁側青梅沉重表情一般,和媛韻郡主有說有笑離開。青梅身份使然,自然不能獨自留下,也只好不遠不近跟着離去。
白硯池招手把戚子叫到近前,對沈輕嵐道:“他叫戚子,是我們路過時從魚鶴堂手中救下來的,他在那邊已經沒有親人,無依無靠,所幸喜愛唱戲且經驗豐富。我想,也許留在你的戲班裡能派上用場。”
“他的情況我已經問過了,就算你不說,我也打算把他搶過來留下,這幅好嗓子可不是勤加鍛鍊就能有的。”沈輕嵐眯起眼眸打量着戚子,嫉妒口氣卻是衝着白硯池的,“我怎麼就沒有你這般運氣呢?不是遇到這種天資卓絕的好苗子,就是遇到天造地設的伴侶,天下好氣運,九分都被你佔了。”
白硯池裝傻裝沒聽見,反正就是不接話。
沈輕嵐知他脾性,也不多說,又看向戚子:“以後你也別叫戚子了,這算不得正八經的名字。既然你願意留在花榭山莊,以後就隨其他人以花爲名吧,就叫……就叫戚凌霄好了。凌霄花又叫紫葳,到了臺上你便用紫葳作藝名。”
戚子連忙跪地磕頭道謝,也算是正式拜進了沈輕嵐的戲班。
一番折騰下來,長夜已快過半。沈輕嵐讓戚子去休息後,卻還沒有放過白硯池的意思:“反正我還不想睡,不如再多聊聊你吧——我怎麼感覺,距離上次分別沒多久,你卻變了好多呢?是因爲你那位完全不把你當回事的夫人?”
“和她多少有些關係,不過也算不得什麼。無非是成家後被逼着學生意、做買賣,跟人打交道多了,學得多了幾分收斂和油滑而已。”
白硯池並沒有把真想告訴沈輕嵐,只說因爲戚子與魚鶴堂結了怨,被七彩無常帶人追擊等等。沈輕嵐不以爲意,道一句與唐老爺關係還不錯,明日去封信解開樑子即可。許是因爲心裡有了秘密,與沈輕嵐很難再無憂無慮交談,喝了杯茶後,白硯池便了個找藉口離開。
花榭山莊有的是空閒客房,主僕住處相隔較遠,不必擔心青梅與媛韻郡主接觸,時小酥終於如願以償能夠獨自安睡一晚。
白硯池知道此時此刻她最需要的就是一場不被打擾的好夢,可鬼使神差地,腳步偏偏停留在她門前挪不開。
擡手,想要敲門,曲起的指骨卻猶豫着難以落下。
便是她開了門,又該說些什麼呢?閒聊太刻意,夜深人靜也不適合聊什麼陰謀詭計,總不能把她吵醒就只說一句“我沒事閒的”吧?還不被得被她抽筋剝皮?
深吸口氣,白硯池頹然收回手。
罷了,還是別去招惹她好,她也的確該好好休息一場了。
終於下定決心的白硯池悄然轉身,可就在他邁開腳步打算去往自己房間時,與時小酥一牆之隔的旁邊院落,陡然傳來一聲驚呼。
愣怔半晌,白硯池猛然向那邊衝去。
隔壁,正是媛韻郡主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