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膚相觸的瞬息,時小酥飛快閃過一個念頭。
如果……如果不需要雙手碰觸也能讀出他的心聲,那該有多好。這樣她就能看到他心裡在想什麼,不用費心猜測,不必因爲會錯意而徒增煩擾。
“小侯爺就這麼喜歡動手動腳?”不動聲色地,她甩開白硯池的手。
他收回手,口吻帶着幾分歉意:“我不是有意的……我已經讓夥計煮了面,先吃點東西再休息吧。從傍晚到現在你什麼都沒吃,小心餓壞身子。”
“你怎麼知道我什麼都沒吃?”
白硯池愣了一下,神色不那麼自然:“猜的。你有心事的時候總忘記吃飯。”
時小酥冷笑,離開雅間徑直回房。
猜到他躲在附近一直觀察並不難,只是不爽他連這種事都要遮遮掩掩——是因爲不好意思承認他在監視她?大概吧。
這一晚時小酥睡得並不舒服,翻來覆去腦海裡總安靜不下來,不是想到七彩無常的話,就是想到白硯池那令她看不懂摸不透的表情,以至於次日醒來時,兩隻黑眼圈耀武揚威地掛在了她的臉上。
再大的眼圈也不能耽誤趕路。時小酥吩咐僕從暫時留在客棧,等七彩無常來送名單,收到名單後立刻租匹快馬來追。不過如此一來,侯府的馬車便沒有人駕駛了,無可奈何的白硯池只好親自出馬,堂堂小侯爺幹起了僕從做的事。
他知道,時小酥心裡有解不開的結,估計要賭氣幾天。但他沒想到,時小酥這一氣就是數日,直至一行人抵達即隆陽郡將與戚子告別時,她還是不肯主動與他搭話。
侯府的僕從早在他們離開第三日就追上了馬車,帶着名單一起歸隊。名單上寫了七個名字,但這七人白硯池都不認識,索性把名單連同一封信一起託人帶回遼郡,打算讓唐印在那邊追查。
能查出十娘與三十六天罡之間的聯繫自然是好事,若有活口或許還能進一步打探出消息,但對二人來講,這一路也不都如此順風順水。
一行人在隆陽郡郡城停留一晚,主要是爲了與白硯池的朋友溝通,將戚子留在此地。然而白硯池還沒來得及去找那位朋友,七彩無常挾帶着殺意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隆陽郡。
索要聯繫人名單的行爲本就有暴露的風險,時小酥也早就料到,用不了多久七彩無常就會反應過來。不過她還是低估了七彩無常的智商,沒想到僅僅過了幾天,她就已經帶人追了上來。
是時,時小酥等人剛剛走下馬車,甚至連客棧都還沒來得及找。
三輛馬車走在街道上再顯眼不過,用不了多久就會被發現。媛韻郡主腿腳不便,不可能跟着白硯池和時小酥飛檐走壁四處躲藏,安全起見,白硯池把朋友宅邸的地址交給戚子,讓他帶着媛韻郡主和青梅先一步前往避難;他和時小酥則承擔起把敵人引走的重任,畢竟七彩無常與媛韻郡主等人無怨無仇,目標只是他們二人而已。
十孃的身體有着十分優渥的輕功基礎,加上一段時間來白硯池對時小酥的指點,她爬牆上樹的技能已經十分熟稔。
不過逃離敵人視線和引誘敵人追蹤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手段,走快了,敵人便失去目標,一旦分散尋找就有可能遇到媛韻郡主等人,她和白硯池不得不故意放慢速度,確保七彩無常一干人等能夠準確地跟隨他們的腳步。
就這樣在城中兜了大半圈,估摸着媛韻郡主等人應該已經到達安全的庇護之所,白硯池和時小酥才使出全力將七彩無常甩開,暫時藏身於一處學堂的書庫內。
這書庫不知道有多久沒人使用過了,到處都是書籍因爲潮溼而發黴的味道,房樑上老鼠亂竄,書櫃裡蟑螂橫爬。
隔着一道薄薄的牆壁,隱約能聽見外面穿來七彩無常等人四處搜找的腳步聲。書庫可供躲避的空間不少,卻因爲一排排的書架而被分割開來,時小酥熱得大汗淋漓,卻還要被迫和白硯池面對面,擠在狹小的書架縫隙間。
“……所以,出去跟他們打一架不行嗎?非得憋憋屈屈藏在這裡?又不是打不贏。”忍無可忍,時小酥小聲抱怨。
“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好虎架不住羣狼……算了,講道理真沒意思。直說了吧,非到迫不得已我不想打架,不管敵人多麼弱,終歸是有風險存在的。”
白硯池微微仰頭,儘量保持視線在時小酥頭頂上方——時小酥與他有一頭的身高差,他低頭或者平視時,恰好能嗅到她頭髮的味道。
淡淡的馨香,容易讓人心猿意馬。
時小酥哪裡知道他在想什麼?說話時看着對方的習慣使然,讓她無意識擡起頭,看着黑暗中他模糊的臉頰:“風險能有多大?大得過我們在這裡活活熱死的可能嗎?這樣好了,最多藏一盞茶的功夫,如果到時候他們還沒走,我纔不管你怎麼想,反正我得出去透透風喘口氣,就算他們有三頭六臂的怪物助陣也別想阻擋!”
她的鼻息撲打在白硯池頸間,有些癢,柔柔的那種。
白硯池扭了扭脖子,可惜已經沒有多餘的空間讓他躲避,莫名其妙地,感覺心跳似乎比平時更急促,更劇烈。
“世上怎麼會有你這麼難纏的女人啊……”他的嘆息裡夾着低吟。
呸!最難纏的不是非得堅持婚約不肯和離的某個渣男嗎?
時小酥滿肚子吐槽想要發泄,卻聽得外面的腳步聲漸近,似乎已經進入學堂內,正在接近書庫。
吱嘎——
黑漆漆的地面映照出一片微弱光芒,書庫的房門被人推開。
七彩無常咬牙切齒的聲音響起:“搜!任何角落都不能放過!我就不信他們能插翅飛了!”
雜亂腳步打破了書庫的寂靜,一支支小到有些可笑的火把帶來微弱光芒,照亮了平視時視線所及範圍。
更糟糕的是,有腳步聲正向時小酥和白硯池躲藏的方向走來。
發現就發現吧,也挺好,痛痛快快打一架,或許會受傷,但總比活活熱成蒸人肉強。
時小酥握緊袖中短劍,屏息凝神準備好隨時出手,卻在此時,白硯池一隻手臂繞到她身後,略一用力,將她懶腰抱緊。
本就面對面沒什麼間距的二人,瞬間貼得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