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榭山莊這一夜罕見地燈火通明,平明時分又有幾個給鄉親們看病的赤腳郎中被帶上山,引得山下街頭巷尾議論紛紛,紛紛打探是不是美豔動天下的沈莊主病了。
沈輕嵐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吃喝用度皆是頂級,又沒有什麼煩心事,自然沒那麼容易生病。之所以請來了十里八村能叫得出名字的赤腳郎中,爲的還是媛韻郡主——昨夜,媛韻郡主說有些餓了,託山莊的下人端些飯纔過來,沒想到下人去了趟廚房再返回時,竟發現她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時小酥自然第一時間給媛韻郡主進行了診斷,奇怪的是,除了早已有之的體弱氣虛之外,她的脈相沒有任何異常。見時小酥眉頭緊蹙束手無策,白硯池無可奈何,只好託沈輕嵐請大夫過來。
“都說侯府少夫人醫術了得,看來也是訛傳了。”幾個郎中忙得滿頭大汗時,沈輕嵐坐在一旁安穩喝茶,一句嘲諷似是漫不經心。
白硯池開解道:“即便是宮中的大夫,也都各有側重,未必什麼病都治得。”
“昔日招蜂引蝶遍覽羣花的小侯爺居然是個護妻狂魔,這可真讓人意外。”
白硯池欲言又止,盯着沈輕嵐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又或者對小酥有什麼誤解。如果有,你可以提出來,我不希望你們之間有什麼芥蒂。”
時小酥就在屋中,幾人相距不過數步遠,二人當着她的面這番交談,讓她忍不住朝白硯池翻了個白眼:“你能不能少干涉別人自由?人家討不討厭我還要聽你的?”
白硯池額角隱隱作痛:“你就不能和尋常人家的妻子一樣,學一學什麼叫夫唱婦隨?”
“做不到,我只聽說過婦唱夫隨。”
時小酥從不覺得與白硯池鬥嘴有什麼特別含義,可是在旁人看來,這分明就是打情罵俏撒狗糧。沈輕嵐眯着眼眸,視線在二人之間往復,最後定格在時小酥身上——她嘴上不停與白硯池爭吵,目光卻總是飄香榻上昏睡的媛韻郡主,顯然心思都在那邊。
略一沉吟,沈輕嵐忽然站起,旋風似地轉了兩圈,以青色爲主的豔麗戲服翩翩旋舞,仿若一隻俏麗的蝶。
交錯的腳尖停止旋轉,人也準準地坐在了白硯池懷裡。
白硯池沒料到沈輕嵐會有這麼一出,不由愣住:“幹什麼?”
他一開口,時小酥下意識聞聲回頭,正見沈輕嵐顛倒衆生妖嬈淺笑,纖瘦手臂勾住他的脖子。
沈輕嵐貼近白硯池耳畔,咯咯嬌笑的同時,目光輕飄飄瞥向時小酥,狐媚表情自帶八分挑釁之意:“看來少夫人對小侯爺不是那麼在乎嘛!既然如此,小侯爺何不從了我?這些年咱們倆的流言蜚語從沒斷過,就此機會坐實又不必擔心少夫人吃醋鬧事,豈不美哉?”
白硯池動也不動,幽幽嘆口氣:“帶她來你這裡就是個錯誤。我的錯。”
“兒女情長人之本性,小侯爺何錯之有?”
一個豔絕天下,一個清俊倜儻,這兩個人膩膩歪歪黏在一起,說是養眼毫不爲過。眼看沈輕嵐愈發放肆,緊貼着白硯池上下其手,時小酥的表情從微微錯愕慢慢轉爲嫌棄鄙夷。
“白硯池,我真看錯你了,狗屁的正人君子!”她撇着嘴,向後退了一步拉開與二人的距離,狠狠唾了一口,“難怪我主動提出幫你牽紅線,你總說彆彆扭扭不肯答應,原來你好的是男色!”
話音甫落,白硯池和沈輕嵐齊齊愣住,茫然對視。
“你……知道他是男的?”過了好半晌,白硯池才反應過來,詢問時小酥的眼神仍舊猶疑不定。
“很難猜嗎?”時小酥抱着肩,臉上依舊是嫌棄,“戚子居然是個男孩子的事,徹底打開了我對世界認知的新大門。所以看見你一點都不客氣往沈莊主身上躺時,我就猜到‘她’可能也是個男人了,畢竟據我所知,小侯爺還是有那麼一點點要臉的——不過,如果小侯爺真的好男色,那就另當別論了。”
時小酥過於理性的反應,讓沈輕嵐瞬間興趣索然。
他從白硯池懷中站起,又回到自己座位上,挑起眉梢盯着時小酥:“算你厲害,難怪能把小侯爺治的服服帖帖。”
“她?我……”白硯池頓感不爽,可是支吾了半天,竟找不出能夠反駁的言辭。
“誰讓我是半個大夫呢?我只治病人,恰好他腦子有病。”時小酥惦念着媛韻郡主的情況,轉身又專注於幾個赤腳郎中的討論中。
“你這位夫人有點意思,不過我還是討厭她。”沈輕嵐探出身子,靠近白硯池,語焉不詳,“剛纔她說,她主動幫你牽紅線?這可不像剛成婚不久的正妻會做的事。你們兩個到底什麼情況?媛韻郡主現在算是什麼身份?”
想要解釋三人之間的關係很難,白硯池也沒有解釋的打算,恰在此時,經過一番激烈討論的赤腳郎中們有了結果。
“沈莊主,小侯爺,媛韻郡主這般情況不是由疾病而來,而是……”赤腳郎中似乎有些忌憚,說了半句便停住。
沈輕嵐一擡手:“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那……那我就直說了。”郎中嚥了口口水,壓低聲音嚴肅道,“媛韻郡主這是內力虛損導致的昏迷。”
這結果,大大出乎時小酥的預料。
“前輩,內力到底算是個什麼東西?據我所知,只有練武功的人才可能有內力吧?”時小酥認真問道。
“少夫人的觀點大概是受了誤導,不管是習武之人還是尋常百姓,都是有內力的。”赤腳郎中拍了拍丹田處,“當然,這套理論不是所有人都認可的,那些吃書本知識的醫官們都認爲,內力不過是江湖郎中騙錢的噱頭,從來都是閉口不談。事實上,內力人皆有之,只不過習武之人能夠積累並加以利用,而普通人僅是存於體內,除非發生損耗,否則根本無從察覺。”
時小酥若有所思點點頭:“那麼,媛韻郡主的內力受損是什麼原因?與環境或者心情有關嗎?”
幾個郎中面面相覷,互相使了遍眼色後,才由最年長的一位低低道來:“據我們推斷,郡主的內力是在半個月內迅速損耗的,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只可能有一個,就是中毒。”
“不可能!”
時小酥和白硯池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