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到門外就聽到媛韻郡主的喊聲,白硯池加快腳步進屋,只見時小酥呆呆站在牀榻邊,而媛韻一臉驚慌失措,眼淚止不住地流。
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白硯池自認對媛韻郡主瞭解更多。他向時小酥使個眼色,示意她先離開,而後走到媛韻郡主身旁,寬大手掌輕輕落在她頭頂揉了揉。
“別怕,我來了。”
他的語氣溫柔似水,令媛韻郡主一時恍惚。
從小到大,每次她摔倒了,被其他男孩子欺負了,白硯池總會第一時間來到面前,輕輕揉着她的頭頂,溫柔地說,別怕,我來了。
只要有他在,所有的疼痛,委屈,不開心,都會煙消雲散。
所以她才暗暗發誓,如果長大後要嫁人,她只肯嫁給她的硯池哥哥。
“硯池哥哥……”媛韻郡主仰起頭,淚水更加氾濫,她抱住白硯池的腰,把側臉埋在他身前放聲大哭。
白硯池的雙手頓時不知該如何安放——如今他已經是有了妻室的人,而媛韻郡主仍待字閨中,他心裡沒鬼不怕被人罵渣男,卻不希望她被外界誤會,傳出不該有的閒話影響餘生。
媛韻郡主哭了好半晌,直至發現白硯池沒有想過去那樣給予她更多安慰。
有些失望地將他推開,媛韻郡主賭氣道:“硯池哥哥是不是嚇到了?看我變得這麼醜,連話都不想和我說了?”
“胡說八道。”白硯池見她精神恢復記分,長出口氣,“剛纔怎麼回事?你和小酥吵架了?”
“沒有,我就是……就是心情不好。小酥姐姐突然伸手過來,我以爲她想碰我的傷口,就叫了一下。”
說話間,媛韻郡主下意識用手遮住臉上的傷痕,顯然仍然很在意被毀的容貌。 щшш◆Tтká n◆¢〇
白硯池回頭看了眼院子裡百無聊賴望天的時小酥,稍作遲疑,而後蹲在媛韻郡主面前:“媛韻,聽我說,不管你的傷有多嚴重,我一定會想盡辦法讓你恢復如初。相信我。”
“恢復如初……”媛韻郡主呢喃着這四個字,忽而一聲自嘲苦笑,“爲什麼硯池哥哥希望我恢復如初?是因爲硯池哥哥不喜歡我現在的模樣嗎?”
白硯池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她會這樣問:“你又胡說什麼?我是擔心你無法接受,而不是我喜歡不喜歡的事。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在我眼裡你永遠都是你,都是我最疼愛的妹妹。”
妹妹兩個字,狠狠刺痛了媛韻郡主的心。
“硯池哥哥已經把我當成妹妹了嗎?原來如此……我現在已經不配妄想什麼了……”
本就不擅長安慰女人的白硯池一個頭八個大,偏偏對方是正處於情緒低谷的媛韻郡主,又不能發脾氣或者甩手不理。他深吸口氣緩了緩,又一次伸手,試圖以老方法安慰她。
可是這一次,媛韻郡主偏過頭躲開了他的掌心。
“媛韻,你可以生我的氣,怪我沒有保護好你。但你不能用這件事折磨自己,好嗎?”白硯池站起身,心平氣和繼續勸道,“我所說的話,每一句都是真心的。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總之只要你需要的時候,我一定會陪着你,直到你不再難過。”
媛韻郡主忽然擡起頭,直直與他對視:“那如果我每一刻都需要你,這輩子都需要你,你就會一直陪我到老嗎?”
“媛韻!”白硯池漸漸無法招架,他加重語氣,略帶嚴肅道,“我已經和小酥成親,不可能再娶你,你必須接受這個事實。”
“接受這個,接受那個,硯池哥哥你總是讓我接受我不喜歡的事!”
隱藏在心中數年的話終於說出口,換來的卻不是她所期望的迴應。或許是對未來的絕望使然,又或者是心中那根刺在作祟,平日裡乖順善解人意的媛韻郡主,此時就像一個不講理的妒婦,不管對與錯,是與非,只想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說出來,做個了斷。
陡然爆發的爭執讓白硯池徹底無話可說,他打算讓媛韻郡主獨自冷靜一會兒,卻在轉身準備離開時又被她小聲叫住。
“硯池哥哥,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如果早知道離開你我會受傷的話,那晚你還會不會選擇去找小酥姐姐?”
這個問題像一支利劍,狠狠貫穿白硯池的心。
她說的只是假設,可對他來說,那不過是可能發生的下一次輪迴中,又一個選擇——是留下來保護媛韻郡主免受持續一生的傷害,還是去找身處性命危險之中的時小酥?
白硯池許久沒有出聲。
他的沉默讓媛韻郡主誤以爲看到了希望,她飛快抹去淚水,努力擠出甜甜笑容:“看,硯池哥哥,你還是喜歡我的!就像以前一樣。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所以只要硯池哥哥你願意,我可以不要郡主的身份,不要我爹和我娘,我們私奔好不好?我們去沒有人認識的地方,不用理會誰安排的婚事,也不用沉甸甸揹負期望,就只有我們兩個……”
“媛韻,那只是夢,該醒了。”
白硯池低低開口打斷,緊握的拳頭骨節嶙峋,微微顫抖。
終是走到這一步了。
唯有徹底斬斷,才能不亂。
放平心境,白硯池故作風輕雲淡:“媛韻,我承認,我的確喜歡過你,把你作爲將要相伴一生的人那樣喜歡。然而那只是曾經,現在的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完成,已經沒有過去那份簡單自在,做不到不惜一切代價保護你。時過境遷,你也一樣,當很久以後你再回憶現在時,你會發現,也許你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喜歡我。就這樣做彼此惦念的兄妹,是我們最好的結局。”
被淚水反覆沖刷的傷口隱隱作痛,媛韻郡主卻感覺不到。
沒有哪一種疼痛,比得上她此時的心痛。
“所以呢?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是會選擇她嗎?爲什麼?是因爲我不夠好?不夠新鮮有趣了嗎?”
白硯池微微回頭,眼尾餘光裡,只看得見媛韻郡主那令人心疼的悽楚笑容。
他收回視線,頭也不回朝門外走去。
“因爲,她是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