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雖大,消息擴散卻從沒有耽擱過。時小酥和白硯池回來後不久,與白芷荇賭約的來龍去脈就傳進了陳氏耳朵裡。
“老七一向重視芷香樓的名譽,不可能接受這種約定吧?那錢二是出了名的混球,讓他打着芷香樓旗號胡作爲非,這不是戳老七的痛處嗎?”
陳氏坐在牀榻邊,滿臉困惑之色。牀榻上,白泱泱有氣無力靠枕半臥,丫鬟給她擦拭肩頭淤青時,她腦海裡總會浮現出時小酥那張全然不把她放在眼中的臉。
白泱泱煩躁地推開丫鬟:“哪裡戳痛了?痛了的話,七叔會同意她這麼胡鬧?我看那時小酥就是個狐狸精,先迷住了白硯池,緊接着又蠱惑了祖父和七叔,所以才這麼猖狂!”
白芷荇聽過時小酥的處理方法後,非但沒有惱火,反而聲稱充滿期待,這讓侯府上下很是不解。然而他平日裡行事風格就特立獨行,旁人理解不了實屬正常,自然也沒人會去刨根問底。不過這樣一來,原本等着看好戲的陳氏母女就大失所望了。
母女二人嘆氣發呆時,一旁負責擦藥的丫鬟輕聲開口:“青梅斗膽插句嘴,夫人和小姐這是因少夫人而惱火麼?其實大可不必。”
“你懂什麼?多嘴多舌!”陳氏一聲怒斥。
“娘,你聽她把話說完。”白泱泱不滿嘟囔,隨後看向青梅,“你說說,爲什麼沒必要?你有什麼法子能趕她走嗎?”
青梅莞爾一笑:“何須我們去趕?我聽說,少夫人與七爺之所以有這個約定,目的是爲了跟隨七爺去林府做生意。林府可以算是夫人的孃家,小姐又與媛韻郡主交好,少夫人去林府,那不是羊入虎口、自討苦吃麼?”
陳氏和白泱泱對視一眼,眸子裡亮了起來。
她時小酥仗着老侯爺青睞、白硯池喜歡,所以才能在侯府橫行無阻,可是到了林府,她算個屁?
“青梅是嗎?我以前好像沒怎麼見過你,新來的?”白泱泱仔細詢問,仍有些不放心。
青梅垂着頭,十分恭順:“回小姐,我來府上有段日子了,之前一直在別院負責漿洗衣裳。春柳走後,管家說這邊缺人,青梅聽聞夫人和小姐待下人極好,便大着膽子毛遂自薦過來了。”
“原來如此。”白泱泱放下心,想了想,從頭上拔下一支銀簪遞給青梅,“這簪子就當是見面禮吧,我喜歡聰明人。你不用天天在屋裡伺候,沒事多去其他院子走動,特別是新成婚那對兒人,有什麼動靜,多關注點。”
青梅會意,淺笑道謝:“青梅明白,夫人小姐儘管放心。那……青梅初來乍到的,這就去拜會下申姜姐姐。”
目送青梅離開房間,白泱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娘,看到沒有?連老天爺都瞧那賤人不爽,上趕着給我們送幫手。”
“應該說老天爺還是向着媛韻的,知道只有媛韻才配得上侯府少夫人的身份。”陳氏眉開眼笑,“等老頭子一死,少夫人就變成了侯夫人。趙氏懦弱,白硯池又無能,媛韻早晚成爲侯府主事,到時候誰還敢瞧不起咱們二房,瞧不起咱們娘倆?一想到這,我這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
陳氏母女的笑聲傳出房間,一字不差落在青梅耳中。青梅年輕嬌嫩的臉上,一抹與年齡不符的冷笑飛逝而過,轉眼又對路過的管家笑面相迎。
“管家,這是剛剛二夫人和泱小姐賞的髮簪銀錠,您拿着。還有,您可千萬別忘了我說的事。”
管家笑容滿面,大大方方將東西收下:“這麼懂事的姑娘,各房搶還來不及呢,沒必要怕人知道你是新來的,那些年頭長久的丫鬟也未必趕得上你這般聰明伶俐。”
“我這不是怕其他丫鬟亂嚼舌根嘛,您多辛苦,幫我遮掩着就行了。”
對管家而言,一個新來的丫鬟爲了早些熬出頭,花錢託他在主子們面前撒個謊說是老手,這種事沒什麼不可理喻的,自然也不會特地去向誰彙報。
要想了解信息,必須主動出擊才行。
對時小酥來說,這卻是一貫準則。
“也就是說,你和林府的媛韻郡主確實是青梅竹馬?”臥房內,時小酥仰躺在牀上,一根黃瓜啃得咯嘣咯嘣脆響。
“兩家交好,又有姻親關係,小時候一起玩比較多而已。至於婚事等等,都是外面亂傳的。”白硯池頭也不擡,握着錘子叮叮噹噹一陣敲打。
“那你喜不喜歡那位郡主?”
白硯池停下手裡動作,長嘆口氣:“你能不能問些有用的東西?”
“你的阿泱妹妹爲了那位郡主,恨不得一眼珠子把我瞪死,我多問兩句都不行?”時小酥一擡手,黃瓜屁股咚地砸在白硯池背上。她抹了抹嘴,翻身坐起:“等這些破事都解決了,我跟你也能光明正大和離後,你會娶媛韻郡主嗎?”
白硯池拋起錘子又接住,嚇得時小酥趕忙抓過被子遮擋——她以爲白硯池終於失去耐性,打算一錘子錘爆她的狗頭呢。
然而,白硯池又低頭叮叮噹噹錘起木頭。
“從前的我或許有和媛韻成親的可能,但現在……”沉默少頃,他一聲自嘲苦笑,“拜你所賜,我現在對女人只有牴觸。”
“那你娘呢?”
時小酥脫口而出,馬上又覺得自己這問題該遭雷劈。
從白硯池看趙氏的柔和眼神就知道,他是那種會用生命去保護母親的孝子,拿趙氏來開玩笑顯然不太合適。
白硯池忽地沒了聲音,似乎真的在生氣。過了片刻,他站起身丟下錘子,又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語氣平淡:“好了。今晚你就睡在這上。”
“……就這?”
看着地上不過膝蓋高,由竹板臨時拼湊而成的窄牀,時小酥哭笑不得。
真是個小肚雞腸又彆扭的男人。
“徹底清除那些殺手隱患之前,也只能這樣先將就着。”白硯池搬來一牀被褥鋪在竹牀上,波瀾不驚的目光看向時小酥,“這幾天我沒什麼事,基本上都會在家,你想去哪裡,我都可以陪你。”
“放屁,你能有這麼好心?不就是方便監視我嗎?”
“既然明白,那就老老實實呆着。”
白硯池擺明了想讓時小酥當個會鍼灸能治病的人形沙包,但這種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一舉一動都在人眼皮子底下的生活,絕不是曾經忙於治病救人、訓練鍛鍊的時小酥能夠接受的。
比起挨餓受凍,憋在屋子裡什麼都不能做消磨時光,這纔是最大折磨。
怎麼才能在白硯池的限制下,最大程度獲取更多信息呢?時小酥坐在又矮又窄的竹板牀上閉目思索,白硯池就在一旁專心致志看書。
忽然,時小酥直愣愣做起,盯着白硯池,滿眼亮晶晶光澤。
“小侯爺,我們來做些男人和女人能一起幹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