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云何思忖了許久才道, “九重所言極是,畫骨是二哥看着長大的,二哥愛畫骨可爲之傾覆生命, 畫骨若開口, 二哥不會堅持。到時你我二人請旨出征, 讓二哥坐鎮此處, 即便父皇有個好歹, 我們也不至於被動。”
“五哥,後宮森嚴,況前段時日二哥失了分寸, 父皇也明令不許二哥出入後宮,如何讓畫骨與二哥相見?”
看着憂慮的龍雲修, 嘆了嘆道, “總會有法子的。”
想盡法子讓龍凌溯與畫骨相見, 只是讓龍云何等人沒有料到的是此次見過畫骨之後龍凌溯猶如變了一個人,對權勢的渴求之心越加可怖, 不顧勸阻硬是要藉着出征奪取兵權。
沒有人知道龍凌溯與畫骨相見究竟說了什麼,也無法猜測他二人的心思。沒過多久龍凌溯便帶兵出征,隨軍的有蕭衍夫婦以及在冥山之時的兩個師兄弟,龍云何同龍雲修駐留帝都。
原本龍雲修執意要前往,龍凌溯看了他許久才道, “佩婉有了孩子, 需有人陪着, 況此次爲兄帶着大師兄等人, 萬不會有事。即便不爲我自己, 爲了畫骨,我也會活着回來。”
一旁的顏佩婉眼中含淚, 不住的道,“多謝明王殿下。”
龍雲修囁嚅了許久才道,“二哥,請一定要活着回來。”
佯裝輕鬆的龍凌溯笑道,“我絕不會死。”
戰場是萬分兇險之地,生死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不過打了三場勝仗,將敵人逼急了竟暗地偷襲,那一箭射在他的有胸,血液往外滲透,染紅了衣衫。好在帶着蕭衍,箭與心臟只差寸許距離便會要了命,蕭衍將其傷口處理好才道,“不幸中的萬幸,差一點你就沒了命。”說着將手中的一團已被鮮血染紅的物什遞到他的眼前,“多虧了它替你緩解了羽箭的衝勢,才得以保你一命。”
抖着蒼白的脣,伸手接過那張羊皮紙緊緊的攥在手中。這張羊皮紙是一整張藏寶圖,當初將畫骨背上的半張藏寶圖拓下來,將九重給的半張湊在一起,畫骨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將兩塊藏寶圖一點一點的畫了下來。
原本龍凌溯堅持隨意畫在什麼紙張上便夠了,是畫骨堅持要畫在羊皮紙上,當日她言之鑿鑿的道,“二哥,你不知道羊皮紙可防水的麼,這若是畫在旁的紙上,雨水化了怎麼辦?”
爲了讓她歡喜便讓其畫在了羊皮紙上,不曾想這小小的一張羊皮紙卻救了他的命。
死裡逃生並未告訴龍云何等人,他是怕消息一旦傳到帝都,難免會被畫骨得知。畫骨雖爲父皇的嬪妃,可她心中唸的永遠都是他龍凌溯,怎忍心讓畫骨擔憂?
在戰場時時刻刻都會擔心失去性命,好些次生死攸關的時刻不免去想,若是當初帶着畫骨去別的地方隱居,是不是就會有不同的結局?
在戰場拼命,萬沒有料到顏展之會來支援,見到顏展之之時,所有的疑惑都煙消雲散。畫骨那孩子,終究是放不下他,竟去求顏展之來支援他。畫骨想的不過就是讓他在此處將顏展之據爲己用,夜深人靜淚水總會打溼枕巾。
人都道男兒有淚不輕彈,那只是未到傷心處罷了。畫骨有多愛她母親,就有多恨顏展之,而今卻爲了他放下身段去求害了她母親之人。
之後顏展之病下,所幸蕭衍及時救治,也拉近了龍凌溯同顏展之之間的距離。
畫骨在後宮的消息不斷的傳過來,龍凌溯想畫骨那孩子心中大約獨獨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冷宮也好,省去了妃嬪間的爾虞我詐,也省的他不住的擔憂。
有了顏將軍的協助,戰事順利,待準備回朝之事顏佩婉都快生了。龍雲修在信中不□□露出歡喜,還問他若是這孩子生了喚什麼名,是喜愛男孩還是女孩。
無論男孩也好,女孩也罷,只要是畫骨生的,想必自己都是歡喜的。只是不知畫骨那孩子究竟什麼時候才肯原諒自己。
據言昭帝身子很不好,夜夜咳血,可也不至於立即要了性命。決定回朝,那顆心彷彿要從嗓子眼中蹦出來。想着回去便將畫骨帶出來,再也不分開。
回到帝都,還未來得及進宮,明王府便派了人來,說是王妃要生了,請王爺速速回府。見來人慌忙,便讓蕭衍一同跟着,請顏展之善後。在回府的路上腦子裡閃過無數的念頭,終在踏入王府前決定了。
明王府上下已亂成一團,芳姣在一旁道,“王爺,王妃難產,孩子已經生了一天一夜了,樑王殿下快要急瘋了。穩婆說,這孩子再不出來只怕……只怕……”
龍凌溯看着蕭衍道,“大師兄,請一定要爲雲修保住這個孩子,孩子與大人都不能有事。”
蕭衍微微一笑,“師弟難道信不過我?”
“不,我信你!”
蕭衍點了點頭後便跟着芳姣匆匆趕往產房,而龍凌溯則是站在廊下愣愣。過了許久才緩緩跟上去,產房不斷的傳出哀嚎聲,還未走上前龍雲修就哭叫着上前抓住他的衣袖,“二哥,二哥怎麼辦,我怕……我怕……”
冷着臉道,“瞧你這出息樣,蕭御醫在此處,斷然不會讓她們母子有絲毫閃失。”說着便舉起衣袖爲弟弟揩拭臉上的淚水,“瞧瞧你成和體統,佩婉絕不會有事,只是這孩子我不能留在府中。”
龍雲修頓時停止了哭泣,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的二哥,結結巴巴的道,“二……二哥,你……你又後悔了?”
“不,雲修,孩子不能以明王世子的身份存在,你的孩子定要養在你自己身旁。你知我有多恨自己身在帝王家,若是此次我不能奪得帝位,這孩子跟在我身邊只有一死。待母子平安,我讓芳姣帶着孩子隨你走。”
“二……二哥。”龍雲修有些魔怔,或許是被二哥的話嚇着了。
不多時哀叫的房間裡傳來一陣嬰兒的哭叫聲,龍雲修愣了愣,抓着自家二哥的手道,“二哥,二哥,我有後了,有後了……”
龍凌溯也有些感慨,不住的拍着龍雲修的背,半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龍凌溯等人進去之時,蕭衍站在外室的窗前,穩婆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從內室出來笑着道,“恭喜殿下,是個世子。”
龍雲修忙上前去看,只有龍凌溯冷着臉處理一切……
明王府對外宣稱王妃難產,孩子不幸夭折,整個明王府沉陷在一片陰霾之中。看望了難產的王妃,明王便進宮面聖了。
當夜昭帝便不行了,龍凌溯得知昭帝要賜死冷宮的淑妃,頓時亂了陣腳,待趕到之時才得知畫骨竟爲了報仇,不惜玉石俱焚。
爲了奪得帝位,將畫骨的屍身託付給五弟龍云何,卻怎料那屍身卻不見了。
畫骨用命替他換來的天下,坐上這帝位卻從未展顏過。雖立了衣冠冢,可屍身卻一直沒有找到。自登上帝位後蕭衍便消失在帝都,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培植龍云何同龍雲修二人,只期望着有一日自己不在了,他二人可以治理天下。
立顏佩婉爲德妃,只因想給十弟留個機會,他日自己死去絕不會讓顏佩婉陪葬,宮中的人會將她送去尼姑庵呆上一段時日,只要待過一段時間龍雲修便可偷偷將顏佩婉接走,如此便可一家團圓。
在宮中沒日沒夜的處理國家大事,從不肯讓自己閒下來,只怕一閒下來就會胡思亂想。
渾渾噩噩猶如行屍走肉的日子不知過了多久,突有一日消失許久的蕭衍突然出現,說是畫骨在冥山等他。
說不清當時是什麼心情,狂喜、震驚,幾乎是翻滾着呼嘯着席捲而來,讓他有些恍惚。將江山交給龍云何,囑咐了所有的後事便獨自去了冥山。
至冥山,所有的一切仿若從前,似乎自己從未離開過。去了畫骨曾住的屋子,只見朝思暮想的人兒就躺在牀上,呼吸均勻。看着那熟悉的面孔,整個身子都在不住的顫抖,張了張嘴許久才喚出,“畫……畫骨啊。”話落眼淚便跟着流下來了。
師父說當日是蕭衍將畫骨帶回來的,送來之時只有一口若有若無的氣息。那一口氣是蕭衍去了半條命換來的,取出畫骨體中的蠱毒花費了將近一年的時間,蠱毒雖取出來,可畫骨卻不曾醒來。
如此算來,畫骨已昏睡了五年。五年來模樣不曾變過,躺在這牀上猶如睡着了。
衣不解帶的守在畫骨牀榻前,每日在她耳邊一遍一遍說着年幼之時的趣事,說他與她之間的故事。
那日他還靠在牀柱上打盹,突聽得耳邊有人在喚,“二哥,二哥。”
一聲一聲,並不急切卻帶着綿綿的不捨之音,睜開眼竟真的看到了畫骨坐在他面前睜着懵懂的眼睛看着他道,“二哥,你怎麼睡在這裡?”
一瞬間的狂喜將他擊的丟盔棄甲,一把抱着面前的女子喜極而泣。
後來娶畫骨,搬出冥山都是順理成章的事,完沒有料到的是師父妙手回春,畫骨經師父的細心調養,成親不久便有了身孕,一年後誕下一名女嬰,取名龍月兒。
徐澤同雲承對月兒歡喜的不得了,一個勁的嚷着讓師妹再生一個。龍凌溯不曾忘記妻子生女兒那日難產的情景,雖喜愛孩子,可卻不敢讓妻子再生。誰曾想五年後妻子又懷上了,自妻子懷上孩子的那一刻開始便提醒吊膽,生怕妻子有個什麼意外。
好在女兒乖巧懂事,平日裡也知道照顧母親,師父與師孃也時常來看望,倒也能稍稍放心,如今只一心期盼着妻子腹中的孩子快些來到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