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四年五月十八,夜,月明星稀,天星國先鋒大將於涵爲主帥,飛雁關守將陳墨協助,領兵二十萬夜襲郎城,佔領凝月南方這個稱得上第一防線的城池。
這也是天星和凝月開戰幾個月以來,第一次正式意義上的戰爭,最終以天星國的勝利告終,史書上將這次戰役稱爲郎城之戰。
凝月國丟失一城,守將趙雲在城破前命副將領兵退守紫藤嶺,保存更多兵力,而趙雲本身被俘,落入敵軍之手,生死不明。
郎城告破的第二天,不知從何處傳出消息,說是一向固若金湯的郎城,之所以在短短十日內告破,乃是因爲有高人相助。此高人名叫沐葉,衆人只知他是天星國承安帝派往樓惜玉帳前的軍師,來歷不明,身份成謎。
於涵和陳墨在飛雁關與趙雲對峙將近三個月,卻依舊沒能拿下郎城,可這個叫沐葉的軍師剛來不久,便不惜以身犯險混入城中,找到郎城的弱點,與於涵裡應外合,一舉攻破,前後不過十日功夫。
也就是在這一天,沐葉這個名字,以疾風勁草般的速度向着四面八方蔓延開去,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裡,在原本就破不平靜的亂世中,掀起了又一輪的狂風暴雨。
當沐清珏聽聞郎城告破是因爲沐葉軍師時,不由得拍案狂笑,喜不自勝,甚至感嘆爲何幾年前,天星和凝月對戰之時,沐清塵爲何沒有站出來幫忙,反而讓天星戰敗,而她卻要背井離鄉去凝月國和親。
彼時,蕭逸拿着郎城八百里加急呈上來的戰報,盯着紙上的那個名字,臉上神情恍惚,甚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沐葉。”蕭逸開口低喃,便將手中的戰報放在一邊,不予理會。
“皇上,要不要屬下去打聽一下這個叫做沐葉的軍師?他能在短短時間內拿下郎城,可見能力不凡,不如……”趙旭站在蕭逸的身邊,也看到了戰報上的內容,開口請求着。
“不必了,沐葉,想必應該是天星國某個不曾出現在衆人面前的皇親國戚。”蕭逸搖了搖頭,絲毫沒有去追查的打算。
趙旭看着如今的蕭逸,一時間有些捉摸不透。或許,蕭逸的心思他從來沒有看透過,而且自從沐清塵葬身火海之後,蕭逸整個人就更加不對勁,至少曾經,他會謀略,會爲一切自己想得到的東西出謀劃策,可是如今,他的態度卻已經全然不同。
莫不是替莊妃和先帝報了仇之後,蕭逸的人生也失去了目標?可如今他是一國之君,他的寄託,應該是在黎民蒼生上……
同樣的,郎城告破的消息和沐葉這個名字一同傳入南疆和漠北,南疆因爲和天星國結盟,是友好之邦,所以天星國得高人相助對南疆來說也是好事一樁,然而對漠北來說,卻是一個極大的威脅。
遠在郎城的清塵並不知道四國皇室的動向,更加不知道,沐葉這個名字,她的新身份,已經隨着郎城之戰的勝利,傳遍了四國領土。
承安四年五月二十一,天星國主力大軍由樓惜玉率領,自鑫龍城到達飛雁關,與先鋒大將於涵率領的二十萬大軍會和,商討下一步的作戰計劃。
“於將軍不愧是征戰沙場的老將,出師告捷,拿下了郎城,就相當於打破了凝月國南方的門戶,後面的作戰會順利很多。”飛雁關的守將府大廳,樓惜玉如此說着。
卻見樓惜玉端坐首位,於涵、陳墨一左一右坐在兩旁,而之前被清塵送到樓惜玉身邊通風報信的羅依依則女扮男裝跟在樓惜玉的身邊,不肯離開。
“樓將軍過獎了,郎城之功全在沐軍師,若沒有他,末將不知何時才能攻破郎城。”於涵朝着樓惜玉拱手說着。
“沐軍師人呢?本帥來飛雁關這麼長時間,還未曾見到他。”樓惜玉聽於涵提起清塵,便開口問着。
“啓稟將軍,沐軍師並未住在守將府中,而是自行尋了住處,還請將軍稍後,末將這就差人去請沐軍師過來。”於涵說着,便朝着身後的小兵說了幾句,卻見那小兵點點頭,轉身離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清塵纔在那小兵的帶領下姍姍來遲,依舊一襲黑衣長袍,銀色面具遮擋了大半邊臉,大步流星地走入廳中。
“清塵?”樓惜玉一見到清塵,便立即瞪大了眼睛,從椅子上起身,看着站在廳中的身影,口中發出難以置信的聲音。
清塵見狀,眼神中閃過一絲晦暗不明,卻似乎沒有聽到樓惜玉這句低喃般,不爲所動,兀自行禮:
“卑職沐葉,參見樓將軍。久聞樓將軍大名,今日一見,三生有幸。”
話一出口,樓惜玉的眼中便劃過一抹失望,這聲音,並不是清塵的,況且清塵也不會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
羅依依站在樓惜玉的身後,緊緊地盯着廳中的清塵,一絲熟悉感油然而生,就在她皺眉思索間,不經意擡頭,便與清塵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而後清塵微笑着衝她點頭,只是出於禮貌,並無其他。
“皇上的聖旨到軍中之時,本帥還以爲沐軍師是一個德高望重的長者,卻不曾想是這般年紀輕輕的公子,沐軍師果真年少有爲。”樓惜玉回過神,對清塵說着。
“樓將軍過獎了,卑職此次前來覲見樓將軍,其實是有一件事想請求樓將軍。”清塵說着,便伸出手拍了兩下。
樓惜玉還沒來得及問什麼,便看見外面有另一個黑衣男子帶着一個人走進廳中,在清塵的身邊站定,正是明日與原郎城守將趙雲。
“沐軍師,這是……”樓惜玉充滿疑惑地看着清塵,問着。
“郎城之所以能這麼快告破,趙將軍纔是真正的功不可沒,他在最後關頭做了最好的決定,沒有領兵死守郎城,減少了兩軍之間無謂的犧牲,這才讓我軍這麼快攻破郎城。”清塵解釋着,“趙將軍曾經對卑職說過,他很推崇樓將軍的行軍之風,也很敬佩樓家軍紀律嚴明,若是可以,卑職想請樓將軍給趙將軍一個機會。”
“軍師的意思,是讓趙雲在樓將軍帳前效力?可你別忘了,他是凝月國的將領,這樣做,未免太冒險了。”一直沒有說話的陳墨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清塵並不回答陳墨的話,而是看着樓惜玉,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此事本帥無法做主,得看趙將軍自己的意思。”樓惜玉開口說道,“本帥雖未有幸與趙將軍正面交鋒,但也曾聽說過郎城守將趙雲趙將軍的威名,鎮守郎城多年不曾有絲毫差錯,攻守並濟,尤擅長守城。若是趙將軍真心投誠,敵軍將領又何妨?本帥照樣敢用。”
“樓將軍也是趙某生平最崇敬的將領,趙某年紀忝長樓將軍,卻不如樓將軍深謀遠慮。趙某多謝樓將軍看重,不過郎城失守,乃是趙某的過失,趙某已犯下大錯,如今只想帶着老父解甲歸田。”趙雲說着,拒絕了清塵和樓惜玉將他招納的提議。
“既如此,本帥也不強求,趙將軍可與令尊自行離開。”樓惜玉開口說着。
“多謝樓將軍。”趙雲說着,拱了拱手,便轉身離開,卻就在出門前的那一瞬,他轉過頭,深深的看了清塵一眼。
“趙將軍,後會有期。”清塵笑了笑,說着。
“樓將軍,就這麼放他離開?豈不是會把我軍的消息都透露出去?”陳墨不解地問着。
“你沒聽沐軍師說麼?後會有期,你們與趙將軍,還會再相見的。”樓惜玉搖搖頭,笑着,看向清塵,眼中閃過探究。
“樓將軍一路風塵,實爲辛苦,還是稍作休息,後面的行軍路線,待將士們恢復元氣之後,再作打算,如何?”於涵看着樓惜玉,開口問道。
“就依於將軍所言,不過本帥有些關於攻破郎城的事情想單獨請教沐軍師,還請沐軍師賞臉一敘。”樓惜玉說着,最後把目光投向清塵。
“將軍開口相邀,卑職莫敢不從。”清塵點頭應了下來。
於涵和陳墨見狀,知道樓惜玉和沐葉之間定然是有別的話要說,便沒有在廳中多做停留,而是拱手告辭,轉身離去。
就在這個時候,樓惜玉身後的羅依依一把抄起桌上的茶杯,朝着清塵扔過來,不遺餘力,甚至不偏不倚地直襲清塵的面門。
明日見狀,立即出手,運足了內力,在那茶杯離清塵還有一丈遠時,便將其擊碎。茶杯在空中碎裂,而後掉在地上,發出一聲聲脆響。
“樓將軍這是何意?”明日盯着樓惜玉,冷聲問着,“我家公子金貴得很,經不起半點損傷。”
“你真的不是沐清塵?”羅依依纔不管這麼多,盯着沐清塵臉上的銀色面具,開口說道,“你敢把臉上的面具摘下來嗎?”
“沐清塵是我天星國唯一的公主,兩年前爲保天星國平安,已經和親嫁到凝月,後在凝月國的宮變中香消玉殞,又怎麼可能在此地出現?”清塵說道,“更何況,公主是女子,在下爲男兒身,在下又怎會是公主呢?至於臉上的面具,卻是因爲自小家中遭逢大火,燒傷了面部,羞於見人,才迫不得已遮住的,若是貿然摘下面具,我怕會嚇着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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