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衆人將這一幕當成一個意外,打算繼續吃喝的時候,大殿門外忽然走進來一個內侍,朝着女皇撲通一聲便跪了下去,聲音中帶着哭腔,似乎十分焦急地說道:
“皇上,出事兒了——”
聞言,清塵揚眉,看着進來的那個人,卻見他的眼神與攝政王有片刻的接觸,然後很快移開,這過程雖然短暫,但還是被清塵捕捉。
聽了這內侍的話,所有的人都停下手中的動作,等待着事情的後續發展。
“到底怎麼回事?慌慌張張地,成何體統?”女皇重重地放下筷子,臉上已經染上了不悅之色,怒道。
“陛下,御膳房出事兒了,爲陛下試菜的公公……死了!”那個內侍戰戰兢兢地說着,然後擡眼看着女皇,似乎在等待着女皇的滔天怒氣。
“你說什麼?爲母皇試菜的公公死了?這種事情不是應該找內務府處理,然後找刑部調查死因嗎?爲何還要驚動母皇?”聶心琳聞言,率先開口說着。
“於公公,爲母皇試菜的楊公公是怎麼死的?死狀如何?”聶心柔並沒有理會聶心琳的話,而是先開口問那個內侍,因爲她知道,這些問題也是女皇想知道的,所以女皇定然不會怪罪她的僭越之罪。
“是……是中毒。”於公公開口說着,身子不停抖動,似乎十分懼怕。
那於公公話音落下,攝政王便當下臉色發青,手也止不住顫抖起來,口中吐出一些白沫,然後軟了下去,若非身後的婢女將她扶着,恐怕她就要倒在地上了。
“王叔!您怎麼了?不會也中毒了吧?來人,快傳太醫——”聶心琳見到攝政王的樣子,便立即大聲喊着,似乎很是焦急。
“今日的膳食都是爲母皇準備的,母皇留下我們用膳也是臨時起意,可爲什麼這膳食中會有毒?爲什麼爲母皇試菜的公公會死?爲什麼王叔也中了毒?我是不是可以推測,是不是有人想要對母皇圖謀不軌?”大皇女向來話不多,可是遇到這樣的事情,卻也沒有如同往常一樣置身事外。
也許是自己遭遇過同樣的情景,也許是因爲太過擔心女皇,一向身體不好的大皇女此時身上竟然也散發出凌厲的氣勢,讓衆人有些駭然,甚至絲毫不懷疑,如果大皇女不是在戰場上受了傷,如今身體不好,這皇位必定是她的。
“來人,給朕查,徹查,一定要查的清清楚楚!”女皇聽了大皇女的話,心中怒意更甚,立即拍桌而起,開口呵道。
於公公聞言,立即從地上起身,然後去傳皇上聖旨了。
正在這個時候,太醫也匆匆趕到,給女皇行了禮,然後在女皇的示意下,走到攝政王的面前,然後爲攝政王把脈。
衆人都凝神屏氣,也不做聲,良久之後,才見這太醫放開了攝政王的手腕,拱手對女皇說道:
“啓稟皇上,攝政王乃是中毒,此毒劇烈無比,幸虧微臣來的及時,還有的救,否則,攝政王恐怕是要魂歸西界了。”
“那還不趕快給攝政王解毒?若是攝政王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朕要你的腦袋!”女皇的怒氣已經壓制不住,吩咐着。
太醫連連點頭,從自己的醫藥箱裡拿出一個瓷瓶,然後給攝政王服下,說也奇怪,這解藥效果極好,沒過多久,攝政王原本烏青的臉便已經恢復正常。
不過是一頓普通的家宴,卻出了這樣的事情,女皇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興致,只是冷冷的坐在一邊,等候於公公的回話。
其他的人也都沒有說什麼,眼觀鼻鼻觀心,目光從場中其他人臉上掃過,心中也在猜測,這件事到底是誰在背後策劃,又與誰有關係。
那於公公的動作很快,並沒有讓女皇等多久,便捆着一個人走了進來,跪在女皇的面前,開口說道:
“啓稟陛下,事情已經查清楚了,在陛下飲食中下毒的,正是這個人。”
“可有問清楚原因?”女皇問道。
“問清楚了,說是受到六皇女的指使,在陛下最愛的菜中下毒,讓陛下……”於公公開口說道,“陛下恕罪,是這人親口承認,奴才也是據實以告……”
當衆人聽到六皇女三個字,臉色變了幾變,然後目光都落在六皇女的身上,眼中有懷疑,有幸災樂禍。
“笑話!僅憑他的一面之詞,怎麼就能說是六皇女所爲?”事情太過湊巧,讓女皇不得不懷疑,然後問那個被捆綁的人,“你倒是說說,六皇女爲何要下毒謀害朕,在朕最喜歡的那道菜裡下毒?”
“啓稟皇上,是六皇女說,皇女廢除了南疆自古立皇儲立嫡立長的規矩,讓六皇女殿下的機會大大減少,六皇女殿下想要趁着陛下還沒來得及立遺囑的時候,殺了陛下,憑着往日在朝中和民間積攢下來的聲威,順利登上皇位啊——”那人說道,“陛下,奴才也是聽命行事,奴才冤枉啊——”
那太監話音落下,就連女皇的臉色也變了,看着聶心瑤,目光中是滿滿的失望,然後怒喝道:
“逆女,你還有什麼話說?也幸虧你不知道朕最近過敏,不能吃這道菜,反倒讓你王叔誤食了,否則,你是不是真要做出這等弒君殺母的事情來?”
“母皇就憑着這太監的一面之詞,就相信此事事兒臣所爲麼?母皇覺得兒臣是爲了皇位,置骨肉親情於不顧的人麼?”聶心瑤並沒有說自己沒有做這些事,而是問了女皇這兩個問題,然後跪在女皇的面前,開口說道,“如果母皇覺得兒臣是,那麼就殺了兒臣,以儆效尤,兒臣無話可說。”
“你!”女皇怒極,指着聶心瑤,只說出這一個字。
“母皇息怒,想必六皇妹只是一時糊塗,並不是有意要做出這樣的事情,如今母皇也平安無事,不如就給六皇妹一次機會,若是她知錯能改,必定善莫大焉。”二皇女開口說着,似乎在勸着女皇。
平時也沒見二皇女這麼能說會道,更不見她和聶心瑤有多親近,可是今日不知怎麼地,竟然在幫聶心瑤說話,倒是讓場中衆人有些吃驚。
可只有清塵知道,聶心怡是在兌現與攝政王之間的承諾,尋着何合適的機會,幫襯幾句。
聶心怡這幾句話,表面上是在幫助聶心瑤開脫,可實際上是在火上澆油,說什麼“母皇平安無事”,更是讓女皇心中的怒火蹭蹭蹭竄了上來,甚至想到,如果不是她最近不能吃這道菜,恐怕現在昏迷不醒的就是她自己了。
如此想着,心中對聶心瑤的失望又更深了一分。
“朕從來沒有想到,朕一手培養起來的好女兒,竟然會做出這麼惡毒的事情,朕阻止了你們姐妹之間的自相殘殺,所以你就來殺朕了是嗎?你是不是以爲,朕死了,這個皇位就非你莫屬?”女皇看着聶心瑤,開口問着。
“兒臣並沒有這麼想,此事也並非兒臣所爲,還請母皇明鑑。”聶心瑤如此說着,“不知這個人是哪裡來的,竟然在這裡公然詆譭兒臣的清白,兒臣請求母皇,再次徹查此事,若事情真的如這個太監所言,那麼兒臣甘願認罪,可若不是……”
聶心瑤的話沒有說完,可是她的意思卻不言而喻,目光看着那個作證的內侍,眼神中透着一絲莫名的光芒,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這樣的眼神讓那個內侍嚇了一挑,渾身顫抖,幾乎就要在這個眼神下將所有的事情都和盤托出,可是那於公公從背後不經意地撞了那太監一下,然後那太監就像回過神來,衝着聶心瑤喊道:
“六皇女殿下,您怎麼可以轉眼不認賬呢?奴才也都是聽您的吩咐做事,您還承諾等您當上了女皇,加封奴才爲大內總管,奴才一時鬼迷心竅纔會答應您,好在沒有釀成大錯,否則,奴才萬死難辭其咎……”
“你說事情是本宮吩咐你做的,你可有證據?本宮是在何時何地,以何種方式收買你?可有人證物證?”聶心瑤也不笨,知道這是攝政王用苦肉計來陷害她,想讓她死在女皇的刀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奴才並沒有證據,奴才只是一個太監,六皇女殿下的吩咐,奴才怎敢不聽?還留下證據……”那太監一聽,頓時有些慌神,結結巴巴地說着。
“六皇妹,姐姐我說句公道話,若是我想收買一個人,定然也不會讓別人看到,或者留下不利於自己的物證,六皇妹這麼問,是知道這太監拿不出證據,指證不了你?”二皇女忽然幽幽開口,“我方纔還以爲六皇妹只是一時糊塗,纔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沒想到東窗事發之後,六皇妹不僅不知悔改,甚至還出言威脅這個太監,實在是讓皇姐我心痛不已……”
聶心怡一邊說着,還一邊搖頭嘆息,似乎對聶心瑤的做法十分不贊同。
清塵靜靜地看着這一幕,不由得搖頭苦笑,皇家中人,個個都是做戲的高手,說的比唱的好聽,如此拙劣的計策,就像之前在大皇女府中一樣,所有證據都指向聶心瑤,還不足以讓人起疑心嗎?
還有那個太醫,能有什麼神奇的解藥,能服下去立即就能見效?無非是事先安排好的,一個巧合是巧合,太多巧合,除了人爲安排,她想不出有別的原因。可是,上一次事關大皇女,女皇尚且能夠保持公正,可這一次事關自己的性命,女皇便不能像上一次一樣了。
不得不說,同樣的計謀,攝政王用起來,比聶心琳用起來,要高明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