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四年六月十八日,樓惜玉之副將徐明領兵十五萬攻破紫藤嶺,整場戰爭歷經四個時辰,殲滅敵軍三萬餘,俘虜敵軍五萬餘人,接受投降士兵三萬餘人。同時,樓惜玉傳來消息,蒼茫山大捷。
承安四年六月十九日,徐明和趙雲將俘虜和降兵收編,將原本十五萬人的天星國兵馬擴充成二十三萬,並正式上奏沐清珏,下旨撫卹戰死將士,加封趙雲爲中郎將。
承安四年六月二十日,大軍經過兩夜一日的休整,恢復精神,拔營向東北出發,與樓惜玉大軍在南郡會和。
承安四年六月二十五日,樓惜玉、徐明、於涵的軍隊在南郡會和,與異姓侯的兵馬南北對峙。
天星國軍營裡,樓惜玉帳中,清塵隨意地坐在那裡,低着頭,看着自己纖細的手指,蒼白而又脆弱。帳外明亮的陽光照射進來,投映到清塵臉上的銀色面具上,一陣晃眼。
樓惜玉略帶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皺着眉頭,似乎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可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樓將軍把在下叫過來,就是爲了讓在下於此枯坐麼?”清塵擡起頭,涼涼的看了樓惜玉一眼,問着。
“本帥想事情一時走神,失禮了,請軍師勿怪。”樓惜玉開口道,“今日找軍師過來,是想問問軍師,對於攻打南郡,可有何良策?”
“異姓侯可不是朱停、彭關之流,他征戰沙場多年,屢建奇功,若是不能想個萬全的法子,吃虧的始終是我們。”清塵見樓惜玉發問,便開口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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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本帥也知道,就因爲異姓侯不好對付,所以我們更不能操之過急。”樓惜玉說道,“本帥昔年曾留意過異姓侯此人,他極爲擅長佈陣,靠一面大旗指揮戰場陣型的變化,讓人防不勝防。”
“再變幻莫測的陣型,也總有破解之法,此事將軍倒不必憂心。”清塵開口道,“難就難在怕異姓侯固守南郡不出,讓我軍無仗可打。我軍剛剛收編了不少降兵和俘虜,口糧早已經不夠,可南郡卻是凝月國除了京都之外最繁華安寧的地方,兵多糧足。若是一直在此虛耗着,我們敗局已定。”
“依軍師所言,當務之急就是要讓異姓侯肯出兵?”樓惜玉問道。
“不錯,只要他肯出兵,我們就有贏的機會,只要拿下了南郡,就等於掌握了小半個凝月。”清塵點頭。
“可異姓侯老謀深算,恐怕早已經看清楚我軍的形勢,知道我軍遠道而來,舟車勞頓且糧草不足,若是一直不出兵,我們豈不是一直要陷於被動?”樓惜玉皺眉,問着。
“想要讓異姓侯出兵很簡單,將軍身邊有一個人便可以利用,就看將軍舍不捨得了。”清塵嘴角彎起一抹笑意,開口說着,而後起身,再不猶豫地離開,留給樓惜玉一個瀟灑的背影。
羅依依是異姓侯最疼愛的女兒,昔年爲了先帝之死將她送進宮裡,本就已經受盡了委屈,如今好不容易從那個深宮囚牢中逃出來,獲得自由,異姓侯又怎麼會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兒深陷敵營而無動於衷呢?
然而,清塵對樓惜玉的提議,不過是順口一說罷了,因爲她知道,按照樓惜玉的性子,是絕對不會利用羅依依的。樓惜玉雖然不是心繫羅依依,但待人寬厚有禮,即便是對羅依依,也從來都是溫和有加,更何況,羅依依在不久前的蒼茫山之戰中,還幫了樓惜玉的大忙。
大軍會和的當日,清塵便已經聽到風聲,說是樓將軍身邊一直跟着的那個小將智勇雙全,在蒼茫山一戰中立了大功。
原來,樓惜玉帶兵突襲朱停之時,軍營守備空虛,而朱停不知從哪裡得來的消息,竟然率兵前來圍攻樓惜玉大營。就在這萬分危急之時,羅依依當機立斷,穿着樓惜玉的衣服,假扮樓惜玉在軍中巡視,讓前來圍攻的敵軍以爲自己情報錯誤而中計,徘徊許久而逡巡不敢進,最後驚聞樓惜玉突襲成功,才慌忙帶兵回援。
也正是因爲羅依依的果決和機智,才讓天星國的軍營免了一場浩劫,最終促使蒼茫山之戰完敗凝月。所以,對此刻的樓惜玉來說,即便對羅依依沒有男女之情,心中對她也應該是充滿感激的。
而她剛纔在樓惜玉帳中所說的最後一句話,並不是說給樓惜玉聽的,而是說給站在帳外的羅依依聽的。羅依依如今夾雜在父兄和樓惜玉之間,處境本就很尷尬,若是她不能下定決心跟着樓惜玉,那麼她的存在對天星國來說,就是一個隱患,因爲異姓侯極有可能利用羅依依,來獲取天星國的作戰計劃。
若是羅依依爲了樓惜玉,再一次不計代價,不僅背棄故國,甚至與異姓侯斷絕父女關係,那麼必然引起樓惜玉對她的愧疚,這樣一來,羅依依也就有了名正言順留在樓惜玉身邊的理由。羅依依不是養在深閨的大家小姐,以她的脾性,遲早會得到樓惜玉的愛憐,而她所缺的,不過是一個日久生情的機會而已。
“公子,這計劃可行嗎?”明日跟在清塵的身邊,問着。
樓惜玉或許是當局者迷,但是他一直在清塵的身邊,自然也察覺到了帳外那若有似無的呼吸聲,知道羅依依就站在外面。而他跟在清塵身邊多日,對清塵做事的方法也有所瞭解,知道她說話做事絕對不能看表面。
“你不要小看了女人的力量,羅依依雖不像異姓侯那般能征善戰,也不似羅晉那般武功高強,但從她穿上樓惜玉的衣服,李代桃僵替樓惜玉鎮守軍營的事情來看,她就絕對不是一般的人。”清塵微微搖頭,開口說着。
女人的體力或許不如男人,但是智慧卻從來不輸給男人,不過是自古以來,男人的戰場在外面,而女人的戰場在家宅後宮罷了。
明日若有所悟地點點頭,深以爲然。說起厲害的女人,沒有人比得過他眼前的這一個,不管是葉傾城也好,還是沐清塵也罷,同樣的靈魂,都能憑一己之力,扭轉整個天下的局面,掌控衆人甚至是幾個國家的命運。
清塵走回自己的帳前,透過薄薄的簾幕,隱隱的看到帳中有一個來回走動的人影,她不由得眯起眼睛,盯着那人影,眼中透出凌厲。
羅依依見過懷瑾和握瑜,也知道她們的名字,爲了怕被羅依依看出端倪,她特意將懷瑾和握瑜遣走,沒有帶到樓惜玉軍中。如今她的身邊除了明日,還有隱於暗處的夜殤,並無其他人。
夜殤絕對不會沒有傳召就出現,天星國軍中的士兵也絕對不會沒經過她的允許就隨便進入她的營帳,那麼帳中的人影……
想到這裡,清塵眸中寒光大盛,手中運足了內力,一把揮開簾子,身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掠了進去,直奔人影的面前,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眼神裡帶着探究。
“你是誰?誰派你來的?”清塵看着眼前穿着天星國軍服的士兵,冷冷的問着。
那士兵在看到清塵的一剎那,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卻很快被掩飾,取而代之的是驚慌失措,有些結巴地開口道:
“軍……軍師恕罪,小的是徐將軍帳下,是徐將軍說軍師身邊沒個伺候起居的人,讓小的過來伺候……”
清塵的目光緊緊地鎖住眼前之人,一張並未見過的面容,可眼神裡卻透着絲絲熟悉感,似乎這雙眼睛,在很久之前,她便已經見過。
力道漸漸鬆開,手掌也微微放下,清塵面帶疑惑,頭也不回地朝着明日吩咐道:“去吧徐將軍叫來,我有話要問他。”
明日點點頭,領命而去,帳中頓時只剩下清塵與這個士兵兩人,對立而視。
這士兵被清塵看着,竟也沒有一絲一毫怯意,反而直視清塵,眼中神色平靜,彷彿剛纔的驚慌只是因清塵突然而受到的驚嚇而已。
似乎有某種異樣的氣流在兩人之間翻轉流動,空氣中也凝結着某種難以名狀的氣息,分明是很熟悉的感覺,可是清塵卻想不起眼前之人,到底在哪裡見過。
“公子,徐將軍帶到。”就在這個時候,明日走進來說着,身後跟着徐明。
“不知軍師找本將所爲何事?”自紫藤嶺一役,徐明對清塵更加恭敬,說話也更加客氣。
“這個人你可認識?”清塵的目光從這士兵的臉上移開,落到徐明的臉上,問着。
“認識,此人名叫李憶清,原本是我帳下的一個小兵,我見他機靈,手腳麻利,便將他送來軍師帳中伺候。軍師的兩個丫鬟不在身邊,明日公子又是不會伺候人的,以後有什麼粗活,軍師只管找李憶清便是。”徐明點點頭,開口說着。
“既如此,多謝徐將軍美意了。”清塵說道。
徐明道了聲客氣,便朝着清塵拱手告退了。清塵見徐明出去,轉頭看了那個士兵一眼,上下打量一番,心思微微轉定,而後坐到案几後面的椅子上,伸手將南郡周圍的地勢圖拿出來,鋪開在案几上。
低着頭的清塵並未注意到,站在身邊的士兵眼中露出複雜的神色,如同海中波瀾,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