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天邊的霞光逐漸鋪灑在南郡四周的土地上,沉寂的暗夜悄然過去,黎明初綻,清塵的營帳中也逐漸變得明亮。
一夜未眠的清塵就那樣坐在帳中,手中拿着那塊熟悉的如意百結環翠同心鎖,腦海中想起昨夜偶遇的身影,心中瞭然。
自天星和凝月開戰以來,蕭逸一直沒有消息,不知是太過自信,還是太不在意,似乎從來沒把這場戰爭放在心上,而如今,沉寂了將近半年的蕭逸,居然也親赴戰場,暗中潛入敵營查探虛實。
“公子,夜殤回來了。”明日掀開簾子走了進來,拱手對清塵說着,身後跟着的正是之前派去跟蹤羅依依的夜殤。
清塵將手中的同心鎖收起,放在袖中,纔開口說道:“不是讓你跟在羅依依身邊保護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公子,屬下正是來向公子稟告羅姑娘的事情,她已經被異姓侯派人監視起來,想要有所動作,十分不便。”夜殤說着,便將昨夜跟蹤羅依依的所見所聞全都說了一遍。
當清塵聽到夜殤說,羅依依是從南郡東城門旁邊偏僻之處的一個狗洞鑽進去的時候,方纔還凝肅的神色也有了些忍俊不禁:
“這個羅依依,倒真是個不拘一格的女子,鑽狗洞這種事,她也能做得出來。”
“屬下倒是覺得,羅姑娘在某些時候,和公子有些相像,爲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義無反顧。”明日聞言,開口說着。
“好了,夜殤,我不管你是鑽狗洞也好,還是用別的辦法,一定要跟在羅依依身邊。”清塵說道,“這場仗,我們必須要贏,只有贏了南郡,才能繼續之後的事情,我設計了樓惜玉,設計了羅依依,總不能讓他們白白犧牲。”
“屬下明白,公子是怕羅姑娘面對異姓侯和小侯爺,有些下不了手,請公子放心,屬下會見機行事,不會誤了公子的大事。”夜殤點點頭,應承着。
不過半夜的時間,夜殤一直跟着羅依依,也沒來得及打聽南郡的消息,所以清塵並沒有問什麼,便讓夜殤離開,繼續回到南郡。
“明日,你去跟樓將軍說一聲,讓他召集三軍將士,我有話要說。”待夜殤走後,清塵對旁邊的明日吩咐着。
明日點點頭,轉身離開,營帳中頓時又只剩下清塵一個人,她將方纔收入袖中的同心鎖拿出來,深深的看了一眼,而後夾在案几上的書中,起身走了出去。
當清塵來到樓惜玉主帳前的時候,正好看見樓惜玉和徐明等人從帳中出來,卻是聽了明日的話,召集三軍將士,等候清塵的吩咐。
清塵走到高臺之上,看着自己的下方站着的士兵們,黑壓壓的一片,身上的鎧甲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着耀眼的光,除了在紫藤嶺收編的凝月國士兵,其他的人盡數到齊,包括樓惜玉的樓家軍和於涵帶領的先鋒部隊。
“我知道大家很好奇,今天叫召集你們的原因是什麼,我也知道兵臨南郡這麼多天卻未有動作,讓大家很是心急,所以今天叫你們來,就是爲了給你們吃定心丸的。”清塵的聲音在高臺之上響起,不大,卻運足了內力,充滿了力道。
底下的士兵都靜靜地聽着,這些人中,有些是跟着清塵參與了郎城之戰的,有的是參與了紫藤嶺一役的,對清塵的能力也十分清楚,他們知道,眼前的軍師,並不只是一個身體單薄的瘦弱公子。
“昨日聖上已經下了聖旨,給樓將軍下了最後通牒,讓樓將軍立下軍令狀,若是十日之內無法戰勝南郡,那麼樓將軍會受到懲罰。”清塵說道,“樓將軍乃是我天星國的戰神將軍,戰功赫赫,若是因爲一個南郡而讓如此軍功卓著的大將就此隕落,未免太不划算。”
清塵此言一出,軍中所有的將士目光都集中在樓惜玉的身上,而樓惜玉卻神色複雜地看着清塵,心中微微駭然,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麼。
沐清珏的聖旨本是給樓惜玉和幾位軍中將領的密旨,只有少數人知道,可是清塵卻當着全軍將士的面將它說了出來,若是稍有不慎,便會引起全軍上下的恐慌。所以,樓惜玉纔會這般驚訝。
沒有理會樓惜玉的目光,清塵的眼神從底下士兵的臉上一掃而過,繼續說道:“我沐葉以項上人頭擔保,三日之後,必定讓異姓侯出兵,到時候,樓將軍和諸位將士,便有戰勝南郡的機會。可是在此之前,你們不但不能鬆懈,反而更應該打起精神,因爲這一戰,不僅關係到樓將軍的性命,關係到你們自己的生死,還關係到天星國的存亡。明白了嗎?”
“明白!”士兵們異口同聲地開口,聲音響徹在整個半空中。
樓惜玉這才明白,沐葉說出密旨的內容,是爲了激勵這些士兵,利用士兵們對樓惜玉這三個字的崇敬,枕戈待旦,嚴正以待,不敢有絲毫鬆懈。可是這樣,卻也將沐葉自己的性命賠上,因爲……他用項上人頭做了擔保。
說完了這些話,清塵便沒有再多做停留,直接轉身離開,卻在經過樓惜玉身邊的時候,再次開口:“樓將軍須得派人看好那些從凝月國戰敗的俘虜中收編的人,一旦與異姓侯開戰,憑藉異姓侯的號召力和他在凝月的威望,難保這些人不會臨陣倒戈,到時候我們腹背受敵。”
樓惜玉暗贊清塵思慮周全,點了點頭,這才吩咐徐明讓衆人散了。
待清塵和樓惜玉,以及幾個將領都離開之後,士兵們這才如同炸開了鍋一樣,開始議論紛紛,之前因爲苦等無果的沉寂在瞬間被一掃而空,只剩下一片譁然。
除了凝月國收編的那些士兵外,其他人都是跟隨樓惜玉征戰多年的士兵,對樓惜玉的爲人很是清楚,更是敬仰樓惜玉用兵如神,而沐葉的兩次出手,更是讓士兵們加大了攻破凝月的信心。
如今,若是不能攻破南郡,不僅樓惜玉要受到懲罰,就連沐葉也要賠上性命,若真是如此,天星國失去兩員猛將,將會蒙受巨大的損失。所以,不管是爲了他們自己的性命,還是爲了國家大義,都不能掉以輕心。
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之前露出微微疲態的士兵們將內心的負面情緒掃空,讓自己打起精神,各司其職,站崗的站崗,巡邏的巡邏,因爲既然軍師說了三天,那麼三天之後,他們聽命迎敵便是。
“公子,你就這麼相信羅姑娘,能在三日之內讓異姓侯出兵?”明日滿臉疑惑地問着清塵,有些不解。
“明日,你知道嗎?蕭逸來南郡了。”清塵並沒有回答,而是說了這麼一句話。
“蕭逸?皇上?”明日瞪大了眼睛,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如果他在南郡,他就一定能猜出羅依依回到南郡的目的,我這麼做,不過是爲了逼蕭逸出手而已。”清塵淡淡的開口,“如果南郡勝了,那賠上的就是樓惜玉的命加上我的命,按照他的個性,又怎麼會放棄這樣一個好機會?如果這樣都不足以讓異姓侯出兵,那我只能說,異姓侯不過是浪得虛名罷了。”
“公子思慮周全,屬下萬不能及。”明日點點頭,說道,“不管公子此番的目的是爲什麼,至少軍營裡不再是之前那樣一片沉寂的氣氛了。”
“這樣不是更好嗎?至少當南郡出兵的時候,他們不會措手不及。”清塵深吸了一口氣,開口說着,轉身走進了營帳。
如同往常一樣的時間,那個叫李憶清的士兵和平時一樣,幫助清塵收拾桌子,打掃營帳,不管清塵如何不信任他,他還是一如既往,從來沒有絲毫懈怠。
“小人蔘見軍師。”蕭逸見清塵進來,便停下手中的動作,躬身行禮。
“這是什麼?”清塵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放在桌上的一個湯盅,開口問着。
她記得,自己跟這個人說過,以後沒有吩咐不能進入營帳,而且她的食物從來都是明日親自準備的。
“小人知道軍師昨夜一宿沒睡,所以吩咐伙房給軍師熬了一點粥,補補身體。”蕭逸低着頭開口說道,“軍師日夜操勞,很是辛苦,還請保重身體纔是。”
“你怎麼知道我一夜沒睡?”清塵猛地擡頭,目光犀利的看着眼前之人,問着。
前半夜她的確沒怎麼睡着,後來又去了西林與羅依依見面,而後碰到蕭逸,回來便看着同心鎖發了一宿的呆,但是這件事明日都不曾知道,這個人又怎麼會知道?
“小人是看營帳中的燭火快要燃盡,所以推測出來的,平素軍師帳中的蠟燭每夜到天亮的時候,還能剩下一半。”蕭逸說出早已經想好的藉口。
“行了,你出去吧,有事情我會再叫你。”清塵說着,便坐到椅子上,然後朝着蕭逸揮了揮手,吩咐着。
蕭逸點點頭,神色莫名得看了清塵一眼,而後轉身離開了營帳,卻並沒有走遠,而是隱於清塵的營帳周圍,靜默凝視。
清塵看了桌上的湯盅一眼,揭開蓋子,看見湯盅裡的東西,微微一愣,某些被自己刻意忽略的記憶如同潮水一般鋪天蓋地而來,讓她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