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萱選中間的部分自然是意有所指的,她與廖庸分散了手裡的其他兵力,到各處搜查,自己與廖庸,帶着雨墨和雨青則直接奔着“天一閣”而來。
不知道是不是守門的人已經得了前面的信兒,剛纔還有幾個金鋼一樣人物守着的“天一閣”此時卻成了一處空城,除了大門還緊閉着以外,已經沒有人再守候了。
廖庸站在樓下,擡起頭看了看,問道:“怎麼就單單來這兒呢?若只爲了本賬,讓別人去搜就是了,你何苦帶着我巴巴的跑這麼一趟。”
他這一問,賀萱纔想起來,來的路上,竟然忘記和他解釋來這裡的原因了。
“我與子卿兄剛纔來過這附近一次,從窗口那裡,我隱約的看到了梓月……”
“梓月?那小僮?莫非被朱澤禁在此處了麼?我也猜到擄走那孩子的應該就是朱澤。”
廖庸說到這兒,卻見賀萱微微的搖了搖頭,又問道:“我說錯了?”
“其實,我也拿不準究竟是怎麼個狀況,只是……算了,不說了,進去看看再說吧。”
說着,賀萱讓其他人站在後面,自己則備好了兵器,才走到門前推了推門。
門從裡面反插着,賀萱退後了一步,準備踢門,還未擡起腿來,只聽一個稚嫩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是誰?”
這聲音幾個人都聽的出來,廖庸幾乎與賀萱同時回道:“是我。”
裡面的聲音頓了頓,然後接着說道:“是賀大人與廖公子,可在其他人隨着?”
“我的兩個家人。”廖庸又前走了幾步回道,邊說,邊把賀萱拉下了臺階,並有意的擋在了她的前面。
不多時,“天一閣”的門被打開了,開門的正是梓月。
他衝着幾個人一笑,然後說道:“幾位請隨我進來吧。”說着,衝着幾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廖庸側過頭看了看賀萱,賀萱點點頭,這四個人才走進了進去。等他們都進了門,梓月又回手把門拴好。然後纔對着他們說道:“雨墨與雨青兩位兄長請與在下在樓下稍候,賀大人與廖公子請上樓吧……”
“這是爲何?”廖庸心裡不免有些緊張,心裡暗自想着,“想把我們分而食之麼?”
可是轉念一想,這四個人,有什麼可分而食的?若真想分食,也該把自己與賀萱分開纔對。他看了看賀萱,只見她只是微笑着衝梓月點了點頭,然後擡腳向樓上走去,廖庸雖然不解,但也跟了上去。
二樓的燈光有些昏暗,但兩人上樓後依然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室內蒲團上正在閉目打坐冷千。
“冷先生,您……”
廖庸剛想走過去,卻被賀萱一把拉住,這一次,賀萱擋在了他的前面。
“冷先生,您別來無恙吧?”賀萱問道。
“你知道我在這裡?”冷千沒有回答賀萱的問道,卻反問道。
“晚輩也是剛剛纔知道的。”
冷千一笑,張開了微閉的雙目,“是看到梓月想到的?”
“回先生的話,雖然不能肯定,但也猜出了幾分……”
在他們一問一答的時候,廖庸環視了一下四周,忽然,一個念頭衝了出來,他開口說了句:“莫非您就是朱澤口中提到的‘姨夫’?”
冷千聽了這話,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些,衝着兩人點了點頭。
“看來,這二老爺倒是該說不該說的,都說了不少了。也罷,他說了,就不需老朽再費什麼口舌了。”
看着自己面前,兩個滿眼失落的年輕人,冷千心裡涌起一絲的不忍,“有什麼想知道的,問吧。咱們安安靜靜的說會兒話,總比去那亂哄哄的公堂要強。”
說着,冷千停了下來,只等着賀萱或者是廖庸向自己發問,可是,等了許久,卻不見他們開口說出一個字來。
“怎麼?一時竟不知道要問我什麼了麼?”
賀萱低下頭來,一言不發,站在她身後的廖庸看了看她,嘆了口氣,慢慢說道:“其實,看到您平平安安的坐在這兒的那一瞬間,晚輩心裡還有一絲的……希望,想着,也許是您迫於什麼理由,而甘於自苦留在這裡……可是,您剛纔親口承認了自己與他們的關係,許多的事情,其實不用問,自己想,也想得通了……”
冷千微笑着點了點頭,也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又閉上雙眼,說道:“若是朱澤能有你們一半的聰慧,三分的自斂,我們也不致如此。事到如今,你們來找什麼,我也知道。現在,你們還想要這東西麼?”
廖庸才要開口,卻聽得賀萱忽然問道:“上一次,那賬目,爲何會字跡消失?上面所書之人、事、賬,可屬實?”
冷千張開眼睛,說道:“那不過是朱澤用的一點點小手段,他找了人,用墨魚汁重新抄寫了一份兒,三四個時辰之後,那字跡自然就會消失……至於其實的內容麼,真是真的,只是少了些罷了。”
說着冷千從剛纔自己打坐的蒲團上起了身,來到旁邊內室,從桌上拿起一個比上次他們見到過的,更厚的一本賬來,回到外間,把這賬放在桌上,並着,還有一撂大約有幾頁的文字,放在其上面。
冷千拍了拍那賬薄,對着賀萱和廖庸說道:“這賬本,是從我們送出的第一筆銀子開始記錄的。當然,這不是原稿。原稿在幾年前一次失火之時,已經燒燬了。”
“那朱澤所說的賬本,本就是不存在的?”廖庸問道。
冷千搖了搖頭,“這賬,本該是一年一對一銷燬。朱澤自己抖了機靈,留下了近兩年的,銷的都只是副本。而我這本,是連他都不知道的。”
“既然毀壞,這又是從何而來的呢?”賀萱問道。
冷千聽了這話,笑着說:“你別看梓月那孩子還小,可是卻有過目不忘之功,他開蒙用的便是這賬本,現在你看到的,就是他憑着記性重寫下來的。老夫雖然不如他聰慧,可是,送出去的銀錢還是有些記憶的,我已經從前到後的翻過幾次了,並沒有什麼差錯。”
聽了這話,一塊巨石一下子壓在了賀萱與廖庸的心頭之上。
難怪,這冷千曾經千叮嚀萬囑咐的讓賀萱照顧好梓月,這麼本大活賬放在身邊兒,是福是禍,還真是說不清楚。
“至於這個,”冷千接着,拍了拍放在賬本上面的那幾頁文字說,“你們雖然不問,但是有些話,我還是要說的。可是,老朽老則老矣,真的不願受那刑獄之辱,而且,這東西若交給其他人,也真的放心不下。”
“昨天晚上,就聽得府裡的下人議論紛紛的說賢王爺要來送嫁,老朽就想着,自然賀大人也會一併前來的。所以,自從那花轎剛停在府門口的時候,我就讓梓月一直站在窗口等着你或者左大人出現了。”
“這賬,先生爲何要交與我或者子卿兄?不想交給王爺呢?”賀萱問道。
冷千一笑,說道:“其實,老夫並不想這賬落到左將軍手裡,能交到你手上或者由廖公子轉給你是最理想不過了。左將軍性子過於耿直,若講衝鋒陷陣,他自然是個好手,可若說這混於官場,只怕沒他的父親,他早就已經不知被人害死過多少次了。而你不同,雖然你現在並不懂,但是你每吃一虧,便長一智。摔過的跟頭,絕不白摔。老夫,是真心的想幫你一把,這賬到了你手裡,你若想名留清史,可以;你若想借此發跡,也可以。怎麼用,並不消老夫教你吧!”
冷千的這一番話,已經講的不能再明白了。
廖庸看着站在自己前面,臉上的表情一直就沒有變過的賀萱,暗自琢磨着:這冷老爺子,還真是個有心之人。將這東西送給賀萱,再加上一個梓月,這不是把無憂一下子頂到了風口浪尖之上麼?他究竟這是在幫無憂……還是在害她呢……自然的,這對賀萱來講,肯定不是件好事,現在想讓她從這裡面抽身還來不及呢,怎麼還能幫她挖坑呢!這東西,不能接,一定不能接……
想着,廖庸拉扯了一下賀萱的衣服。
賀萱微微的側過臉來看了看廖庸,她心裡自然也明白這東西的斤兩,所以只是放在那裡,賀萱卻並沒有接……
就在他們站在原地思索的時候,只聽冷千說了句,“我乏了,一會兒只怕王爺還會前來,你們帶着東西,帶上梓月,離開這兒吧。賀大人,老朽仍只求你一件事,梓月還小,千萬保他一條性命吧。”
說着,冷千也不管賀萱願不願接,只管把賬本塞在了賀萱的手裡,然後,推搡着把她與廖庸趕下了樓去。他們纔剛到樓下,就聽到外面一陣緊似一陣的叩門之聲,梓月看着下得樓下的賀萱與廖庸,正想問些什麼,卻聽到大門被人從外面一下子踢開了。
“天一閣”外面,被風燈和火把照的有如白晝一般,允臻在左良、朱峰和仲熙民的陪伴之下走進了“天一閣”。
廖庸有些緊張的看了看賀萱,卻只見她把一撂紙捏在手裡,賬本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