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京城的天氣已經很熱了,不過,比起接連發生的事,天氣已經完全不在人們考慮之中。
首先,是那哄擡糧價賣黑心糧食的三福糧店,被查出其背後的主家是大皇子的外公袁家,這消息由大理寺宣佈出來之後,不說朝廷譁然,京城更是一片罵聲,有些憤怒的民衆,還聚集在一起將袁家的大門給砸了,連太學裡的人都連名上書,痛罵袁家身爲皇親,居然視百姓生死如無物,指使手下哄擡糧價,賺這種黑心命錢。
隨後,便是秦御史帶着幾個御史一起上書,說宋國開國之時便立下嚴令,無論何人,一旦發現惡意擡高糧價,便立斬不饒,現在已經查明三福糧店的確是在袁家授意之下惡意擡高糧價,這種事若是不嚴懲,只怕會民心不穩,而且天理不容。
這秦御史的奏摺寫得那是一個大義凜然,當朝宣讀之時,旁邊沒有一個官員敢說話,連蔡炳都只能黑着臉低着頭一聲不吭。
皇帝聽得亦是氣憤異常,當朝宣佈依法對袁家抄家兩族,糧店相關人等一律滅族。
次日,皇帝下令,貶袁才人爲庶人打入冷宮終身不得出來,大皇子封爲二品郡王,封號爲安,十日後出宮就府,府邸選擇的是位於郊區的一座五進的院子,原是先帝抄的一個官員的宅邸,保養的還不錯,修繕幾日便可以住人。
可是,便是三品官員都會住七進大宅,安郡王府居然只有五進……
這還不算,再次日,太后皇后連下懿旨,道這袁家家教不好,雖然郡王封號爲安,但是爲了讓郡王能確實學好,還是得要有人管着,這正妃,還是得快點娶,瞅着六月二十九號這日子不錯,便將婚事辦了吧。
這從下旨到成婚之日不過半個月,也就是安郡王開府後的第四日,而且還是定在最熱的時候……
懿旨下到蔡府的那天,蔡小姐將屋子給砸了個稀巴爛。
而外面,更是各種聲音都有,去康王府的人便更多了。
這種情況下,皇宮裡那位一直在皇后宮裡養胎的同才人,在出外散步的時候被一個宮女撞倒,八個多月的孩子早產,結果一屍兩命之事,便沒有多少人關注了。
也沒有什麼人注意到,此事是在袁家事發前出的,而此事出來之後,原來和皇后走得很近的粟昭容被貶爲庶人關進冷宮,連膝下的皇子都被送給了德妃撫養。
此事的熱度在安郡王成親之日達到了最。
那一天,看熱鬧的民衆遠多過去上門的賓客。
這堂堂大皇子,太子沒做成,只做了個郡王不說,還只給了個五進的院子,那門臉寒酸得,便是王妃的一百一十八臺嫁妝都遮掩不過去。
就這樣,站在外頭看熱鬧的民衆,還罵個不休。
若不是常寧伯親自帶着五城兵馬司的人看守着,還有被糧價弄得傾家蕩產之人準備衝進迎親隊伍丟石頭。
蔡炳將轎子送出大門後,便回了府,連外頭應酬都是交給了親信手下,自己回到了主院。
蔡夫人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般,見蔡炳進來便跪在他腳下,抱住了他的腿道:“老爺老爺,你救救咱們的女兒吧,這麼丟臉,你讓女兒以後怎麼活?”
蔡炳臉色漆黑的瞪了她一眼,就近坐在了椅子上道:“哭什麼?這不是你們母女兩自己求來的嘛!”
他原來給二姑娘訂的那門親事,是在他還沒有起勢之時,比起他現在的位置,對方一個五品官之子的確是有些門戶不對,而且那兒子還身體不好。
但是正因爲如此,事情就不必着急,那時候皇帝剛登基,就算大皇子是佔了長字,也不能說就能做太子。
不如多等等。
只要他的位置穩了,而大皇子也確實做了太子,那時候,便是女兒已經出嫁,他也能讓她做太子妃。
可是這兩個蠢貨,看着蔡霽都做了侯夫人,便按捺不住了,居然揹着他和袁氏那個蠢貨勾搭上,讓袁氏說動皇帝改了大皇子妃的人選。
這下好了!
那袁氏是個蠢的,她那孃家更是個貪心的,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弄了一些糧食,便想着趁機賺高價,還看到那巨大的利潤不相信糧店原來的老闆,派了自己的貼身管事去打理糧店,這還不算,他們居然還去堵劉琦的糧店想從劉琦那低價買了再自己高價賣,讓劉琦藉機連底都給摸個透。
證據確鑿到,連大理寺卿都說,這事沒法子瞞,因爲劉琦都查得一清二楚了,要是大理寺不說,那麼他這個大理寺卿也就做到頭了。
那個時候,他就知道自己輸了,輸給了那位到現在都沒有正式露面的蜀州陳總督。
可他沒想到,這事的後果遠比他想的惡劣。
袁家被滅他不在乎,那一家子都是蠢貨,以後也幫不上忙,說不定還會成爲麻煩他的外戚,袁氏被貶也沒關係,左右一個才人和庶人也沒有多大區別。
但是大皇子被直接弄了個郡王趕了出來,這個就非常麻煩了。
宋朝皇族,皇帝之下是太子,太子後面是親王,親王下面是郡王。
一般來說,皇帝的兒子都會封親王,不過是稱號和封地的區別,只有很不受皇帝喜歡的纔會封個郡王,就算那樣,那也是一品郡王啊。
如今這個可是親王兒子承繼纔會有的二品郡王不說……而且給的稱號還是安,這個安可不是什麼安邦定國的安,而是讓你安心,不要瞎想什麼的安。
可以相見皇帝是多麼討厭這個兒子了。
他還正想着怎麼將那婚事給取消掉,太后和皇后便下了懿旨,打的,還是讓蔡家姑娘去教育安郡王的名義。
這讓他連推辭都做不到。
而且,這麼短的時間,也無法讓女兒弄個什麼重病無法成親。
他只能咬緊牙關嫁女。
還只能裝作謝謝太后皇后隆恩,多給女兒辦理嫁妝來給安郡王撐場面。
這一口氣都憋在心口處呢,這蠢女人居然還敢哭!
“老爺,妾身也是爲了老爺啊。”蔡夫人抹着眼角哭道:“那時候,韓相壓着老爺一頭,旁邊又有秦御史盯着,後來又冒出來個雲家,皇上又是個耳根子軟的,老爺你做什麼事都被人牽制着,妾身便想着,若是咱們有大皇子和袁氏在皇宮幫襯,對老爺以後也是一個助力,哪裡……哪裡就知道……”
哪裡就知道那兩位生生的將一手好牌打成這樣!
腦中閃過一事,蔡夫人叫道:“都怪那個鎮國公,還有,那個蘇月!”
若不是蘇月,袁氏怎麼會被貶?若不是袁氏被貶,袁家也不會着急要錢,聽了人家的,便做這種黑心事。
而鎮國公,要不是鎮國公幾次三番的阻礙,自家相爺早就能一手遮天了。
“鎮國公……”蔡炳陰陰的笑了兩聲道:“他蹦躂不了多久了。”
倒是那蘇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