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換衣梳頭，再出門之時，天色已經亮了。
馬車走到一半就被堵在了路上。
綠竹探頭往外看了一下，縮回車廂裡道：“姑娘，前頭堵得厲害，只怕還有半個時辰，要不您再睡一會？”
蘇月也撩開車簾看了一眼，點點頭，往後靠在了軟靠上，閉目養神。
這馬車是謝珏到杭州城後定做的，一共訂做了三輛，這一輛是最好的，剛送過來沒有多久。
雖然沒有用紫檀木做車廂，但是製作也很是精良，外頭看着不顯，裡面卻是寬大，用軟布包着的軟榻，都可以躺下來睡人。
裡面還有放置點心等物的抽屜和放置火爐水壺的暗箱。
舒適性極好不說，還可以同時掛四匹馬。
（當然，現在是兩匹）
見蘇月好似睡了過去，綠竹輕吁了口氣，又挑開了一絲窗簾往外看去。
此時天已經大亮，前後的馬車也都能看得清楚。
綠竹又瞅了一眼蘇月，確定她的確睡熟了過去，纔將頭探出去了一點。
這大戶人家的女眷出行，帶的丫鬟婆子可不會少，而初一燒香去的人極多，很多人家便不會準備下人坐的馬車，而是讓那些下人跟着走路。
前頭的馬車旁邊便跟着兩個婆子兩個丫頭。
其中一個丫頭在先頭見到她時已經不停的朝她打眼色了。
只是綠竹一直不敢應。
現在蘇月睡着了，她纔敢朝那丫頭回一個眼色。
那丫頭看了看旁邊人沒有注意自己，悄悄的退後了一些，蹭到了馬車邊，對綠竹輕聲道：“春香姐姐，你現在在哪？我被賣到了李家，就是那有名的李大爺，現在在李夫人院子裡做二等丫頭。”
綠竹輕噓了一聲，壓低了聲音道：“你還好嘛？”
兩人原先都是一個院子裡的二等丫頭，關係很不錯，只後來主家出事，都是沒錢沒背景的，便被分開賣了。
沒想到在這裡能碰到。
那丫頭嘆了口氣道：“哎，李大爺從番外回來根本沒有回家，夫人心情不好，還好，我不是跟前伺候的。”
綠竹明白。
主人心情不好，最倒黴的其實是跟前侍候的，隨時可以成爲主子的出氣筒，反倒是在外頭的二等丫頭，只要不出錯，主人的氣也撒不到她們身上。
那丫頭又道：“你這是什麼人家？對你可好？”
綠竹微微一怔，竟然不知道怎麼回答。
做了一個半月，說實話，她壓根就不知道主家是幹嘛的。
剛到那宅子的時候，屋子裡的擺設不多，人也不多，有些還不顯，可這一個多月，東西逐漸的齊整，雖然說添加的東西並不算多，但是每一樣都是低調奢華之物，不過些微點綴，屋子裡便高貴之中透着雅緻。
綠竹眼界不算高，但到底是在大戶人家做過，也跟着出去見識過一些大富人家，比起秋桂她們三個兩眼一抹黑啥都看不懂，綠竹還是有點欣賞水平的，雖說不出個所以然，但是自覺告訴她，自己原來侍候的那戶大戶人家，與之相比，那就是土包子，暴發戶！
而且，到了十二月，宅子裡的人也開始多了起來，亦是自覺告訴她，那些人，一個個的都很厲害，至少是厲害的管事！
再加上謝珏那翩翩風姿，無雙容貌。
雖然說，謝珏的屋子從來不讓人進，日常帶着蘇月寫字畫畫也會讓她們避開，但是，那種風度就不是一般商人所有的。
還有蘇月屋子裡那隔那麼一段時間就冒出來的那些值錢東西。
（庫房她沒資格進去）
綠竹直覺，這兩人都不是普通人。
可這話，她也知道不能說。
想了想，綠竹道：“我是跟着姑娘跟前侍候的，姑娘人好。”
那丫頭便也明白了。
這是主家不好說，或者說出來她也不知道，但是姑娘人好，便說明主子好侍候，性子好。
臉上帶了些羨慕，丫頭點點頭朝車簾看了一眼，用口型問，睡了？
綠竹點點頭。
那丫頭便道：“我先回去了，要不夫人喚不到人，又要捱打。”
說着準備往前走。
走了一步又退了回來，以極低的聲音道：“姐姐，我跟你說個事，我，偷看到了，太太她偷人。”
綠竹臉色一變，低聲喝道：“你傻了！忘了，跟誰也不能說！”
那丫頭臉色微紅的道：“我知道，我也就跟姐姐說說，若是，若是以後……總也有個人知道。”
她被賣到李家，一個熟人都沒有，無意之間窺探到那種事，心裡害怕急了，卻無人可說，也更加害怕被人發現她知道了，自己便活不長了。
所以看到綠竹，便想着來告訴一聲。
好歹有個熟悉的人，要是自個遭遇不測，也知道自己死得冤枉。
說完之後，便低着頭往前走，跟在了前頭馬車的後面。
一點都沒有發現，坐在馬車駕駛座（特製的）的鄭啓看了她一眼。
知道了這等秘事，綠竹再也不敢往外看了，忙將車簾放下。
李家大爺李想在杭州城很有名，她原來侍候的那戶人家夫人和那李家夫人還有點親戚關係，她也有一次機會跟着夫人去過李家。
說實話，李家真的是大富之家，她原來侍候的那家和李家比起來，那就是個窮人了。
可是，原來主家裡的夫人一說起李夫人便是一臉的不屑。
直說，便是富貴又如何，當年使了那般手段進了李家門，可到底得不到李爺的歡心，這李爺三年裡有兩年半在外頭，都成親十多年了，也沒見有個一男半女。
再這麼下去，李爺都可以直接休她了。
這是，到底熬不住寂寞，所以另外找人了嗎？
只那李爺可不是吃素的，這事要讓李爺知道……
哎……怎麼就讓自家姐妹看到這種事？
還跟她說了……
說了又能怎樣呢？
正想着，就聽得外頭傳來馬蹄聲。
不多久，那馬在車外停住，車門打開，謝珏露了張臉進來，看了眼車內，對綠竹使了個眼色。
綠竹乖巧的穿了件厚衣下了馬車。
待謝珏上了馬車，鄭啓從馬車前面的駕駛座上探了下頭，道：“綠竹，坐這邊吧。”
謝七牽着兩匹馬，涼涼的瞅了一眼鄭啓。
那位置，不應該是給我坐的嘛。
鄭啓當沒看見，讓了一半的位置出來讓綠竹坐。
瞅着前頭那丫頭回頭看了一眼綠竹，鄭啓的眼眸深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