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莫海從腦波模擬(類似於“共情”的能力)中回過神來,他試圖活動下有些僵硬的四肢,卻發現已經被人環抱住了。
關瞳穿着輕薄的絲質睡裙,將整個人埋進了他的懷裡。
莫海微微一動,她便醒了過來。
“哥哥…”她用頭頂蹭了蹭莫海的下巴,迷迷糊糊地叫了一聲後,又悠悠睡去。
莫海感覺有些熱,這對於體虛的他來說很少見,虛汗黏在他的後背,讓他很是難受。
慢慢放緩動作,將關瞳挪到一邊,藉着月色來到了衛生間。
看着鏡中面色蒼白的自己,莫海用冷水狠狠地清洗了下面部,然後換掉了身上的短袖。
重新躺回牀上,感受到背後的柔軟,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彷彿這樣就能忘卻剛纔幻境中的痛苦。
“陪我聊聊吧。”他看着天花板,突然說道。
房間裡只有兩人,這話自然是對關瞳…不,應該是小棠說的。
“什麼時候發現的?”小棠翻過身來,以手撐頭問道。
“剛纔…小瞳會醒,但你會裝睡。”停頓了數秒後,莫海看着她譏笑道:“如果想要抱抱的話,直說好了。”
小棠被說中了心事,紅着臉杏眼怒瞪,但出奇的是,這次她並沒有對莫海動武,反而深吸了幾口氣後,平靜說道:“還是先說你的事吧。”
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擔憂:“我能看出,你有些不對勁。”
莫海聞言散去了臉上的嬉笑,面沉如水。
“醫生的處境不好。”他說道。
“有多不好?”小棠追問道。
莫海搖了搖頭,說道:“就目前的線索來看,我只能推算出他已經遭遇過危險。”
小棠想了想,問道:“因爲那個族長的態度嗎?”
“不全是。”
小棠靜靜地看着他,等待着下文。
莫海躊躇片刻後,還是決定說出自己的猜想,畢竟小棠不是普通人,也許能夠理解他。
“以前,我從未擔心過醫生的安慰,因爲我知道,獵物永遠傷害不了獵人。”
小棠眨了眨眼睛,冷笑一聲後,問道:“難道這次的獵物過於生猛?”
“不。”莫海搖了搖頭:“這次他遇到了自己的同類。”
“哥哥一個眼神便能殺死你。”小棠舉例反駁道。
她的意思很簡單,即使是同類,也分三六九等。
“曾經,他差點被一個喜歡用人腸做小提琴絃的琴師殺死。”
莫海的擔心不無道理,再如何兇猛的野獸也無法戰勝經驗豐富的獵人,但同樣手持獵槍的同行,卻能置之於死地。
即使兩者之間存在質的差距,但只要當意識處於同一層面後,即便是螻蟻,也能憑藉“量”咬死巨象。
“你想怎麼做?”小棠問道:“別忘了,這裡可能潛藏着‘暴食’。”
“可能?”莫海重複道:“你還無法確定嗎?”
小棠一邊用手指繞着頭髮,一邊說道:“也許是因爲那所謂的‘祭山’。”
“你的意思是,原罪宿主躲在祭山中,而祭山中恰恰有一個由導電金屬製成的密閉空間?”莫海一臉壞笑着問道。
小棠瞪了他一眼,說道:“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屏蔽腦波的方式很多。”
莫海淡然一笑,說道:“那找個機會去祭山看看好了。”
小棠白了他一眼,提醒道:“你這是在找死。”
莫海長嘆一口氣,說道:“雖然不清楚‘祭品’是什麼,但依醫生的個性,一定會去祭山,既然如此,我們便有三個不得不進入祭山的理由。”
小棠也不願多勸,便接着剛纔的話題詢問道:“怎麼去?你總得考慮山路、體力之類的問題吧。”
“在湖邊時,我遠遠地看過一眼,那座山可不像神隕山,還處於天然狀態,一般人進去大概率會迷失方向。”
“所以,我要去見一個人。”莫海解釋道。
“大祭司?”小棠搖了搖頭,說道:“就算他與勒妮族長不和,也不見得會幫助你一個外人。”
莫海聞言神秘一笑,安慰道:“放心好了,我自有辦法。”
說完這句話後,房間內便陷入了沉默。良久過後,小棠打破了這份壓抑的靜謐,低聲問道:“你在害怕嗎?”
莫海搖着頭笑了笑,表示否認。
小棠嘆了口氣,道:“也是,現在的你根本沒有任何情緒。”
莫海苦笑。
“但爲何你要冒險?”小棠看着他的眼睛,質問道:“以前你可是很謹慎的。”
莫海看着他,平靜說道:“自然是因爲現在只能冒險。”
“不,你在撒謊。”小棠冷着臉厲聲說道:“你害怕時間不夠了。”
莫海沉默不語。
“你害怕一切都晚了!”小棠逐漸提高了聲調。
“你害怕再次變成一個人!!!”
“……”
見他依舊不願解釋,或者說接受,小棠冷厲的眼神反而柔和了少許。
她半跪在牀上,將莫海的頭攬入懷中,不知多久過後,她才低聲問道:“爲什麼?”
明明你可以一直冷眼看世界,爲什麼偏偏要去模擬那些無用的感情?
莫海透過發隙,看着窗外灑進來的月光,沉默良久,但最終還是解釋道:“因爲…這是有意義的。”
嘴角勾起的意義;餐叉晃動的意義;眼波流轉的意義以及櫻花飄落的意義。
人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甚至每一次呼吸,都有其獨特的意義,莫海想要理解這些,而不是單純的模擬,所以,就像老馬哥教他的那樣---唯有親身體悟,方可得其大道。
“你從不是一個人。”小棠說道。
莫海苦笑道:“但只有他把我當人。”
小棠欲言又止,看着莫海臉上的笑容,她總有種錯覺,彷彿哥哥依舊健在…
而那種孤獨…也在。
……
第二天清晨,衆人被一陣吵鬧聲驚醒。
莫海推開睡眼惺忪的關瞳,打開房門,探出半個身子,卻差點被管家撞斷脖子。
見吵醒了客人,管家查理微微鞠躬以表歉意,但即便如此,這些優雅的舉動也無法掩蓋住他眼神中的驚慌失措。
查理走後,莫海對關瞳簡單交代了幾句後,也追了出去。
穿過嘈雜的傭人來到大廳,他並未見到勒妮族長,只有查理留在這管理衆人。
莫海抓住昨晚負責上菜的男傭問了幾句,便得知半山腰似乎出事了,至於是何事,就連管家也不瞭解。
莫海聞言嘴角一咧,不顧查理的勸阻,便趕去了事發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