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危機已除,衆人萁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氣,鉗子更是毫無形象地癱倒,感受着劫後餘生的寧靜與喜悅。
莫海一直注視着院門方向,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個人影漸漸從迷霧中走出。
看着那道身影,他真誠笑道:“謝啦。”
豈料,那道身影並未接受他的謝意,反而猛地衝到莫海面前,雙手揪住他的領口,將他從地面提了起來。
阿哲和鉗子一驚,剛欲出手相救,卻在動手的前一刻被莫海制止住了。
莫海看向了眼前極近的面孔,看着他額角微紅的皮膚,看着他額前的一縷白色捲髮,看着他憤怒的眸子與平靜的表情形成的可笑反差,莫海笑了。
只是這次的微笑沒有一絲譏諷之意,只是很平和的笑,發自內心的笑。
“就這麼浪費了,聖父不會怪你?”莫海的問題有些莫名其妙,但他知道對方能夠聽懂。
但聽懂,並不等於必須回答。
艾德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莫海感覺呼吸有些困難,但他依舊笑嘻嘻說道:“事後,記得去做下檢查,免得落下後遺症。”
艾德手中的力度更大了,莫海甚至懷疑對方是不是想撕開自己的衛衣。
“你到底怎麼了?”莫海無奈問道。
“怎麼了?!”沉默已久的艾德死死地盯着他,低吼着質問道:“我問你,你爲什麼不殺了我?!!”
“哈?”阿哲和鉗子不明白,就連莫海一開始也沒有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艾德見狀,又補充道:“你之前明明可以殺了我,爲什麼要放過我?!!”
“你即使變成了怪物,也要可憐我嗎!!!”
他不光再次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甚至還激烈地搖晃着莫海,試圖逼問出答案。
莫海瞭然,雖然那時自己還處於原罪的控制下,但大腦記錄下的記憶並不會消失。
他沉默片刻後,認真回答道:“我不是可憐你,而是…憐憫你。”
艾德不清楚兩個詞之間的區別,但他知道這都等同於羞辱,於是他變得更爲憤怒,但就在他的怒火即將轉化爲暴力時,莫海再度開口了,但這次,他的話卻讓對方愣在了原地。
“第一次見面,我就看出…你是個可憐人,那時我沒有殺你,不是不屑殺。”
“而是不捨得殺。”
“我不捨得殺你,不捨得傷害你,因爲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而世界需要你這樣的好人。”
……
海通市西郊,古色古香的大院。
大院堂屋中站着兩位瑟瑟發抖的中年男性。其中一人金髮碧眼,看其樣貌,竟是西方之人。
但與其外表所違和的是,他的國語很流利。
此時,他正揮舞着雙手,不停比劃着,似乎是在解釋什麼,神情緊張。
堂屋上座坐着一位老人,他穿着深灰色中山裝,花白頭髮梳成標準的三七分。
似乎是對金髮男子喋喋不休的解釋感到厭煩,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有些用力,所以瓷杯與木桌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金髮男子立刻閉上嘴,就連臉上的表情和冷汗也像是凍結了一般。
老人看向他,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負責幻世計劃統籌與交易那部分的吧。”
金髮男子連連點頭,卻依舊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老人又道:“這些計劃你都過目了?”
金髮男子再次點頭,臉上的冷汗較之先前多了不少。
老人沒有繼續提問,而是從兜裡掏出了兩個鋼球,隨意把玩。
鋼球在一掌之間緩緩轉動,牽動着堂中二人的命運。
老人沉默片刻,問道:“幻日館晚宴,僱傭蘇漠刺殺莫海,因此得罪了財閥。”
“這事你怎麼處理的?!”
隨着最後一個音節落下,老人尋常的目光突然變得如鷹隼般銳利,他盯着金髮男子,似乎要看穿對方的靈魂。
金髮男子抖如篩糠,但最後他還是強自鎮定,顫聲答道:“我親自登門,賠禮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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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沒有吭聲,金髮男子見狀以爲自己的做法有誤,急忙解釋道:“給莫海施壓,是莫清的主意。”
聽到這,老人輕輕“嗯”了一聲。
隨後,他瞥了對方一眼,吩咐道:“你走吧。”
金髮男子如蒙大赦,激動地深鞠一躬後,便快步向外走去。
可當他跨過門檻的那刻,面前的一座假山卻轟然倒塌。緊接着,他又聽到了類似於液體噴涌而出的聲音。
聲音很近,近到像是從體內傳到耳朵裡一樣。
金髮男子循着聲源,緩緩低頭,卻發現名貴的西裝已經被某種紅色液體浸溼,而自己身前的石板也被染上了一種詭異的黑紅色。
最後,他才發現自己胸前破了一個大洞,而本應在其中跳動的心臟卻不知所蹤。
老人靜靜磨搓着一個鋼球,對眼前一切視若無睹。
很快,傭人魚貫而出,以及其專業的速度清理屍體和青石板上的血跡。短短三分鐘,堂屋前便恢復原貌,彷彿什麼都未曾發生過。
老人再次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後,看向因承受不住壓力,跪倒在地的另一名男性問道:“知道他爲什麼得死?”
中年男性先是連連搖頭,隨後又覺得此事自己應該知曉原因,而上座的那位估計也是這般想法。
於是,他強忍住恐懼,猜道:“十八年前,他支持了仲馬。”
老人搖了搖頭。
男子汗如雨下,他覺得這個答案並沒有任何問題,甚至他還認爲自己表態的意圖已是極爲明顯。
豈料,面前的老人對此依舊不太滿意。
思慮片刻,男子突然想到傳言中老人極其溺愛孫女,便試着回答道:“因爲他差點殺死您的…孫女婿?”
最後,男子自己都有些不確定,更是用上了疑問的語氣。
一聲輕響,茶杯碎裂。
男子依舊完好無損地跪在原地,並沒有被突如其來的鋼球擊穿心臟或是轟碎腦袋。
老人嘆了口氣,見對方如此不開竅,只能親自解答道:“世人都以爲我貪戀權利,但事實並非如此。”
“權利不是上天賜予的,而是要靠手段爭取。”
“十八年前,我技不如人,敗於仲馬,但我輸得心服口服。”
“就算如今我重奪幻世,也不會對當年那些人如何。因爲幻世是全世界的幻世,是全人類的幻世。”
“能者居之,才能保證幻世永不腐朽。”
說到這,老人話鋒一轉,怒斥道:“但是,他竟妄圖離間我與莫清,損我國之國力,所以該死。”他冷哼一聲,“十八年前如此,今日亦是如此。”
言下之意,老人已經猜到是金髮男子策劃了那起綁架。
男子依舊有些不明白,但又不敢明着提出來,老人看出了他的疑惑,沉聲說道:“記住一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