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時護中軍,接令大怒,親擂鼓出戰。以陌刀隊列陣而出,如牆而進,擋刀前者,人馬俱碎,蜀軍膽喪,繼士卒力戰,遂大破之。溫乘勝長驅至成都城下,縱火燒其城門,長水軍順勢入南門,成都城破。
--引言摘述
曾華正騎在馬上,緊張地聽着前面戰場上的聲響。從種種跡象來看,晉軍戰事不利,而更遠處的蜀軍卻是氣勢大盛,時不時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曾大人!桓大人軍令!鳴金收兵!長水軍掩護!”
曾華一聽到這個命令,不由怒從心底起,從夷陵殺到這裡,轉戰萬里,眼看這九十九跪快完了,只差這一哆嗦,卻被這些只知道搶功的王八蛋給全毀了。你們知道搶功就不知道打起精神來,打兔子都還要費點力氣,何況是一萬蜀軍,你以爲他們會坐在那裡等你來殺!
曾華翻身下馬,一邊脫鎧甲,一邊大吼道:“柳畋、張渠、徐當,列隊出戰,把陌刀隊點起來,老子跟他狗日的拼了!”
“接令!”只聽到柳畋三人聞令後齊聲大吼一聲,然後快馬奔到早就列隊整齊的各幢隊伍前面,迅速翻身下馬,然後揮舞着手裡的陌刀,繼續大吼道:“準備出戰!陌刀隊,跟老子前列!”頓時,各幢應聲如雷,蓄勢待發!
曾華脫guang了上身,光着膀子來到戰鼓前,一腳把其中一名鼓手踢開,然後對跟着來的長水軍鼓手瞪着眼睛吼道:“上去,你們擂!跟老子擂,要是擂錯了我現在就砍了你!”面目猙獰,活象個閻王。
“咚-咚-咚,咚咚-咚!”曾華擂出的《將軍令》象雷聲一樣頓時傳遍了整個大地,長水軍鼓手一聽就是知道自己軍主擂的是什麼,這曲《求戰歌》在長水軍中可是頌唱已久,極受將士們的歡迎。
“男兒何不帶吳鉤,
收取關山十二州?
請君暫上雲臺閣,
若個書生萬戶侯?”
聽着這熟悉的鼓聲,三千長水軍不由地隨着鼓聲的節奏,齊聲高唱起這首大家都會吼的出戰歌。長水軍將士們覺得自己身上的血已經被這雄壯的鼓聲和歌聲激勵得沸騰起來了,他們頓時覺得自己就是馬上去戰死,也是死得其所,死得無所畏懼。
當長水軍高歌列陣進入到戰場時,蜀軍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也看到了五十萬匹錦緞在向他們招手,蜀軍個個都覺得自己很快就要成爲大富翁了,他們現在都處於一種欣喜如狂的狀態,他們意氣風發地橫衝直撞,將晉軍趕向潰敗的邊緣。
當長水軍高歌從側翼而來的時候,蜀軍開始不由一愣,被長水軍那氣貫長虹被唬住了。但是很快蜀軍將士們就反應過來了,這些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晉軍居然不知死活,想擋在大爺發財的路,孰可忍大爺我不能忍。於是蜀軍紛紛調轉方向,窮兇極惡地向長水軍衝了過去,你奶奶的,敢阻擋大爺發財,看老子不把你劈成兩截。
看着蜀軍洶涌地衝了過來,長水軍驟然停止高歌,變得異常謹慎和凝重。他們把盾牌排得整整齊齊,密不透風,只露出警惕的眼睛和無情的矛尖。
當最前面的蜀軍離長水軍只有百餘步,突然從長水軍盾牌陣後面轉出百餘人。個個雄壯彪捍,臉沉如鐵,身披黑色皮甲,手持一把總長一丈四尺的長刀,最引人側目的是這把長刀的刀刃是三角尖,兩邊開刃,而且看上去居然有三尺長。
蜀軍還沒有琢磨出這奇怪的長刀有什麼作用,它開始用血一般的事實向大家演示了一遍。
最先動手的是最先和蜀軍相碰的徐當,只見他雙手一抖,陌刀左右一掄,頓時將將兩名吶喊衝過來的蜀軍軍士劈成四截,而且上半身被拍飛之後,下半shen還噴着血沿着慣性往前奔了幾步才驟然倒地,血腥的場面讓許多人終身難忘。
但是接下來的場面更讓他們難忘了。
隨着徐當出手,他旁邊的三十餘陌刀手紛紛動手,只見刀光如電光飛閃,鮮血如瀑布橫飛,殘肢如碎絮亂舞。就在那麼一瞬間,如同潮水遇到了礁石,當血紅的浪花四濺之後,長水軍陌刀手如礁石一般屹立不動,而剛纔還如潮水般勢不可擋的蜀軍軍士數十人已經盡數倒地,而且碎肢殘軀和着鮮血散了一地。
而在另外兩處,柳畋和張渠率領他們各自的陌刀手隊也是大發神威,瞬時將上百名氣勢洶洶衝過來的蜀軍斬於跟前,也各自在跟前造成了一片殺戮血腥的“空地”。
看到自己的部屬在這一刻被嚇住了,幾名蜀軍將領不由又急又恨,眼看着就要打完勝仗,卻不知從哪裡跑來這麼一羣殺千刀,硬生生對着蜀軍大勝的勢頭迎頭就是一棒。
其中一員大將大喝一聲,策動座下的南馬就往前衝,手裡的長矛舞得跟梨花飛雪一般。旁邊的蜀軍軍士頓時士氣大振,因爲他們知道,這位李玏是蜀軍中有數的猛將。
這次李玏面對的是張渠。當李玏離得越來越近,張渠依然沒有絲毫動靜,他手裡那柄陌刀依然搭在地上,刀刃上的鮮血已經變黑了,沿着刀脊經過刀尖流到了泥地上,最後深深地滲入其中,只留下一圈深黑色的痕跡。而他身後的陌刀手也都“釘”在那裡,紋絲不動,他們的眼神和張渠一樣冷靜。
李玏看到對面的敵手如此沉着,心裡反而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他不由催動坐騎,又大喝一聲,來勢更加兇猛了。看着李玏的長矛眼看着就要戳進已經“被嚇傻”的張渠的胸口,後面跟着的蜀軍軍士忍不住開始歡呼起來。
說那時遲說那時快,張渠的雙手突然一抖,剛纔還沉寂如水的陌刀就象一隻甦醒過來的兇靈,從地上一下蹦了起來,在張渠手腕的輕輕轉動下,畫過一條電光弧線,順勢向李玏飛去,衆人面前頓時顯出一道紅色的瀑布。
李玏疾駛而來的坐騎彷佛被橫裡衝出的野牛給撞了一下,連悲嘶都來不及發出一聲,就從空中驟然橫側倒在了地上,健壯的馬頸在地上完全變了形,優美弧線變成了一個銳角,如同是被折斷的甘蔗一般。仔細一看,原來是坐騎的馬頸被陌刀從下面斜斜一刀,切開一個大口子。這個口子之深,使得整個馬頸幾乎都斷掉了,只剩下一縷皮毛還連在那裡。口子之大,使得馬身上的血在側倒的那一瞬間就傾泄而盡,使得坐騎倒在血泊中之後,卻沒有什麼血可流了。
馬倒了,李玏卻還站着。他驚魂失措地站在那裡,好像一時反應不過來剛纔發生了什麼事情,迷茫的眼睛在似乎在尋找什麼,手裡的長矛現在卻成了他柺杖,成了他站立的倚仗。如果沒有這支長矛,李玏可以控制不住被突如其來的恐懼嚇得發軟的身子。
李玏很快就回過神來,儘管對面的晉軍很兇悍,但是卻沒有能殺死自己,老子還有翻本的機會。李玏想轉個身,告訴身後的同僚和部屬,自己安然無恙,大家可以繼續衝過來,把晉軍殺個大敗。
李玏的腰剛一動,他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驟然傳遍全身,這種如同被鋸開的疼痛好像沉寂許久,突然如火山般爆發。李玏周圍的人在那一刻清楚地看到,李玏的右腿從腰部以下,就象一塊開始融化的冰塊,悄然從李玏的身軀滑落,鮮血在李玏撕新裂肺的慘叫瘋狂地飛濺噴涌,而在同時,李玏的身軀轟然倒地。
張渠一刀將李玏人馬盡數砍翻之後,舉起手裡的陌刀,大吼一聲:“殺!”,柳畋、徐當和百餘名陌刀手也舉起手裡的陌刀,高聲呼應:“殺!殺!殺!”氣勢居然比萬人吼出來的還要大。
吼聲剛停,只見張渠、柳畋、徐當領頭,百餘陌刀手排成一線散兵陣,緩緩向前開始推進,後面隔着數十步的三千長水軍也舉着盾牌跟着向前進。
蜀軍一部分軍士被嚇傻在那裡了,繼續前進吧,已經被嚇破膽了,後退吧,又不甘心。一會兒,終於有一部分蜀軍軍士乾脆一橫心,鼓起最後的勇氣,晉軍衝來,斷了老子的財路,老子跟你拼了。
但是剛近五步,晉軍陌刀手雙手一掄,陌刀左右一掃,頓時地上又多了一具或者是“多具”屍首。蜀軍軍士就像是撞到牆的蒼蠅,紛紛折於刀下。而晉軍陌刀手則踏着地上的血肉,緩緩繼續前進,毫無滯頓。
開始是五步,後來是十步之內,最後在陌刀手前方二十步之內,已經沒有站着的蜀軍了,剩下的只有散落在地上的殘軀斷肢。陌刀手就如同是一部收割機一樣,而驚惶不已的蜀軍就是他們收割的麥田。
不知是誰開始,蜀軍開始潰敗了,他們從精神上,乃至靈魂上被晉軍的陌刀手給深深地蹂躪。血腥而兇殘的場面讓他們明白,他們對面的對手不再是剛纔那些“豆腐兵”,而是真正的戰爭武器,真正的職業軍人!
柳畋把手裡的陌刀往屬下的陌刀手隊一扔,然後拔出橫刀,對着身後所屬的第一幢大吼道:“前進!無敵軍團!”
看着如同血人一般的幢主柳畋,長水軍第一幢上下用如雷般的歡呼來響應他的命令。剛纔百餘人自家陌刀手那兇悍無敵的一幕,不但擊垮了蜀軍,同樣也深深地震撼着長水軍各幢軍士,有什麼的戰友在身邊,這天底下還有什麼可畏懼的敵人?於是,長水軍三幢人馬一同發動,向蜀軍推進。
黑色的盾牌,如林的長矛,閃光的橫刀,整齊地向前推進,如同一座移動的山,勢不可擋。在混戰中,整齊的長水軍步兵戰線的威力不比陌刀隊小,它沒有陌刀手那麼霸道,它就像是一陣狂風一樣,無聲無息地毫不留情地席捲着所過之處的蜀軍,就如同席捲着秋葉一樣。長水軍步兵陣線的軍士也極其兇悍,也有不死不休的堅韌,但是他們更着重集體的配合,他們更象一羣進退有度的狼,冷靜卻有條理地把眼前的獵物一一撕碎吞噬。
他們手裡的長刀和長矛就是狼牙和利爪。冰冷的矛尖刺入蜀軍軍士的後背,鋒利的刀刃割開蜀軍軍士的胸口,淒厲的慘叫和鮮紅的血沒有讓長水軍軍士們的手有一點顫抖和遲疑。他們收回長矛和長刀,把已經失去生命或者失去抵抗力的敵人丟在身後,犀利而專注的眼神轉向了下一個目標。
他們的心裡只有一個信念,在戰場上你唯一的目的就是消滅敵人,所有還在頑抗的敵人;你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你的戰友,而對敵人的憐憫就是在拿自己和戰友的生命在開玩笑;你最有力的武器就是勇氣和配合,再兇猛威武的敵人在勇氣面前都會變得懦弱,再孔武有力的敵人在配合下都會成爲綿羊。在經過幾次血戰之後,長水軍將士更能體會這個信念。
剛纔在其它晉軍面前還威風八面的蜀軍在長水軍面前就像是一羣被嚇破膽子的兔子,紛紛向成都跑去。桓溫等人站在那裡,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場極具戲劇性的大逆轉,徹底地傻在那裡了。
最後還是桓溫最先清醒過來,拔出長劍來,大吼道:“蜀軍已敗,給我衝!衝進成都城!”
剛纔的情景大家都看在眼裡,現在的蜀軍已經被長水軍趕着跑了,自己衝上去純粹就是痛打落水狗,這樣的便宜不佔那就真的是剛纔逃跑的時候把腦袋給跑壞了。
頓時,晉軍軍士們就如同換了一個人一樣,突然神勇起來,看模樣一個能打人家蜀軍幾十個。他們舉着刀槍,大聲吶喊着,直撲正在慌不擇路、四處散逃的蜀軍,兜住人家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頓亂砍。
頓時,戰場上更加鼎沸,淒厲的慘叫聲,求助的呼叫聲,興奮的歡呼聲,摻雜着馬嘶聲,一浪又一浪地迴盪在笮橋大地上。
曾華在數十名親兵的團團護衛下,沿着被長水軍“清洗”過的戰場往前趕。雖然曾華的騎射不錯,但是舞起陌刀就跟猴子舞木棍差不多,所以就沒有資格上前率領陌刀隊突固陷陣,而且現在他麾下又沒有騎兵,不能讓他發揮特長,所有隻好在後面指揮長水軍全線突進。
曾華看到自己所處的地方一片狼藉,就跟被一陣颶風洗禮過的一樣。盾牌、刀槍、殘旗,還有蜀軍的屍首,橫七豎八地散在地上。微微溼潤的泥土四處是一塊塊暗黑的斑跡,那都是被敵我雙方不知流了多少的鮮血澆灌而成了。
一個微弱的聲音從近處傳了過來,差點被遠處的歡呼聲和喊殺聲給掩蓋住了。曾華和親兵們聞聲轉過頭一看,發現一個士兵趴在地上,在艱難地爬着。 ωωω◆ttκǎ n◆C ○
泥土和鮮血已經讓衆人看不清他的臉,也看不出他身上鎧甲外襖的顏色,大家只能從鎧甲的樣式才分辨出這是一名蜀軍軍士。他努力地用手扒,用肘撐,拖動着自己的身軀在泥地裡慢慢移動。仔細一看,大家可以發現他的身下拖着一包黑乎乎的東西,應該是從他肚腹裡流出的腸子。
沒有人知道他的痛楚有多深,也沒有人知道他還能活多久,大家只看到他在爬,艱難地向前爬。大家不知道他的家在哪裡,但是衆人都知道,他爬去的方向就是他家的方向。
曾華不由地覺得鼻子一酸,他伸手阻止手下親兵準備上去亂刀砍死這名頑固的蜀軍士兵。他摘下弓來,搭上箭,奮力一張,頓時將弓拉滿,箭尖直指這名士兵。曾華凝神屏息,神情異常地肅穆和鄭重,彷佛在做一件非常神聖的事情。
“嗖”的一聲,箭矢直插入這名還在爬動的蜀軍士兵的喉嚨。瞬間,這名蜀軍士兵被定格在就在那一刻,他伸出的手微微擡起,指向前方,無力的頭顱微微擡起,眼睛充滿了渴望和絕望。
“好生厚葬他!”曾華囑咐道,“尊重這些勇士,不管他在死亡的陰影中掙扎還是坦然,任何一個經歷死亡的人都是勇士。”
說完這些,曾華彷佛被觸動了什麼,策馬站在那裡,凝神往前注視着,看着遠處正在廝殺的雙方,還有更遠處的成都,或者更遠更遠。
最後,曾華轉過身來對等待命令的親兵們說道:“走吧!我們去成都,走我們必須要走的路!”
這個時候,前面火光四起,原來桓溫指揮中軍尾隨敗軍衝到成都城南門下,發現大門緊閉,看來城裡的守軍看到城外大敗,早就關上大門,連逃命過來的己軍都不準放進來。潰逃而來的蜀軍敗兵無法,只好大罵一通又轉向其它城門,再去碰碰運氣。
而緊跟來的晉軍中軍是剛剛由“敗軍”轉成勝軍,許多器械都沒有準備好,沒有辦法攻下城門來,只好放上一把火然後又跟着潰軍轉向其它城門,看有沒有便宜可佔。
當“腳踏實地”地長水軍來到南門下,城樓上的蜀軍已經被大火燒得一乾二淨,也就不慌不忙地架起雲梯,毫不費勁地把南城門攻了下來。
成都城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