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聞燕俊欲救趙,遣大司馬從事中郎廣寧常煒使於燕詰之曰:“冉閔,石氏養息,負恩作逆,何敢輒稱大號?”煒曰:“湯放桀,武王伐紂,以興商、周之業;曹孟德養於宦官,莫知所出,卒立魏氏之基。芶非天命,安能成功!推此而言,何必致問!”裕曰:“人言冉閔初立,鑄金爲己像,以卜成敗,而像不成,信乎?”煒曰:“不聞。”裕曰:“南來者皆雲如是,何故隱之?”煒曰:“奸僞之人慾矯天命以惑人者,乃假符瑞、託龜以自重,魏主握符璽,據中州,受命何疑;而更反真爲僞,取決於金像乎!”裕曰:“傳國璽果安在?”煒曰:“在鄴”。裕曰:“張舉言在襄國。”煒曰:“殺胡之日,在鄴者殆無孑遺;時有迸漏者,皆潛伏溝瀆中耳,彼安知璽之所在乎!彼求救者,爲妄誕之辭,無所不可,況一璽乎!”——
引言摘述
江左的北伐詔書從永和六年十二月發出,詔告天下,建康朝廷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要誓師北伐一般,“宣傳攻勢”做的轟轟烈烈。做爲打擊對象的苻健不是外星人,自然也知道了朝廷北伐,而且矛頭直至自己佔據的河洛。接二連三地接到南陽、壽春調兵遣將的情報,苻健知道大事不好,這次江左朝廷看來是要動真格的了,連忙召集各重臣商討對策。
“現在的形勢非常清楚,江左遣揚州殷浩出壽春。以爲東路;荊襄桓溫出南陽以爲中路;關隴曾華出弘農以爲西路,三路大軍彙集河洛。從目前來看,壽春開始屯兵,南陽開始被圍,唯獨弘農沒有任何動靜。”尚書令姜伯周擰着一張咸陽紙,把上面記述地軍情簡單地敘述了一遍。
衆人不由沉默了,看來這形勢真的很嚴峻。關隴回不去,好容易蹲在河洛佔了一塊地盤。現在又有老主人家來趕自己走了。這天下如此之大。何處纔是他們的去處呀?
毛貴苦笑道:“關隴的曾華用不着動靜。他們離河洛最近,擡腿就可以過來了。”
;;路。”說到這裡,雄側頭想了想,最後遲疑地對苻健和衆人說道:“我覺得很奇怪,關隴的實力別人不清楚,我們卻是最清楚的。只要他全力東進,我們是絕對抵擋不住的。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在關隴煽動起來地動亂卻被人家不費吹灰之力在月餘平息,並給了人家藉口將關隴所有地豪強首領一網打盡,全部被從居地舉家遷徙到長安、南鄭和成都。”
;;.不太好地兄長,邊說邊小心翼翼地選擇合適的詞句:“加上現在關隴施行均田制,包括羌、、鮮卑、匈奴等各百姓無不歡喜雀躍,心歸長安。按照這個道理來說,曾華應該沒有什麼後顧之憂和內患。應該全力東進。可他卻爲何一直停滯不前,反而還跑到江左相邀桓溫和殷浩來共享收復河洛不世之功?”
;;.關隴的真正用意將會十分被動。無法調兵遣將正確部署。”
衆人紛紛點頭贊同,要是關隴無意出河洛,自家調集重兵屯集在陝縣、宜陽卻是白白浪費,就無力去抗拒中路桓溫和東路殷浩的進攻了。要是猜錯了關隴對河洛的用意,等自家和桓溫和殷浩打得熱火朝天的時候,他背地裡給你來上一刀,那就真是萬劫不復了。
正在大家交頭接耳紛紛議論的時候,突然有親兵進來報告道:“稟天王,關隴有探子回報。”
“快傳!”
河洛、關隴地關卡“名義”是開放的,商旅不禁,苻健沒少往關隴派探子去。但是關隴保甲森嚴,偵騎密佈,派去的探子稍不小心就會如石沉大海一般,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只能偶爾傳來一些不重要的消息,健等人對關隴的大部分情報居然來自偷運出來的邸報。
“稟天王,關隴現在的兵馬紛紛北調至馮郡,目的不祥。”進來地探子小心翼翼地回報道。
雖然這情報實在是太簡略了,但是苻健等人知道,爲了這條簡略地消息不知損失了多少探子了。
;;看?”
衆人一片譁然,有的說關隴這樣調兵是假象,是想迷惑關東,然後出其不意地直取河洛;有的說這是關隴給周國一個信號,表示自己無意河洛;還有地甚至說馮郡肯定有義士響應洛陽起事了,聲勢浩大,迫使長安調重兵前去鎮壓。
;;貴等重臣。
低頭在那裡思量的苻雄突然擡頭對苻健說道:“天王,臣弟我有個大膽的猜想。”
;;.一,.嘴巴傾聽苻雄的發言。
“我曾經叫人去荊襄打聽和收集了長安曾鎮北的情報,發現他用兵有兩個特點。”在衆人矚目下,雄開始緩緩說道。
“出其不意和避實擊虛。”聽到苻雄這話,衆人都若有所思,點點頭繼續傾聽。
“據荊襄傳言,當初桓徵西準備討伐蜀地的時候,衆將都不贊同,卻是曾鎮北一力支持,並說服了衆將,這纔有萬里奔襲成都,萬餘兵馬滅一國的奇勝。”健說得這些東西衆人都聽說過,比這更神話的版本也聽說過。這都是關隴採訪觀風署的“說書人”將曾華的“光榮事蹟”傳遍關隴、益樑,然後再由非常活躍地關隴、益樑商人將這些“事蹟”傳遍天下。在傳播過程
是被添油加醋了的。
“鎮守梁州,北有關隴,西有仇池,東接河洛,曾鎮北卻選擇了相對弱小的仇池,又是千里奔襲一舉成功。接着又出乎衆人意料,繼續西進,大破外強卻內散的吐谷渾。再順勢收服一盤散沙的西羌。中原大亂。曾鎮北沒有出兵河洛中原。而是直接出兵相對較弱的關隴,藉着樑犢高力叛軍的餘波和中原大亂無法全力支援的時機,一舉擊敗平庸地石苞,佔據關隴。”
說到這裡,苻雄細細回味了一下,由衷地讚歎道:“曾鎮北用兵往往開始地時候出人意料,事後仔細一想。卻是情理之中。”
;;地策略是先放之,再打之。”
“先放之,再打之。元才,這如何說?”苻健聽到這裡有點明白了,但他還是很急切地追問苻雄,期望知道最終答案。
“我們曾經分析過曾鎮北去年不願強攻河洛的原因。一是可能江左不希望由他攻陷河洛。曾鎮北收復了關隴。再收復河洛。江左晉室用什麼去封賞這位不世功臣?曾華明白這一點,而且他也清楚一旦東進河洛會遭到我們強力反擊和阻擊。我們的實力他也清楚,絕對不是石苞那個草包所能比的。所以他乾脆順勢請江左出兵河洛。”雄緩緩分析道。
“這樣一來,曾鎮北既堵住了江左的嘴,又可以借江左的力量來削弱我們的實力。春季出兵,肯定是他建議地。我們和江左在春季拉鋸苦戰,一旦誤了春耕,到時逃往關隴的百姓就更多。”苻雄搖着頭說道,衆人也紛紛搖頭。他們都清楚一旦百姓盡失,無人耕種,那麼不用別人來打,周國也只有滅亡一條路可走。
“而曾鎮北卻可以趁河洛混戰之際,兵出幷州。”苻雄最後沉聲說道。
“兵出幷州?”苻健明白了,幷州現在的位置極其重要,南可兵出司州河南,東可虎視冀州河北。可以這麼說,以前曾華在關隴只能是隔岸觀火地看着中原混戰,現在只要佔據了幷州,就可以雄踞上勢,看着中原各方打得死去活來,然後看準時機一刀就能結果你。
想到這裡,苻健不由打了一個寒戰,他今天深深感到了關隴曾氏的利害。有這樣的對手在側翼,周國能有出頭之日嗎?什麼雄才大志,在別人眼裡只是一隻跟別人鬥得死去活來的鬥雞,而曾華就象坐在旁邊的獵狗,等你們鬥得兩敗俱傷、奄奄一息的時候,他可以優哉遊哉地跑過來收果實了。
“元才,如此說來我們當務之急就只能是先拒中路、東路兵馬,棄西路關隴於不顧。”過了許久健才無奈地說道。
“是地天王,我們只能如此定奪了。否則光關隴一路兵馬就能壓得我們死死地。而且愚弟認爲這江左兩路兵馬恐怕也是曾鎮北的棋子。”雄答道。
“你是說……”
“天王,江左北伐軍東路所取的路線無不是地勢平坦,或者丘陵衆多,適合我騎兵作戰,領軍地殷浩雖然是名士,但是用兵手段遠不及曾鎮北和桓徵西,雖然這一路聲勢最爲浩大,卻是我們最容易對付的。”雄繼續分析道。
“而中路,先有南陽宛城雄踞第一關,再有桐柏山、伏牛山和熊耳山險要。桓徵西再能用兵,這塊硬骨頭他也得慢慢啃下來。而曾鎮北的策略可能是先放之,再打之,先放任河洛混戰,自己出兵幷州,等到河洛打得差不多了,再揮師東進南下,直取洛陽。因此,我們可以少量兵力據守陝縣,多布旗幟,虛張聲勢。傳令給南陽太守袁景,讓他死守南陽。再派部分兵力據守武城(今河南南召南,南陽北)、魯陽(今河南魯山)、昆陽(今河南葉縣)、樑縣(今河南臨汝西)、蠻城(今河南汝陽南),憑險堅守。而主力全力進駐豫州,尋機擊敗東路殷浩,而後回師洛陽,再做打算。”雄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王墮和雷弱兒等人附議:“這纔是上策,請天王定奪。”
;;.=將兵馬擴充到六萬。派樑愣領兵五千守陝縣,強平領兵五千守新安;派魚遵、毛貴、程樸領兵兩萬南下蠻城、魯陽,防禦桓溫地中路軍。然後派雄、王墮、呂婆樓、張遇領精兵步騎三萬,入豫州許昌拒東路殷浩。繼續留在河北監河東、河內兩郡。
三月初一,曾華還沒有回到長安,而苻健也正在調兵遣將,永和七年北伐第一仗卻由司馬勳在南陽打響了。
他領桓溫嚴令,驅兩萬部衆圍攻南陽。守城的是剛降苻健不久的原北趙南陽太守袁景。他剛接到健的急信。要他死守南陽。並允諾不日就有援兵過來接應。於是袁景就率領五千軍士據宛城高牆雄城死扛到底。
Wωω● ⓣⓣⓚⓐⓝ● ℃o
司馬勳雖然擁兵馬兩萬。看上去聲勢浩大,但是士兵素質太差,又沒有好好地訓練過,加上匆匆趕製的攻城器械非常簡陋,當司馬勳一聲令下,部衆狂呼亂叫衝上去不到半個時辰就被亂哄哄地打了回來。
一心想拔北伐頭功的司馬勳看到這個情景不由大怒,連斬領兵的偏將、軍官百餘人。然後下令再次驅兵攻城,結果一個時辰後又被打回來了。
司馬勳圍着宛城打了二十多日,部衆損失過半,等到桓衝領軍緩緩上來的時候,他還是拿宛城一點辦法都沒有,但好歹也把宛城打得疲憊不堪。最後桓衝並了司馬勳地部衆,再合力日夜攻城。
這次攻城由於桓衝地部下比司馬勳地部衆要強多了,而且帶
器械也齊備。連攻三天三夜。終於攻陷宛城。最終軍的袁景只好閉門舉家自殺,只給桓衝留了一院子的屍首。
得勝的桓衝趁勢繼續北上,西鄂、博望、堵城、武城諸城聞風而降。意氣風發的桓衝準備直搗河洛時卻在魯陽城踢到鐵板了。魯陽城北靠伏牛山。南有瀜水,守城的程樸將這些天險優勢發揮地淋漓盡致,讓桓衝無可奈何,只好頓師於魯陽城下。
更爲意氣風發地殷浩在三月十二出壽春北伐時準備寫一篇北伐檄文,但是寫來寫去總覺得沒有曾華和車胤的《告關中百姓書》來的有氣勢,不由嘆息一聲:“北伐之大義居然被關隴盡數佔據了。”於是乾脆什麼都不寫,悶頭往北攻就行了。
殷浩率領步騎五萬,一路上是凱歌高奏,慎縣、汝陰(今安徽阜陽)、固始(今安徽臨泉)、宋縣、項縣(今河南沈丘)等城聞風而降,四月底就已經兵抵陳縣(今河南淮陽)。捷報傳到建康,滿朝君臣和江左名士無不歡呼雀躍,相互祝賀,以爲收復河洛指日可待。
誰知還沒等大家從高興勁中清醒過來,殷浩在陳縣也踢到鐵板了。守陳縣的王墮聚集周圍各郡縣的兵馬一萬五千人,堅守曾經爲豫州州治的陳縣雄城,任憑殷浩百般挑釁攻打,死活就是不出來,只是憑城堅守。
圍城月餘的殷浩無法,只好分兵遣謝尚攻東邊的重鎮縣。誰知剛分兵不久,王墮聯合屯兵汝陽(今河南周口西南)地苻雄,大敗殷浩於陳縣城下。損失四千兵馬地殷浩只好退守汝陰城,東路北伐軍暫時受挫。
南邊打的熱鬧,北邊也不消停。
早從永和六年十月開始,隸屬於探馬司和偵騎處的細作、內奸開始四處活動,按照王猛、謝艾、樸地佈置開始煽風點火。
永和七年正月,據廣固的(今山東益都)段龕在名爲其參軍的探馬司內應的鼓動下,以青州附江左,被建康朝廷拜爲衛將軍、青州刺史、封齊公。
該參軍接着繼續鼓動洋洋得意的段龕,勸他響應朝廷北伐出兵西邊的州。段龕深以爲然,不管朝廷北伐成不成功,多佔地盤是沒有錯的。於是領步騎兩萬攻入州的泰山、濟北、東平諸郡,跟姚戈仲部交上火了。
姚戈仲部本來比苻家先動身西歸關隴。但是由於他們地處的攝頭遠在家的東邊,而且姚戈仲一直在猶豫。他既想西歸關隴,又想攻滅城的冉閔以報石虎對他的恩德。於是三心二意,大半年了都還留在頓丘郡和濮陽郡,讓後動身的苻家快了一步,搶先佔據了河洛地區。而且苻健東略兗州的時候,大敗姚戈仲,把姚部從濮陽趕到了東平郡。段龕一西進到東平郡,立即就和姚戈仲接上火了。
雖然姚部勝多輸少,但是卻無法殲滅以鮮卑騎兵爲主的段龕部,雙方在東平郡的無鹽、富城一線拉鋸絞戰。
這時,姚戈仲接到了襄國石祇的求援。
魏主冉閔圍攻襄國一百多天,困守孤城的石祇無法,只好去皇帝尊號,自稱趙王,派太尉張舉向北邊的燕國求援,派中軍將軍張春南下向姚戈仲求援。
姚戈仲二話不說,立即派其子姚襄領兵北上,並叮囑道:“冉閔不忠不義,盡屠石氏。我深受先帝高恩,本應領兵北上討賊,但我年事已高,怕是去不了,就留在這裡對拒段氏鮮卑,你就代我領兵北上吧。你的才華十倍於冉閔,此去一定要將此賊擒獲,要不然就不要來見我。”但是姚部連敗兩場,元氣大傷,加上有段龕在東部威脅,能動用的兵馬不多了,湊來湊去只能給姚襄湊出八千騎兵,讓他帶去援助襄國。
姚襄及北趙汝陰王石引兵救襄國,冉閔遣車騎將軍胡睦拒姚襄於長蘆,將軍孫威拒石於黃丘,皆大敗,士卒損失殆盡。
冉閔欲領兵親自出擊,衛將軍王泰勸道:“我們圍攻襄國已有百日有餘,襄國城裡可以說是岌岌可危,指日可破。現在敵救兵雲集,如果一旦我們大軍盡出迎敵,很有可能腹背受敵,前功盡棄。不如堅守營寨堅壘,以靜制動,再尋機各個擊破。而且如果陛下輕出,一旦有什麼變故就可能全軍覆滅,城反覆。”
冉閔猶豫了,坐在那裡沉吟不語。但是道士法饒卻鼓動道:“陛下圍攻襄國已有半年卻寸功未立,今賊至卻又避而不擊,恐軍心動盪,民心盡失。”說到這裡,法饒故作神秘道:“我夜觀天象,發現太白入,當殺胡王,百戰百克,此天機不可失呀!”
冉閔大喜,去王泰勸阻,盡起兵馬與姚襄、石大戰。冉閔神勇無比,姚襄、石無可擋者,加上兵少,連連敗退,幾近崩潰。而襄國城裡的石祇被偵騎處探子收買的內侍苦苦勸住,不敢出城夾擊冉閔。
眼看姚、石大敗已定,燕御難將軍悅綰卻領三萬兵馬突然趕到,殺得冉閔措手不及,兵馬大潰。車騎將軍胡睦、司空石璞、尚書令徐機死於亂軍之中,其子大單于冉胤及左僕射劉琦被麾下的降胡慄特康等人活捉降襄國,被石祇肢解殘殺,十萬兵馬損失過半。冉閔無法,只好引軍緩緩退回城,再肢解法饒父子以泄恨。
三月十五,曾華拜王猛爲經略河東行軍都督、幷州刺史,以毛安之爲參軍,率楊宿、鄧遐、馮保安、李天正領步軍兩萬、騎軍一萬出夏陽(今陝西韓城南),渡河東進,直指平陽郡臨汾。
拜謝艾爲經略河朔行軍都督、寧朔將軍,以江逌爲參軍,率姜楠、盧震、侯明、當煎塗、鞏唐休和當須者領騎軍兩萬、步軍一萬,出黃陵,兵指高奴(今陝西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