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十二年冬十二月,僞趙幷州刺史張平遣使降於長安王猛代明王上表朝廷,拜張平爲平北將軍、幷州刺史——
引言摘述
曾華一行還沒有等船順流直到柴桑就在西塞口(今湖北黃石)下船了,和江右沿岸東進的左護軍營匯合,改從陸路經南豫州西陽郡、廬江郡,準備在蕪湖渡江再直入揚州丹陽郡,奔建康。
棄船改陸路倒不是曾華不適應,畢竟做爲一個愛好旅遊的驢友,坐車不暈、坐船不暈、坐飛機也不暈是最重要的原則。但是曾華不暈船其它人就不會一定不暈船了。
段煥還好些一些,多少還勉強適應了。但是封養離和李存、彭休可就頂不住了。尤其是封養離,這個策馬如平地的羌人上了船就如同踩着棉花了,雲裡霧裡,就算他是一個鐵漢子照樣被折騰得和李存、彭休一起抱着桅杆一陣狂吐。
曾華看這情景,估計還沒有到建康這三人得活活吐死在船上了,只好在西塞口棄船改陸行。
過了兩日,直到過了縣(今安徽潛縣)之後,封養離和李存、彭休纔算恢復元氣。
“大人,你如此鼓動桓公陳兵武昌,脅迫江東是爲何呢?”開口的是恢復精神的李存,彭休也在旁邊關注地聽着。李存和彭休都是來自關隴,遊離晉室的皇恩已經多年了。雖然還心有晉室,但是對於江左晉室地忠誠度絕對比不上從荊襄和江左出來的毛穆之、車胤等人。所以對曾華、桓溫的這種“不臣之舉”最多隻是不解而不是憤怒。
“你以爲桓公以前不想陳兵武昌,脅迫建康答應他北伐?只是他過去不知道他身後的我是什麼態度,所以這一年纔不敢動作。現在我主動鼓動他移師武昌,就已經是支持他脅迫朝廷下詔書讓他北伐。既然我站在他這邊,他就已經握有江左朝廷過半的力量了,桓公此時還有什麼顧及的。而且我如此做,就已經是允諾支持他收復河洛了。”曾華耐心地解釋道。
“大人,你是說要支持桓公收復河洛?”彭休驚訝地問道。“要是真讓桓公收復了河洛。恐怕他的聲勢會超過大人你了!”
“聲勢超過我又怎麼樣?到那時他能耐我何了?我就是要他的聲勢超過我。到那時他就更加不得不和我聯手了。”曾華笑着回答道,然後把直接地答案留給李存和彭休去思考,有時候學來地真理沒有領悟到地真理來得深刻。
頓了一會,曾華對李存說道:“你給景略先生(王猛)去封信,告訴他我已經答應平價賣給桓公五千匹戰馬,請他以都督府的名義傳制令給關稅署和理市司,讓商社可以免稅賣五千匹戰馬給荊州。記得。照例是騸馬,雖然我和桓公關係不錯,但是親兄弟也要明算帳。還有兵器,再請景略先生傳制令給軍器監,可以賣五千套乙級步兵裝備給荊州。江左缺鐵器,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這些都是軍事物資,必須要麻煩景略先生。”
“是的大人!”李存馬上記下了,準備休息的時候正式寫。
而在此時。桓溫還在和他的三個弟弟討論曾華。
“這個曾鎮北太可惡了。居然敢算計兄長。”桓豁恨恨地說道。聽到這裡,桓雲眉頭一皺,桓衝卻一臉的嘉許。
桓溫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然後微笑道:“如果不如此就不是曾敘平了。這樣纔是雄人物,平時與人坦誠相見,以心待心,關鍵時刻卻不會因爲感情而影響自己地決斷,該算計的時候絕對算計,但是卻絕不會暗算你,只是利用你。要知道,如果曾敘平要害我,就不是這麼算計了。”
桓溫喝了一口熱茶繼續說道:“你們要好好向曾敘平學習,要不然就憑他一個平白小子,能在數年間據擁關隴,名震天下?”
“兄長,敘平如此算計對他有什麼好處?”桓衝出言問道。
桓溫點點頭說道:“敘平這次去建康是他第一次面聖,也是第一次會見朝野上下。他此次想從朝廷獲得最大的好處,就必須要讓建康充分認識到他的價值。敘平這次去建康,說是要去協商北伐事宜,也會向朝廷表明關隴在北伐中的作用,以此要求朝廷重賞以固其心。但是僅僅如此就不是曾敘平的做法了,他鼓動我移師武昌,讓建康充分意識到江上荊襄對於江東的威脅。這樣位於荊襄身後的關隴就具有重要地戰略位置了,是牽制我地最佳力量。”
說到這裡桓溫嘆了一口氣繼續幽幽地說道:“敘平曾經說過,朝廷防內異遠甚於御外敵,他是非常清楚建康那些人的心思,所以纔拿我做爲要抰砝碼,爲他爭取到最大的利益。”
桓雲、桓豁、桓衝聽到這裡不由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桓溫不管他三人,只顧自己沉思,一會突然笑道:“如此也好,曾敘平抰我自重,他從朝廷得到地好處越大就越會支持我收復河洛。”
桓雲、桓豁、桓衝不解了,不由齊聲問道:“兄長,這是爲何?”
“曾敘平此次必然從朝廷獲得巨大的好處,但是這種好處越大遭人嫉恨的可能性也越大,很容易就風頭超過我成爲朝廷的頭號濁官,這是曾敘平所不願意看到的。他一定會竭力支持我收復河洛,一旦我收復河洛,立此不世之功,威望將超過他,加上我離江東近而他離江東遠,你說朝廷是會先對付我還是先對付他呢?”桓溫淡然地回答道。
桓雲、桓豁、桓衝又愣在那裡,各自不由地沉思起來。
桓溫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心裡不由暗自嘆息一聲,桓家地聲勢正在一步步地邁向高峰,可是曾華這個巨大的陰影卻離自己越來越近了,真不知這位昔日的好部屬和得意門人心裡到底打的是怎麼主意。
這時桓衝若有所思地問道:“兄長,曾鎮北就不怕兄長的聲勢蓋過他而順勢奪其權,去其職?”
桓溫苦笑一下答道:“我也曾經有過這個想法,待我收復河洛盡掌權柄,我再對曾敘平虛其職。奪其權。以去心腹之患。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誰曾想到他居然趁北趙動盪,中原空虛一舉盡取。平怎麼辦?要是我以朝廷之命強行遷他,一來難堵天下悠悠之口,二來他完全有能力分庭抗拒了,一句不受亂命誰能奈他何?”
說到這裡。桓溫有點激動地指指東邊說道:“而到那時,江東更會倚仗坐擁關隴的曾敘平來對抗我,對抗我桓家。一個在前對抗,一個在後牽制,內外呼應,你們說我該如何處置?”
聽到這裡,桓雲、桓豁、桓衝都不由點頭,心裡明白這又是一局力拼均衡的棋。
現在建康就在拼命壓制自己地兄長。準備以揚州殷浩爲北伐正師。可是曾華已經和兄長暗中達成協議。全力支持荊襄北伐收復河洛,並全力去“坑”正師殷浩。而且就算曾華和兄長不去坑殷浩,憑殷浩那志大才疏地能力。對上江北雄傑健能有什麼好?要知道這戰場千瞬萬變,而曾華和兄長都是現在公認地用兵大家,他們倆聯手在戰場上玩個花樣,只會紙上談兵的殷浩還不老老實實地趴下。
到時殷浩兵敗退軍,兄長在曾華的大力協助下“意外”地直取故都洛陽,收復河洛,那建康只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但是此時揚州殷浩已聲敗名裂,無法於荊襄抗衡,只得聯絡唯一可以於荊襄實力相當的關隴,結交曾鎮北再次重新壓制兄長。而此時的兄長腹背受敵,就是頂着一個光復河洛盛名又有什麼用呢?於是此時關隴的曾華又成了荊襄和建康竭力拉攏的對象。
聰明地桓衝想到這裡,心裡不由打了一個寒戰。這曾鎮北的心思實在是太縝密了,算計得也太遠了,難怪自己的兄長一提到他既是讚許又是忌憚,今日總算是領教到他的利害了。
這時,桓溫打斷了桓衝的深思:“曾敘平看是已經歷練出來了,越發得厲害。我看這河洛恐怕是一個坑,就等着我和殷浩往裡面跳,可是我們卻又不得不往裡面跳,什麼是用計策的高人,這就是用計策的高人。”
聽到這裡,桓衝似有所悟,低頭沉思一下突然驚聲問道:“兄長,你是說曾鎮北想利用我們對付江東?”
桓溫讚許道:“我們和朝廷都想利用人家曾敘平,就不許人家利用我們?而且曾敘平的利用可能不止如此。”看着三位弟弟面露憂色,桓溫便笑了笑,打氣道:“不必如此擔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而且就算我們桓家不容於江左,也能容於關隴,我們只需繼續努力便可,至於最後地局勢如何,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桓溫轉言道:“現在最重要地是派得力人手去長安購買戰馬和兵器。我已經和曾敘平談好了,他答應平價賣給我們五千匹戰馬和五千套步兵裝備。這些都是好東西,我們必須要儘快把它們弄到手。”
桓雲皺着眉毛說道:“河曲青海良馬自然難得,就是貴了點,而且都是騸馬。還有那些兵器,也是昂貴無比,加在一起幾乎是天價,恐怕難以籌到如此多的錢。”
桓溫擺擺手說道:“這個不用擔心,我江左本來就缺銅,自然籌不起這些錢。我和曾敘平談好了,我們用糧食、木材、桐油等特產去換,不必付銅錢。曾敘平也答應給我們每年提供一定數量的戰馬和兵器,但是我們必須保證他屬下地關隴、益樑商人在荊襄通行無阻,減免稅收,並且允許歷年來流入荊襄的關隴流民返鄉。”
桓雲有點着急道:“兄長,這些流民可有三十餘萬,要是允許他們西返故里,不到一年能跑得精光。”
“那能怎麼樣?目前江左只有曾敘平的河曲、青海產馬,而且也只有雍、樑能產出無比鋒利的兵器,可曾敘平卻將其控制得異常嚴格。去年會稽王要求曾華進獻良馬三千匹,曾華一根馬毛都沒給他,還振振有理地說什麼良馬產於羌人,如無償搶之,恐羌民騷亂,如朝廷願絕西羌於治外,他就立即去給朝廷搶三千匹馬來,頓時把司馬頂得說不出半句話來。我們這位會稽王可不願意背上爲了三千匹良馬逼反西羌的惡名,只好老老實實地掏錢買了五百匹良馬。”
“據武生(毛穆之)來信中隱隱透露道,關隴軍兵器精良出乎我們的想象,不但鋒利堅固,而且巧奪天工,霸道無比,可是我們卻一無所知。從武子(車胤)的書信中我知道,曾敘平率兩萬騎兵奔襲涼州,居然是一騎三馬,再看看護衛曾敘平去建康的護衛營,不算是精銳騎兵居然也有一騎兩馬。可是據說關隴輸出的戰馬卻是其騎兵淘汰下來的次等良馬,還都是騸馬。你們說曾敘平是爲了什麼?”桓溫低聲地問道。
“曾鎮北在極力隱瞞自己的實力
“是啊,現在我們誰也不知道曾敘平真實的實力,這纔是最可怕的。”桓溫滿是憂慮地說道,“此次北伐我們必須要多加小心。”
這時,正在廬江郡繼續急速行進的曾華連打幾個噴嚏,看來是有人唸叨自己,估計桓溫的可能性最大。這桓溫也是個奸雄人才,自己的“陰謀詭計”應該被他識破了,只是識破容易卻不好破解。
曾華回顧了一下自己的佈局,再想了想將在建康要做的事情,覺得沒有什麼紕漏。曾華對自己這一行信心滿滿。
曾華覺得自己雖然“英明神武”,但是還不至於現在能一個人把桓溫和朝廷玩於股掌之中。主要是他身邊多了三個謀士,王猛、謝艾、樸,一個思謀雄遠,一個奇策難測,另一個更是縝密毒辣,加上一個英明神武,那效果絕對抵得上一臺深藍超級電腦。他們一起策劃制定的計策一環套一環,你就是識破了也只能無可奈何地跟着往前跳。
在蕪湖過江之後,曾華繼續東進,過了一日就趕到了建康西南的牛屯。曾華將左護衛營留在牛屯,然後自己帶着段煥、李存、彭休及百餘親衛,直奔建康。
聽說曾華如此迅速地來到建康城下,正爲一件大事在朝中撲騰的會稽王司馬,中軍將軍、揚州刺史殷浩,北中郎將、徐州刺史荀羨等公卿頓時大吃一驚,連忙放下手裡的事情,出門迎接這位中興方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