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香看着驚訝的主子和秋玉姐姐,笑了笑,道:“其實這也是好久前的事兒了,那時我才七歲。”
“那不正是你入府的年歲麼?”秋玉打斷了她的話,問道。
靜香點點頭,笑道:“沒錯啊,正是呢。”
“聽說你是……路邊撿來的。”秋玉試探着問道,生怕傷了靜香的自尊心。 ⊙ttκǎ n ⊙co
靜心卻不以爲然的樣子,絲毫沒有受傷害的感覺,反而笑了笑,道:“秋玉姐姐說的沒錯啊,我的確是被府上的人撿回來的。”
吉雅帶着一絲迷茫的眼神,彷彿是察覺到了什麼,脫口而出道:“原來是你秋痕哥哥把你從外面撿回來的?”
“主子真聰明啊,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呀?”靜香笑道。
“你看上你秋痕哥哥了,又在這個時候提到你被人從外面撿回府裡的事,所以我自然會想到這裡了。”吉雅抿着小嘴,笑道。
“沒趣兒了,想跟主子好聲說下我們的事呢,竟然一下子就讓主子猜到了,無趣兒了。”靜香失落地道。
“我也聽說過你的事。”秋玉捂着嘴巴笑道。
靜香閃過一絲驚訝,看着秋玉,道:“你也聽說過?”
“是額,我有聽叢五說起過。”秋主笑道。
“叢五?你是說你叢五說起過?”靜香奇怪道。
“是啊,叢五有什麼事都會跟我說的。”秋玉笑道。
“是麼?叢五有什麼事都跟你說?”靜香帶點戲謔的意思問道。
秋玉讓她靜香問地有些愕然,末了,回過味兒來,以食指點了點靜香的腦門兒,半是開心半是責備地道:“哎呀你個小蹄子,想到哪裡去啦?我跟叢五可沒有什麼啊?千真萬確的,啥都沒有,我怎麼會看上他那種人?一天天地就會拍秋痕哥哥的馬屁,還喜好傳個謠言啥的。”
頓了頓,笑道:“只是我沒想到,你是被人從外面撿回來的這事兒,竟然是真的。”說着語氣放緩和了,有些意外地看着靜香,靜靜地等着下文。
靜香聽了,沒有馬上言語,只看着秋玉,輕輕地問道:“難道……秋痕哥哥把這事兒都告訴叢五了?而且叢五也把這事兒告訴你了,是不是還告訴別人了呢?只有我是傻子?”
秋玉聽了靜香這話兒,有些迷糊,道:“什麼傻子啊,我們都沒有當你是傻子啊。”
靜香吞了口唾沫,撇撇嘴巴,道:“那我是不是要感謝你們呢?”
“不是,你們這都說到哪兒跟哪兒了呀?”吉雅終於忍不住開口打岔了。
“回主子,奴婢只是一時有點兒小小的失望了。”靜香的臉真的是失望失落了。
“你失望什麼呢?”吉雅問道。
“我是失望呀,我失望爲什麼秋痕哥哥要把我倆兒共同的秘密告訴第三個人,不,是告訴所有的人呢?這叫我以後可怎麼做人呢?”靜香說着說着就要哭出來了。
“啊?”
“啊?”
“你也太誇張了吧?秋痕哥哥不就是把你從外面撿回府上的麼,你有什麼不能做人的呢?況且你看看我,也不過是兄弟姐妹太多,父母親實在無力供養我,才把我賣到府上來的,可有什麼好光彩的呢?但我也沒把這事兒當作什麼丟臉的事呀,再說了,來這府上,吃穿用度一應都是極好的,倒跟半個主子似的,比那些尋常百姓家的女兒家還新路些呢,我是絲毫不覺得這是什麼丟人的事兒,靜香妹妹,不是姐姐我說你,你還說什麼沒有臉活下去的話,就好像你在這府裡,這園子裡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況且咱們主子還在身邊兒,你就說這樣的話兒,忒也有點兒那個了。”秋玉語氣中有一絲責備之意。
靜香平白讓秋玉姐姐一頓似有似無的數落,皺了皺眉頭,道:“秋玉姐姐您這是都說些什麼話兒呢?叫妹妹我聽不懂了,我可沒說我不喜歡呆在府上,也沒有說被從外面撿回府上是什麼丟人的事兒啊。姐姐您是會錯我的意了呀。”
秋玉聽了靜香的話兒,也迷糊了,道:“我會錯你什麼意了呀?”
“你自然是會錯我的意了嘛。”靜香嗍着小嘴巴,道。
“那倒是說說呀。”吉雅瞅着她清澈如水、美麗的大眼睛,催促道。
靜香聽了主子的催促,有些忸怩,末了,羞怯道:“其實事情是這樣的。”說着頓了頓,緩緩地道:“那年我七歲,正趕上瘟疫流行,父母兄弟都相繼故去了,只剩下我一個人,我無家可歸,流落街頭,那會兒政府也在排查,只是染上瘟疫,就會統統關到死人屋中去。”
“死人屋?”吉雅打斷她的話,插嘴問道。
靜香看着主子,眼睛裡已經噙滿了淚水,就要流下來,卻又忍住了,繼續緩緩地講述:“死人屋就是那些染上瘟役的人聚居的地方,進到那裡的人,只有一個結果,就是等死。”
“這麼可怕啊。”秋玉滿臉的不捨,還有驚訝。
吉雅這個從現代穿越過來的人的感受就更不用提了,簡直是又傷心又氣憤,近乎惱火了:“這尼碼——奶奶的——怎麼敢這樣呢?太過分了不是?這是草菅人命啊!滅絕人性啊,太尼碼——”說到這裡,罵到這裡,突然停止了,她驀然發現秋玉和靜香都用異樣的眼光在盯着她看,不覺有些窘迫,望着天棚翻翻白眼,道:“那個啥,那個什麼,我是覺得這事兒做的太過分了,這是誰幹的啊?這是政府的政策麼,這也太尼碼——”說到這,覺得自己又說了有失斯文的話兒,趕忙住了嘴巴,回到剛纔的問題:“這是誰定的政策啊?”
靜香聽了主子的問題,頓時有些猶豫不決,不知道該不該說的樣子,還拿眼看向了秋玉,好像在徵求秋玉的意見似的,秋玉見靜香看她,趕忙一副要撇清的樣子:“看我幹嘛呀?主子在問你話哪,你快回答了吧。”
靜香見秋玉沒有幫忙的意思,也只好硬着頭皮,繞着圈子,回答道:“說起這人吧,好像,好像跟主子還有那麼一點兒關係呢,叫什麼來着?秋玉姐姐,這人叫什麼來着呀?”靜香說着看向秋玉,話語間就是明明秋玉是知道這人的似的。
“不用說了,我知道是誰了。”吉雅一臉的怏怏不樂。這會兒一聽靜香與秋玉打啞謎,她又不是一個傻瓜,自然是猜測到她倆兒含糊不清地說着的是個什麼人?不過是那個現在被供奉在相府家廟裡的伯顏宰相罷了,這事兒是他做的,她一點都不會驚訝,因爲比這還要過分的事兒,他也都幹過不止一件了,唉,這人兒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啊,怎麼這麼拿人不當人呢?太沒有人性了,不,是完全沒有人性啊。唉,我怎麼會有這麼一個親戚呢?真是大大地失望,大大地失望!
心中這樣子地胡思亂想,面部表情也是陰晴不定的,搞得秋玉和靜香甚爲害怕。吉雅又感覺到自己的失態,不禁回過神來,衝着看起來有些緊張的她們笑了笑,想要調解一下氣氛,於是笑道:“那個什麼,我就是想知道,你接下來發生什麼事了?難道你被關進了死人屋?”
靜香一聽主子這樣問,便又眼含淚水了,嗍着小嘴巴,委屈道:“奴婢沒有被關進死人屋。”
“哦。”吉雅與秋玉聽了這話兒,都同時“哦”了一聲,深舒了一口氣。
“當時是有官兵在排查,發現有因瘟疫死掉的人的家屬,都會一併關進死人屋,用這種辦法來防止瘟疫的蔓延。”靜香說到這些話兒的時候,好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只是眼神之中好像蒙上了一層灰色的迷霧。
“那你豈不是很危險?”吉雅感覺自己的心都跟着揪了起來,極爲擔心也極爲焦急地期盼着下文。畢竟不是看電影電視劇,而是真實的歷史記錄片啊,況且這事情的主角如今就真實地坐在她面前,她怎麼可能不激動呢不擔心呢?真沒想到,越接近歷史,就越會覺得歷史的殘酷無情。
“是啊,那時你還那麼的小呢。”秋玉也好擔心這個和自己朝夕相處,如同自己親妹妹的靜香。
靜香這時終於忍不住哭泣,啜泣起來:“那時我好餓啊,好冷啊,好害怕啊,想起不久前雖然還生活地很貧窮,但一家人在一起還是其樂融融地,感覺只是能和父母兄弟姐妹們在一起,就算是日子過地苦點,也覺得心裡好溫暖,不會害怕。可是一轉眼間,我就失去了他們,眼見着他們被病魔折磨地死去活來,最後一個個地離我而去,那裡我才七歲啊,七歲,我怎麼能接受得了這個事實,這個殘酷地事實。”靜香越說越動情,禁不住淚流滿面,肩膀也因爲抽泣而一抖一抖的,這時的她不再像平日裡大家見到的活潑可愛的形象,此時的她是多麼無助,悲傷到極致,痛苦到極致。
吉雅也感覺她的身世好悲慘,禁不住緩緩地把靜香摟着懷裡,撫摸着她的頭髮,安慰道:“對不起,我不該問你這些事,讓你又想起了從前令你這麼痛苦的的事情,對不起。只要你不願意說,你可以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