擴廓聽了吉雅的話,眼中閃過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東西,看似不經意地問道:“什麼叫現在是蒙古人,難道你以前不是蒙古人?”
吉雅一聽這話,頓覺自己又失言了,笑道:“我的意思是大家現在都是蒙古人,挺好的,呵呵,就是不知道將來……”
“將來怎樣?”擴廓盯着吉雅,問道。對於眼前這個郡主,他是越來越搞不懂了,越瞭解越不覺得她有好多讓她不懂的地方,卻又一時之間說不上是哪裡不對勁兒。
吉雅還是不想跟他談論這些嚴肅的事情,於是笑道:“你明日有空麼?”
“要學騎馬?”擴廓笑道。
“嗯。”吉雅點點頭。
“明天恐怕不行,王爺有事,得跟着他了。”擴廓笑道。
“噢,那好吧。”吉雅有點兒小小的失望。
擴廓見吉雅微微有些失落,於是笑道:“明日讓我脫因來教你吧。”
“他?”吉雅想起那個還在睡午覺的脫因帖木兒,笑道:“算了吧。”
“咋了?”擴廓笑道。
“有你一個人就夠了,我可不想搶你表妹的追求者。”吉雅笑道。
“真覺得自己魅力無窮啊。”
吉雅揚了揚下巴:“你說呢?”
擴廓把吉雅往懷裡抱了抱,點了點頭:“嗯,你說的沒錯。”
吉雅有些小甜蜜地笑了笑,回頭朝着擴廓眨了眨眼睛,做了個鬼臉。正打算說點兒什麼的時候,門外傳來了哈欠聲,緊接着是塔娜的聲音:“姑娘,大爺們都休息好了呀?”
吉雅一聽,知是沈萬三、脫因和烏斯格樂醒了,過來靜心齋了。塔娜這樣大聲說話的目的就是爲了給吉雅通風報信,心說這丫頭腦子還真靈光。於是趕緊從擴廓懷裡起來,擴廓也知來人了,不失時機把要起身的吉雅往後一扯,照着臉蛋親了一口,笑嘻嘻地跳到地,迅速穿上鞋子,一個飛身,躍過幾張課桌,落到自己原來的位置上,低頭看起書來。
吉雅望着他的背影,不禁摸着被親的地方,羞紅了臉。
樂兒是個精明的人兒,一聽塔娜高聲說話,便意識到她這是給主子報信兒呢,於是有些不悅地白了塔娜一眼,急忽忽地推開了靜心齋的門,想捉個姦情啥的,可惜一推門,發現只有擴廓坐在齋內的座位上,靜靜地看書,表情很淡漠,看不出絲毫的異樣,於是稍稍放下了心,忽然聽到東北角屏風後傳來兩聲咳嗽:“都起來了麼?樂兒姐姐過來坐吧。”
樂兒估摸着反正吉雅也看不見她的表情,便朝着屏風那邊兒狠狠地瞪了一眼,心說你們把我灌醉,然後來這裡偷情,別以爲我不知道!於是強裝笑顏,故作甜美地應道:“郡主妹妹,我這一覺睡地久了些,沒能早點兒來陪妹妹,妹妹可不要介意呀!”
“看姐姐說地,又這麼客氣了。來咱們這裡就跟到自己的家一樣,千萬別存着什麼誰陪誰的心,那樣豈不是沒有意思了麼?快過來吧,姐姐!”
擴廓聽着吉雅與烏斯格樂這充滿醋味兒的對話,禁不住輕輕地搖了搖頭,苦笑了下,然後繼續靜靜地看書。
沈萬三是個性情開朗地性格,雖然對她們的話心知肚明,但卻不挑破,只笑哈哈地來到擴廓身邊,搭着擴廓的肩膀,問道:“兄臺看什麼書呢?”
擴廓擡起頭,朝沈萬三笑了笑,道:“隨便看看,說不上在讀什麼。”
沈萬三見擴廓不說,便把頭湊近了些,仔細端詳,然後讀了出來:“凡戰,正不行則事專,不服則法。不相信則一,若怠則動之,若疑則變之,若人不信上,則行其不復。自古之政也。”讀罷哈哈一樂,笑道:“將軍這是研究起兵法來了呀?”
擴廓嘴角向上輕輕一勾,道:“閒着沒事兒,看着解解悶兒。”
“喲,說的輕巧,將軍這是有雄心壯志啊。”萬三笑贊。
“兄弟謬讚了。”
“小弟適才讀的這一段,不是很明白,可否請將軍講解一二?”萬三道。
“那,在下就略道一二,說地不好,還請見諒。”擴廓道。
“但說無妨。”
“這一段說的是一般作戰時,用正常的辦法行不通就要用專斷,不服從的就用軍法制裁。如果互不相信就要使之統一認識,如果軍心懈怠就應加以鼓舞,如果下級產生疑懼就設法改變這種情況,如果下級不信任上級命令,更要堅決執行而不輕易改變。這些都是從古以來治軍作戰的方法。”擴廓流暢的翻譯道。
“噢,原來是這個意思。”萬三點點頭,一副恍然的樣子。末了又湊過來看擴廓的書,擴廓有些不舒服,便笑道:“你是不是感興趣啊?”
萬三臉一紅,笑道:“是有那麼一點兒興趣。”
“那這本書就送你看吧。”擴廓說着把書遞了過去。
“謝謝謝謝。”萬三如獲至寶,趕忙伸手接過。
擴廓微笑着去書架那裡尋書,不想萬三又湊了過來,擴廓側眼一看,有些迷惑,於是笑問:“兄臺這又是爲何?”
“嘿嘿嘿嘿,在下是想知道將軍接下來要看什麼書。”萬三笑地一臉諂媚。
“你不是要看這本麼?”擴廓瞄了瞄剛纔送給萬三的書,“這本也夠你看一陣子的了。”
“嘿嘿,我是想多瞭解一下擴廓將軍的喜好。”
“你……瞭解我幹嘛?”擴廓一臉狐疑,末了有些驚慌,恐懼地看着萬三,抱住自己的胳膊,誇張地道:“你幹嘛?我可沒有斷背山的毛病啊!”
“呸!”萬三鄙夷地吐了一口,笑道:“臭美你!誰看上你了!”
“那你這是……幹嘛?”擴廓繼續保持驚恐的表情。
萬三看着擴廓的樣子,撇了撇嘴巴,然後伸手搬下擴廓抱着的胳膊,無奈地道:“還不是因爲我的……你的……我喜歡的……喜歡你的……那個人嘛。”
“呸!說話不好好說,什麼你的、我的,你到底要說什麼?不說且回去看我的書吧,竟是事兒!”擴廓說着也不去理他了,轉身專心地在書架上找起書來。
萬三見狀,趕忙堆起一臉的笑,道:“好、好,我說,我說。”
擴廓轉頭看着他,笑道:“這就對了,快說吧。”
萬三顯然有些爲難,躊躇了下,終於張嘴道:“還不就是令表妹的事兒麼?”
擴廓笑了笑,已知他要說什麼了,但仍然故作不知:“我表妹怎麼你了?”
“啊?噢不不,你表妹沒怎麼我。”萬三趕忙解釋。
“那就是你把我表妹怎麼了。”擴廓故意露出兇光,看着他。
萬三見狀,趕忙驚慌道:“啊?不不,我沒有啊。”
“你沒有怎樣?”擴廓故意質問他。
“我沒有把你表妹怎麼樣啊!”
“那你想把她怎麼樣?”擴廓故作嚴厲地看着他。
“啊呀——”萬三抱着頭,有種要精神崩潰的感覺:“我說你這個人……平時也不怎麼愛說話,一說起來就這麼沒完沒了,把人家的腦子都攪亂了。”
“呵呵,哈哈。”擴廓終於一改剛纔的嚴肅態度,憋不住笑了:“說吧,你到底要說什麼。”
“我沒想說什麼,我只是想要了解一下你。”萬三笑道。
“想要了解我?我們可是多年的朋友,你還不夠了解我麼?”擴廓有些疑惑。
“我最近發現,其實我並沒有真正地瞭解你。”萬三有些憂慮地道。
“爲何這樣說呢?”
“因爲我不明白,論長相我不比你差吧,論錢財,我比你富有吧,論才學,你是比我強那麼一點點兒,總的來說,我這人不比你差吧,可爲什麼你妹妹她偏偏看上的是你,而不是我呢?”萬三很不服氣的樣子。
擴廓一聽笑了:“我當是什麼事兒呢?”
萬三見擴廓一副悠閒自在的樣子,心裡就有些來氣:“你還笑!”
“我笑是因爲我不知道該怎麼幫你。”擴廓笑道。
“我不管,你要幫我!”萬三撲到擴廓身上,抱住擴廓的肩膀,撒起嬌來。
“哎呀,你噁心死我了。”擴廓真是受不了他,一把推開他,厭惡道。
“誰噁心到我家寶寶哥了?”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擴廓與萬三均閉上了嘴巴。擴廓微微笑着,萬三卻有些緊張地低着,佯裝找書。
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烏斯格樂,只見她步伐輕快地走到擴廓與沈萬三跟前,笑道:“你倆兒又在一起嚼誰的舌根了?”
“哪有?”擴廓與萬三同時回答,同時擴廓趁機回頭望東北角望了下,果然見吉雅側坐在那裡往這邊看着,於是朝着她夾了夾眼睛,吉雅見他那樣兒,便白了他一眼權作回敬,然後把臉別向一邊,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擴廓見她如此頑皮,便禁不住笑了笑,這一舉動讓斯格樂看到了,她不悅地回頭看了下吉雅,對着擴廓叫道:“寶寶哥,你看什麼呢?”語氣之中顯然是很不高興。
對於她的舉動,其實吉雅是可以理解的,烏斯格樂的額祈葛是元朝平章,地位僅次於宰相,且掌握兵權,在平叛軍之時又立下赫赫戰功,論起地位來,不比自己的額祈葛差多少,常聽人說,當朝文可安邦靠相爺,武要定國依平章,說的這一文一武自然便是吉雅的額祈葛和烏斯格樂的額祈葛了。所區別只不過是吉雅受封了郡主而已。
而烏斯格樂所想也是如此,雖然她表面上對吉雅表示尊重,其實心裡並不怎麼瞧得起這個蹩腳的郡主,論相貌,她和自己不過是平分秋色,而論才學、武藝,自己直在她上,不在她下,前日裡聽脫因哥哥說過,這個薩仁吉雅還纏着寶寶哥教她學騎馬,想起這事兒,烏斯格樂就不由得生氣。
先不說這人都這十幾歲了,竟然還不會騎馬,單說她找誰學騎馬不好,偏偏找我的寶寶哥,成心是要勾引人家纔是!
適才和吉雅坐在東北角的沙發炕上,烏斯格樂照樣對吉雅不理不睬,依舊是她問一句,她答一句,後來便彼此不說話了,各看各的書,倆兒從這邊兒偶爾能聽到擴廓與沈萬三的隻言片語,並不是太清楚,吉雅倒是沒有在意,依舊看她的書,烏斯格樂一聽是擴廓和沈萬三的聲音,便側耳傾聽。
聽到沈萬三對自己很是在意,便有些得意洋洋,瞟了吉雅一眼,想是炫耀一番,卻見吉雅根本沒在意,只是靜靜地看書,於是有些失落,又繼續傾聽,聽到擴廓的音調提高,便放下書,來到這邊,想參與討論。誰知過來一看,寶寶哥正跟吉雅眉目傳情,而沈萬三卻因害羞不再言語了,於是靜默了會兒,又無可奈何地回到東北角的炕上,繼續看書,想着寶寶哥看薩仁吉雅的眼神,很是心煩,便時不時地嗍着嘴,白上吉雅一眼,而吉雅則緩慢地翻動着書頁,面帶微笑,絲毫不擡頭看她一眼,這令樂兒更加惱火,心說,看我不找個機會讓你丟丟臉。驀然想起吉雅不會騎馬,於是笑道:“吉雅妹妹,聽說你正在向寶寶哥哥學習騎馬,左右現在還早着呢,咱們就一起去外面練習一番如何?”
吉雅聽了,先是躊躇了下,畢竟這麼些人,就自己騎馬的水平是最差的,到時候豈不是現眼?
見吉雅遲疑,不說話,樂兒更是得意,於是帶着挑釁的語氣,道:莫不是吉雅妹妹有什麼難言之隱?若是不方便的話,那就算了。”語氣中難掩不屑。
雖然吉雅這人不喜爭強好勝,但也不會輕易讓人看扁,況且自己本來就要學騎馬,於是笑道:“既然姐姐有些雅興,又有何不可呢?我不太會騎馬,正想跟着姐姐學一學呢?到時候,還望姐姐不吝賜教哦!”
吉雅笑地燦爛如花,讓樂兒很是意外,她沒想到她會這麼痛快地接招,絲毫也不擔心在衆人面前丟臉。
樂兒見吉雅答應了,於是便興高采烈地跑到前面,對着擴廓他們三個笑道:“吉雅妹妹說要到外面跟大家比賽騎馬呢,你們都要參加哦!”
“噗~”樂兒曲解吉雅意思,令吉雅猝不及防。
沈萬三聽了倒是極有興致,笑道:“好啊,正瞅着沒事情做呢,活動活動筋骨也好。”於是站了起來,開始做起準備活動了,一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樣子。
脫因雖然不在意此事,不過他聽哥哥說過,吉雅根本不會騎馬,又怎麼會想要搞什麼騎馬比賽呢?於是疑惑地看向擴廓。
擴廓此時正鎖緊眉頭,看着樂兒,道:“你搞什麼啊?”
“我怎麼啦?”樂兒一副很無辜的樣子。
擴廓並不知道脫因把吉雅不會騎馬的事情告訴了樂兒,一見樂兒一副無辜的表情,還真地有些奇怪了,不過一想樂兒平時的爲人和吉雅的性格,還是猜出了八九分,於是責怪脫因道:“你又多嘴。”
脫因知是自己傳話惹地禍,於是訕訕地吐了吐舌頭。
“到底去不去啊?”樂兒有些急了,皺起眉頭,一副耍賴地模樣兒。
這一耍賴,甚是好看,沈萬三自從通過擴廓兩兄弟認識了樂兒後,就一直對她言聽計從,從來沒有違拗過她的意思,這會兒見樂兒一副不高興的樣子,連忙站出來打圓場:“走吧走吧,不就是騎個馬嘛,既然郡主都已經說了,幹嘛不去呢?”
“是郡主說的麼?”擴廓一邊反問,一邊看向吉雅。
“哎呀,我說擴廓,你最近怎麼像個娘們兒似的,扭扭捏捏地,就連騎個馬都這麼羅裡八嗦的,你到底嗅啦?”沈萬三見樂兒不高興,很是焦急,便開始數落起擴廓來了。
這時吉雅已經來到衆人跟前,笑道:“沒錯,是我說要搞騎馬比賽的,你們都願意參加麼?”
“你——”擴廓想要阻止吉雅的說詞,卻見吉雅朝他輕輕地搖了搖頭,於是便打住了要說出的話,他知道她是不想讓樂兒掃興,於是向吉雅投去感激的一瞥,畢竟樂兒是舅舅的女兒,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還是很深的,他一直把她當成妹妹寵着,而她卻對他……想到這裡,擴廓不禁在心底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道:“那既然這樣,咱們就去草場比一下吧。”
“好啊,太好了!”樂兒拍着手跳起來,一副興高采烈地樣子。
塔娜立在一旁服侍,聽說樂兒要跟吉雅比賽騎馬,早就一直給吉雅遞眼神,希望她拒絕此事,但吉雅還是答應了,如今見大家都已經同意這個決定,便只好悄悄退下,去差下人準備馬匹,不多時,草場上便已出現了六七匹英姿颯爽地駿馬,一看就知道,個個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
五人均換了騎馬裝,沈萬三一身兒藍,脫因一身兒褐色,樂兒一身兒粉,擴廓一身兒黑,吉雅一身白,個個風采熠熠,但當數吉雅與擴廓最爲惹眼。
往草場走的路上,擴廓故意起在吉雅身邊,樂兒、脫因、沈萬三遠遠地跟在後面,樂兒加緊腳步,很想追上擴廓,卻被沈萬三纏住,不住地跟她談論這騎馬裝好看不好看。樂兒也只好望洋興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