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雅一聽到他的聲音,就禁不住皺眉,又見自己坐地離擴廓太近,怕王爺不高興,便起身向後走了走,找了個離擴廓將軍較遠的位置坐下,同時朝後面喚了下:“塔娜,你們出來吧。”
“是。”其實都在一個室內,吉雅與擴廓適才的講話也沒有避諱什麼,所以她們三個都坐在後面靜靜地傾聽,如今聽外面的動靜,是王爺來了,彼此看了看,也都有些無奈,便按照主子的吩咐,拿着書到前面找了個離郡主較近的位置,坐了下來。
思忖間,王爺便已到了門口,進了門,先觀察了下室內的狀況,見吉雅與擴廓也沒說話,還離地特別遠,心裡甚是高興,便道:“妹妹,小王今日中午喝多了酒,所以起地晚了些,妹妹不會介意吧?”
你起地早晚跟我沒半毛錢關係,好麼?吉雅心中甚是反感,但也知不能隨便得罪他,便強裝笑顏,道:“王爺說笑,您想什麼時候起來,便什麼時候起來,這事兒又豈是咱們管得了的?”
“快別這麼說,小王誰的話不聽,也要聽吉雅妹妹的,妹妹讓我幾時起牀,我便幾時起牀,以後小王再睡懶覺,妹妹便扯着小王的耳朵,把小王叫起來也無妨,哈哈……”王爺說完大笑起來。
我現在就想扯着你的耳朵,問問你,是不是今天又忘吃藥了?吉雅心中恨恨地想。嘴上仍然是笑意盎然:“王爺真會說笑。”說完這幾個字,吉雅便閉上了嘴巴,繼續看書,因爲她真地不知道王爺這沒深沒淺的話,她應該怎樣作答了。
“吉雅妹妹在看什麼書呀?”王爺湊過來,好奇地看了看吉雅手中的課堂筆記,見裡面通篇都記着關於“水”的內容,不禁面露嘲笑之意:“呵呵,原來都是有關水的看法,呵呵呵呵。”王爺說完,冷笑了兩聲。
這聲音讓吉雅聽起來甚是不舒服,於是笑道:“王爺是不是對這裡的描述有不同的聲音呢?不如說來聽聽?”吉雅說完,也在心裡冷笑了兩聲,你在面上冷笑,我在心裡冷笑,不知是誰顯得更冷些。
“哈哈,小王正想說呢,這水,是什麼東西,它是個什麼東西,它根本不是個東西,它到處都有,無處不在,我們每天都在喝水,這飯裡有水,菜裡有水,湯裡有水,酒裡摻水,所以水就是個稀鬆平常的東西,不是東西的東西,用它來比喻什麼什麼都不像,我們只要把它喝下去,就不用去煩惱水到底是什麼了,因爲它沒有了,我們就不用再去費力去討論它了。多麼省心。”說完把手裡的茶水喝乾,把空杯子給吉雅看了看,哈哈大笑起來。
“呵呵。”吉雅呵呵了一下,就沒有下文了,連以前刻意地誇獎都說不出來了。
“妹妹覺得小王說的可有哲理麼?”王爺敲扇笑問。
“額,這個麼……”吉雅一邊打着哈哈,一邊在心中思忖該如何評價他的看法,末了,笑道:“其實細想一下,覺得王爺所言也是很有道理。”
“怎麼個有道理,還請妹妹細言。”王爺刨根問底。
尼碼?吉雅在心中咒罵了一聲,心說,特麼說的烏七八糟也就算了,不跟你計較,你還要我對你錯誤的看法做出正確的論證,你特麼腦子讓驢踢了啊!
這可怎麼說呢?這可怎麼說呢?吉雅急地像熱鍋上的螞蟻。
“王爺說的不錯,水喝到肚子裡了,就沒有了,也不費勁去討論關於水的問題了。”擴廓道,語氣很是平淡。
王爺一見擴廓插嘴,很是不悅,於是直接指責:“本王又沒叫你回答,我這跟吉雅妹妹討論着呢,哪都有你?”說着白了擴廓一眼。
擴廓也不生氣,只笑了笑,又回過頭,專注地看書,末了,補充了一句:“因爲它已經變成了尿,可以討論尿了。”
“噗~~~~”吉雅正在喝茶,聽到擴廓這話,一個沒收住,噴了出去,茶水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噴在武功不高的王爺臉上,身上,頓時,王爺狼狽不堪。吉雅嚇地趕緊拿出帕子給王爺擦拭。
驀地,擴廓回頭看了看,見吉雅的動作那麼自然,神情焦急擔心地也自然,突然心上有些有舒服,難道她對所有的男人都這樣麼,還是對所有的人都這樣?
擴廓的眼裡閃過一絲失落,更像是一絲不悅。復又跟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清淡地道:“帶王爺去更衣。”
於是,自窗外“嗖嗖”飛入兩個護衛,王爺見了,訓斥道:“你們是不有病啊,動不動就從窗戶飛進來,是不是以爲你們都是鳥啊,長翅膀了?得瑟的。”說完白了他二人一眼。
“王爺請吧。”其中一個護衛笑了笑,伸出手示意道。
於是,王爺回身安慰了下吉雅,道:“妹妹不必驚慌,小天這就去更衣,片刻既回,不必着急。”說完在護衛陪同之下,出去了。
望着他們的背影,吉雅幽幽地嘆了口氣,心說,老天啊,你就折磨我吧,一個傻乎乎的,說起話來沒頭沒腦,一個太過聰明,說起話來卻這麼無厘頭,還說什麼水喝到肚子裡變成尿……完全把這些姑娘當不存在。
不禁帶着些許埋怨之情,白了一眼擴廓的背影,有些不悅地坐下來,翻書繼續學習。學了會兒,便覺得有些累,於是對塔娜三人說:“咱們還是去到那裡看書吧,還舒服些。”
塔娜三人答應着,跟在吉雅後面,到了屏風後面,塔娜悄聲問道:“主子,您把將軍扔在那裡,好像不太好吧?相爺不是讓您跟着他學習麼?”
老實說,吉雅並不想離他那麼遠,但看他那不理不睬的樣子,自己若是又像剛纔那樣,拿着書去問,估計也讓他看輕了,於是故作輕鬆地笑道:“上學嘛,要有課間休息的時間,咱們現在就是休息的時間,休息一會兒,再上也不遲,關於跟他學習的事兒,趕明兒我會有具體安排的,自然不會像現在這樣,胡亂地上,要有條理的上,你們不必擔心。”說完,充滿自信地笑了笑,上了炕,倚着靠枕,有滋有味兒地看起了書。
“對了塔娜,你聽說過‘上善若水,厚德載物’麼?”吉雅問道。
“主子,奴婢聽着剛纔將軍好像給你講過了呀。”塔娜試探着問道。
吉雅臉上一紅,道:“你們都聽見了?”
三人臉上都一紅,靜香笑道:“奴婢們是該聽見的聽見了,不該聽見的肯定沒有聽見。”
“對對對!”
“是是是!”
塔娜和秋玉一聽這話立刻做出迴應,不斷贊同靜香的觀點。
“你們呀,呵呵。”吉雅搖頭笑了笑,果然是“小姐的事兒,丫鬟的腿兒”,倒是貼心懂事。她們應該早就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於是又笑了笑,道:“我想知道厚德載物是個什麼意思,你來給我說說吧。額,要不你們三人都說一下自己的觀點吧。都聽說過這句話吧?”
“聽說過。”三人齊答。
行,都比我強。吉雅心中自嘲道。見三人不說話,便道:“靜香先說。”
“是。”靜香應了,陷入短暫的思考。其它人也都鎖眉凝思,在心底組織語言。
“厚德載物”是《易傳》中的話,原文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至於‘厚德載物’,什麼是“德”,其實很簡單。幫助別人要求回報,叫做交易。幫助別人不要求回報,就叫做“德”。如果有很多人得到你的幫助,而你都不要求回報,那你的德就厚了,就可以稱作德高望重了。郡主,這是奴婢的看法,不知是對是錯。”靜香謙遜地笑道。
“說的很有道理啊,幫助別人可以德厚,有道理。”吉雅笑着稱讚道。塔娜、秋玉也都笑着點頭。
“秋玉說說吧。”吉雅點道。
“是!”秋玉應道,短短地思忖了下,笑道:“出處就不說了,奴婢只說說自己的看法吧。”秋玉說着頓了頓,繼續道:“人有聰明和愚笨,就如同地形有高低不平,土壤有肥沃貧瘠之分。農夫不會爲了土壤貧瘠而不耕作,君子也不能爲了愚笨不肖而放棄教育。天地間有形的東西,沒有比大地更厚道的了,也沒有不是承載在大地上的。所以君子處世要效法‘坤’的意義,以厚德對待他人,無論是聰明、愚笨還是卑劣不肖的都給予一定的包容和寬忍。‘厚德載物’意思是說,以深厚的德澤育人利物,以崇高的道德、博大精深的學識培育學子成才。”
“塔娜說說罷。”吉雅與衆人都拍掌讚道。
“嗯!”塔娜朝着郡主點點頭,便道:“‘厚德載物’一語出自《易經》,原文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闡述才能與德行之間的對應關係:天行健,指蒼天高高在上,以強有力不可抗拒的運行法則影響世界,君子以自強不息指有才能的人應該不斷追求、進取、強壯自己。這句話是闡述強者應當通過不斷的努力具備超凡的濟世才能。人世沉浮如電光石火,盛衰起伏,變幻難測。如果你有天才,勤奮則使你如虎添翼;如果你沒有天才,勤奮將使你贏得一切。命運掌握在那些勤勤懇懇的人手中。推動世界前進的人並不是那些嚴格意義上的天才,而是那些智力平平而又非常勤奮、埋頭苦幹的人;不是那些天資卓越、才華四射的天才,而是那些不論在哪一個行業都勤勤懇懇、勞作不息的人們。即使你身體有殘缺,即使你沒有過人的天資,即使別人看不起你。但是,只要你自強不息,就能改變別人對你的看法,就能開拓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
“妙,妙啊!塔娜,你太棒了,說的太好了,我都開始崇拜你了!”吉雅雙目放光,望着塔娜,突然腦海中想起了那句話:三人行,必有我師焉這話果然不虛。看塔娜的見解果然是她受教頗多。於是更加慶幸能有三個聰明絕頂之人在身邊。
“是啊是啊,我們也都開始崇拜你了!塔娜姐姐!”秋玉與靜香抱着塔娜,作撒嬌狀。
塔娜聽了衆人的誇獎,自然是害羞不已,把個臉也緋紅了,握着小臉兒笑道:“郡主,你們可別取笑奴婢了,奴婢說的固然是有道理,可奴婢生活中做事時,卻跟這個道理差地遠着呢!所謂‘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便是。”
“有了想法,就有了成功的前提條件啊,有好的想法就已經成功了一半,爲理想而不懈奮鬥嘛!”吉雅說着拍了拍塔娜的肩膀,又道:“巾幗不讓鬚眉!”
“郡主快別說奴婢了,說說您對這句話的理解吧,奴婢們洗耳恭聽着呢。”塔娜笑着岔開話題。
“那郡主的見解就更是讓咱們期待的了!”秋玉笑道。
“是啊,主子快說說吧!”靜香也是充滿期待。
“呵呵。”吉雅乾笑了下,末了,把手中的小本本舉起來晃了晃,笑道:“我的觀點不都在這裡麼?”
秋玉三人聽了,趕緊湊過來看,看清楚後,都有點兒失望,靜香道:“主子,這不是剛纔將軍和咱們三個所說的內容麼?並沒有您自己的看法啊。”
秋玉也是蹙着眉頭,吉雅倒是一點兒窘迫之意都沒有,只笑道:“你們觀點的集合便是我的觀點。”說着又晃了晃手中的小本本,道:“我這做着課堂筆記呢。”
三人聽了,都是一愣,末了,都喜笑顏開,舉起拇指給主子示意了下,表示佩服,並且各自心中都有些沾沾自喜,自己的看法,能讓主子認認真真地記錄下來,作爲己用,實屬讓人驕傲自豪。
“今日跟着你們學到了許多,感到很充實。”吉雅做了個小結。
“郡主老是這麼謙虛,說跟着咱們也學到了東西,既然都說三人行,必有我師,那郡主定然有咱們奴才不會的東西,可否請主子賜教一二呢?”靜香笑道。
秋玉也是滿懷期待的樣子,望着親切可人的主子,一臉認真地點點頭。
吉雅有些爲難,心說你們都懂得這麼多,我哪裡有什麼可以教你們的啊,這不是爲難了我麼?於是帶着乞求地看着塔娜。
可塔娜這次竟然把頭轉向一邊,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吉雅有些埋怨地白了她一眼,心說你個丫頭等着吧,看放學了我不收拾你,關鍵時刻也不撈我一把。
看這情況,也只有自己給自己解圍了,於是快速在腦海之中搜尋解決問題的辦法。
其實,坐在前面的擴廓將軍,也有些納悶兒,這郡主看起來也不像是很傻很笨的樣子,至少不比她的奴婢差吧,可怎麼這會子聽起來,好像腦子裡什麼都不知道似的,真正叫人費解。一聽她的奴婢們讓她給教習點兒什麼,擴廓的注意力也立刻轉移了過來。他也很想知道吉雅有什麼過人之處。
吉雅想了會兒,心說,論文學方面,你們哪個都在我之上,可要說其它的嘛,我也還是可以找到比你們強些的地方。於是笑道:“你們既懂蒙古語,也懂漢語,我也是,可你們還會其它的語言麼?”
塔娜三人聽了靜默了會兒,靜香道:“主子,那方言算不算別一門語言呢?”
“算,也算。”吉雅笑道。
“那我們都會一點兒。”靜香笑道。
“不過,說起這方言,咱們仔細聽,還是能聽出意思來的,就是不知道主子所說的別的語言,是不是咱們也能分辨出來呢?”塔娜道。
“我說的別的語言,指的是別的國家所說的語言,是一咱長着黃頭髮,白皮膚,藍眼睛的人說的一種話。”吉雅笑道。
塔娜三人一聽,大爲驚恐,秋玉道:“世界上哪裡還有這種人呢?那豈不是怪物麼?”
“是啊是啊,那太可怕了。”靜香道。
塔娜的膽子其實也是很小的,只不過她聽了主子的話後,突然記起,一次和主子去京城某茶館喝茶時,見過兩個這樣的人。
當時主子和她的表現是一樣的,很害怕很好奇,可如今看主子這樣說,倒好像是她對這種人很熟悉的樣子,莫不是主子也會說他們那讓人聽不懂的鳥語?
“那,既然你們很想從我這裡學點兒什麼,那我就勉爲其難,教一點兒給你們,可我水平有限,你們聽得懂,聽不懂就看你們的造化了。”吉雅笑道。
於是吉雅便教了三人學了下最簡單的英語口語。
只有三句:你叫什麼?我叫什麼。你好,歡迎你來我家做客,隨便吃點兒吧。
期間,王爺也回來了,他也不理擴廓,直接來到屏風後面,又是一陣胡說八道,調皮搗亂。吉雅索性便連着他一塊教了。
就這三句,他們四人竟然學了一下午……
塔娜、秋玉、靜香勉強還能過關,王爺學着學着,竟然頭一歪,睡過去了。
而前面的擴廓則把偷聽到的內容,用與英語發音相近的漢字標記到一張紙上,默默地記憶,學了十有八九。
不知不覺,天色漸晚,王爺被擴廓叫醒,與隨從們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