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了他的笑,感覺心裡很彆扭,有些慍色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不想了?別後悔。”說着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他繼續眼含笑意,側了側身子,有些悠閒自在地單手託着頭,望着吉雅的小身子骨:“太瘦了。”
吉雅順着他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身體,旋既有些惱怒:“不要臉。”
“一個姑娘家,主動給男人解釦子,這個男人很老實地坐在那裡,到底是誰更不要臉些?”擴廓不說話則已,一說話便字字如針,扎地人生疼。
“你——”吉雅一個巴掌甩過來,以擴廓的功夫隨便一閃,便躲過去了,可他卻沒有動,就這樣生生地接住充滿怒氣的巴掌,白淨的臉上立時出現了五條細細地紅指印兒。
吉雅愕然地瞅着對方的俊臉,讓自己糟蹋了的俊臉,禁不住有些自責:“幹嘛不躲?”
“懶得躲。”
“傻瓜。”
“願意。”
“……”任她再巧言厲色,也無法抵擋他的心甘情願。
“很疼麼?”她問。
他不說話,也沒什麼表示。
“一定很疼。”她有些不忍心了,禁不住伸手去撫摸他被打紅的地方。
他投降了,徹底投降了,因了她的溫柔,他這一刻,好想放下所有的包袱,放下所有的責任,與她攜手天涯,無論在世界的什麼角落,只要是和她在一起,就好。
他握住她的手,沉默了一會兒,道:“明日我想帶幾個朋友來學堂,不知你意下如何?”
“嗯?”冷不丁聽到這樣一句話,吉雅有些愕然。
“他們都是我平日裡要好的朋友,我想着左右相府學堂夠大,便想邀請他們一起過來上學。”
“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來就是了。”吉雅也想着人多些,或許可以分散一下王爺對她的注意力。
“那謝謝你了。”擴廓的眼裡都是溫情。
吉雅卻有些小失望:“原來你找我是爲了這事兒。”
“不然,你以爲呢?”擴廓的眼中又透出些戲謔。
吉雅分明地感受到了,不禁大羞,滿臉緋紅,低着頭,不敢看擴廓:“那好吧,我,走了。”說着便從擴廓腿上起來,剛要站直身子,便被擴廓捉住手臂一拉,復又坐了回去,吉雅更加窘迫:“你、幹嘛?”
“不想讓你走。”
“後悔了?”吉雅帶着嬌媚之音挑逗他。
“噗~~~”擴廓見了她賣弄風情的樣子,禁不住發出怪聲。
吉雅望着天空,快速翻着眼珠兒,眨着睫毛,不知該說些什麼。
“不怕把眼珠子夾出來啊?”
吉雅繼續這無聊的動作,口中道:“不怕。”
“閒着了。”
“願意。”
“……”
“回去吧,一會兒他該醒了。”擴廓平淡地道。
“嗯。”吉雅有些戀戀不捨地扒在他懷裡:“你要和我在一起,你要答應我,別離開我。”
不知爲什麼,聽了吉雅的話,擴廓突然心裡一熱,有種想哭的衝動,最後還是強忍住了:“對不起。”
“我不要聽你說對不起,我只想聽你說我們一定會在一起。”吉雅也眼含熱淚。
“可你註定是……王爺的女人,我們現在這樣,已經是大逆不道了。我身上的責任太重太重,沒法逃避,只能面對。”擴廓有些自責。
“註定是……哼!”吉雅冷笑了一聲:“沒有什麼是生來註定的,就像今天我還是郡主,也許明日我便淪爲階下囚,今日你還在這裡陪我上學,也許明日你已經身在疆場。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日子,我不求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只求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平平安安。”吉雅說完,目光閃過一絲悽楚。
擴廓卻聽地心頭一振,掰過吉雅的肩頭,一臉地疑問:“什麼兵荒馬亂?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吉雅知自己說露了嘴,便任他怎麼搖晃,也不再說話,末了,瞅了一眼面前的俊臉,幽幽地道:“回去吧。”
“今天的事……”擴廓站了起來,不知怎地說出了吉雅上次說的話。
“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吉雅頭也不回地給了他同樣的答案。
擴廓揚了揚漆黑的眸子,嘆出了一口氣,憂傷地閉上了眼睛,沉重地靠在了樹幹上,眼神陷入了無神之中,思緒也彷彿斷篇了。
吉雅這次沒有像上次那樣逃離,她步履穩重地走着,看起來卻更像是無意識地飄移。她的內心充斥地更多的不是憂傷,而是對這個即將大亂的朝代的恐懼與無助。
愛他。
卻摳不掉深埋於他內心的愚忠愚孝的影子。
這樣的人,要怎樣才能保護她?與他共赴黃泉倒是極有可能。
吉雅承認,她是自私的,自私到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安危,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不能與他一同慷慨赴死?
難道對他還不夠愛?
吉雅努力地搖了搖頭,想甩掉這些紛亂的思緒。
信步而行,不知不覺便到了靜心齋門口。立在門口,吉雅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驀地一縷秀髮擋在眼前,她突然想到自己現在的形象,看起來一定很狼狽。
該死的擴廓,討厭的擴廓,色迷心竅的擴廓,不負責任的擴廓……吉雅突然變地有些歇斯底里。
平復了下情緒,轉身去了暖月閣,招呼兩個侍女給自己梳理了個新發型,又換了套衣衫,纔回到靜心齋。
“我就睡了這麼一會兒,你們就把吉雅妹妹弄丟了?”是王爺氣惱的聲音。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是塔娜、秋玉、靜香的聲音,聲音中透着極度的恐懼。
“既然說自己該死,那還在這裡幹嘛,統統死去!”王爺近乎歇斯底里。
“她們都死去了,誰來侍候我呢?”吉雅邊笑,邊揚着脖子,輕鬆地走了過來。
“妹妹去哪裡了,讓小王好找!”王爺此刻站在地上,一副焦急的樣子,陡然見吉雅出現,大喜過望,末了,還拿眼在吉雅身後瞄了瞄:“他呢?王保保哪去了?”
“王爺真會說笑,妹妹我嫌原來的那身衣服穿着不舒服,就去休息室更衣去了,難不成王爺在這裡,我也要在這裡換衣服不成?至於擴廓將軍去了哪裡,王爺卻爲何要來問我?腿長在他身上,王爺該去問他纔是。”吉雅一副筆顏如花的表情,悅耳動聽地說完了話兒,便在塔娜的服侍下,脫了鞋子,上了炕,悠閒自在地看起書來,擡眼望望還跪在那裡的靜香與秋玉,輕描淡寫地道:“你倆還不去死麼,雖然你們是我的奴才,我打心眼兒裡疼你們,可王爺要你們去死,你們要是不去的話,豈不違背了王爺的命令?”吉雅說完冷冷地瞟了王爺一眼。
雖然王爺不是個敏感的人,可依然感受到了吉雅傳遞過來的森森冷意,連忙面掛笑容地道:“起來,快起來吧,剛纔我也是一時氣憤,說了些過頭兒的話兒,你們不必當真,哈哈,起來吧。”王爺的態度倒是變化地極快的。
吉雅見狀,心中一樂,笑道:“還不趕緊給王爺謝恩。”
“是,是!”秋玉、靜香連忙面向王爺叩了三個響頭,“多謝王爺不殺之恩,多謝王爺不殺之恩!”
“行了,別動不動就嗑頭,那頭就那麼不值錢,都起來吧。”吉雅笑道。
“是啊是啊,聽你們主子的,快起來吧。我怎麼捨得把你們……”王爺話說到這裡,覺得又有些唐突了吉雅妹妹,趕忙住了嘴,拿眼瞄了一眼吉雅的臉色,果然是冷酷嚴肅,便乖乖地爬上炕,倚着靠枕,故作認真地看起書來。
吉雅嘴角含笑,把目光轉移到書上,專注地看起來,並拿着自制鋼筆圈圈畫畫,尤其把不懂的地方特意做了標註。
王爺雖不敏感,卻好奇心十足,這會兒見了吉雅的行爲表現,又忍不住湊過來看,看了半天,也沒明白吉雅妹妹爲啥在書上亂畫一氣:“妹妹這是做什麼?這好好的書……還有,這支小棍兒是哪弄來的?”
“這是鋼筆,你們平常用毛筆來寫字,那叫軟筆書法,我用鋼筆來寫字,寫的好的話,就叫是硬筆書法。我在書上圈圈點點是爲了順便寫出自己的感想,並就不懂的地方向老師求教。王爺明白了麼?”吉雅難掩傲慢之意。
雖然王爺聽地一頭霧水,但依然是笑哈哈地,對吉雅一臉的崇拜:“妹妹真是了不得啊,果然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說着豎起了大拇指。
對於他這種無聊的誇獎,吉雅早就習以爲常,所以也不說話,只假惺惺地對着王爺笑了笑,便又開始專心地看書。
王爺見吉雅不說話不理他了,也覺無趣,便又鬧騰起秋玉她們了。一會讓人捶腿,一會讓人捏肩,一刻也不消停,吉雅雖生氣,卻知打不得,罵不得,也說不得,只能無可奈何,裝作沒看見。
又過了半個時辰,擴廓在竹林習了武,滿頭汗水地走了進來,也不換衣,直接坐到學堂前面的椅子上,專注地看起書來。
只是他一進來,就有人不高興,氣氛就變地緊張了些,這不高興的人自然是王爺了。他又開始沒事找事,故意找茬:“你幹嘛不去換衣服,得瑟地一身臭汗,也不去洗澡,也不去更衣,你成心讓我,啊不,讓吉雅妹妹不舒服!”
“那屬下換去就是了。”擴廓很平靜地回身,行了一禮,道。
吉雅真想說,我沒有不舒服,卻生生地把話嚥了回去,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該說什麼,有些無奈,有些憂傷。突然覺得生活在這個時代裡,一點兒都不好玩兒。
於是大家繼續看書,約摸半個時辰,擴廓洗了澡,換了套衣服,重新走回室內。
吉雅遠遠望去,只見他轉過身,安靜而秀美的面孔,幽黑的眼中落滿星光。眼眸彷彿是清澈的流水,可以在不知不覺間穿透你的思維。瞳仁佔據了眼睛的一大部分,黑黑的,好像無底的深潭,給人一種英氣逼人的凜冽感覺。一身白衣,一頭烏黑亮麗的發,衣和發都飄飄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飄拂,髮絲末梢偶爾滴出晶瑩的水珠兒,襯着頎長挺拔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
吉雅看地呆了,王爺看地怒了。
王爺很後悔,不該叫不修邊幅的擴廓去洗澡,更衣。
吉雅在看擴廓,塔娜三人也在偷看,話說美男子,誰不愛看?多養眼。雖然王爺長的也挺俊的,乍一看還覺得不比擴廓將軍差呢,可他一張嘴說話,就不行了,瞭解了他的性格,就覺得這只不過是一副外表精美的皮囊罷了,毫無氣質可言。
就這麼彆彆扭扭地度過了一上午,午餐時,吉雅爲了照顧王爺情緒,又哄着王爺多喝了幾杯,一不小心又把他灌醉了,擴廓只好安排隨從把王爺扶去內室休息。
在擴廓的責備眼神中,吉雅不懷好意地笑着,誰叫他老是這麼粘人?
於是也不管擴廓高不高興,用沾了自己口水的筷子,直往他的碟子裡夾菜,擴廓也沒表現出什麼願意還是不願意,只默默地吃着,這時,吉雅才發現,這傢伙自從和她們在一處吃飯時,還從來沒有喝過酒。看來他深知喝酒誤事的教訓,並能恪守規則。
吉雅不禁在心中更加佩服他,崇拜他了。
下午,吉雅把王爺哄地高興些,捧地高興些,於是王爺在吉雅的建議下,和大家一起挪到前面的桌椅,看起書來,王爺中午睡的好,不怎麼困,就跟着大家一起討論《史記》。
吉雅問擴廓:“老師,《史記•扁鵲倉公列傳》有記載,內容文字與《韓非子•喻老》篇中的“扁鵲見蔡桓公”基本相同。歷史上兩個齊桓公,扁鵲到底是給哪個齊桓公看病?”
擴廓答:“一個是春秋時的齊桓公,姜姓,名小白,公元前685——前643年在位,任用管仲爲相,進行改革,使齊國強盛起來,成爲春秋時第一個霸主。他比扁鵲也早二百來年,扁鵲是決不會給他治病的。”
吉雅聽地臉一紅,吐了吐舌頭:“那另一個齊桓公是誰?”
“另一個是戰國時的齊桓公。那時齊國掌權的大夫有五家,就數田成子勢力最大。他收買人心,發展勢力,消滅了其餘四家大夫。到了田和做相國的時候,看看時機已經成熟,就乾脆把國君齊康公放逐到一個海島上去了。整個齊國歸了田和之後,他就要挾天王,依照“三晉”的例子封他爲諸侯。公元前386年,周安王封田和爲齊侯,就是田太公,歷史上叫新齊國。田太公做了兩年國君,死了。他的兒子田午即位,也叫齊桓公。扁鵲本是齊國人,桓公午第六年,扁鵲回到本國,給桓公午治病。可這位桓公午固執己見,諱疾忌醫,結果死了。扁鵲是給這個齊桓公治病的。”擴廓平靜地道。
“噢。”吉雅手持小本本,邊聽邊記。
擴廓見吉雅這麼認真,笑了笑。
塔娜問道:“那《扁鵲見蔡桓公》又是怎麼一回事呢?既然扁鵲與蔡桓公不是同時代人,扁鵲又怎麼能給齊桓公治病?韓非子又怎麼會寫出這樣一篇文章呢?”
“問的好。”擴廓看了塔娜一眼,道:“韓非子還善於用大量淺顯的寓言故事和豐富的歷史知識作爲論證資料,說明抽象的道理,形象化地體現他的法家思想和他對社會人生的深刻認識。在他文章中出現的很多寓言故事,因其豐富的內涵,生動的故事,成爲膾炙人口的成語典故,至今爲人們廣泛運用,《扁鵲見蔡桓公》應該算是一篇寓言故事。”擴廓道。
“噢,那把《扁鵲見蔡桓公》的題目,改成《扁鵲見桓公午》,不就可以省掉以上許多疑問和麻煩了麼?”吉雅晃着小腦袋,笑道。
“說的有道理。”擴廓微微一笑道。
王爺很惱火:“說些什麼玩意兒,無聊的很,扁昔鳥給誰治病關咱們什麼事?再說他都已經死了,就算是誰有病,也找不到他了,又有何用處?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
衆人啞然。
須臾,吉雅笑道:“王爺,這篇文章的內容是帶有勸喻型性的。文章以時間爲序,以齊桓公病情的發展爲線索,通過扁鵲“四見”的局勢,闡明一個道理:不能盲目相信自己,不能諱疾忌醫。同時給人們以啓迪:對待自己的缺點、錯誤,也像對待疾病一樣,決不能諱疾忌醫,而應當虛心接受批評,防患於未然。”
“噢,還別說,聽吉雅妹妹的一席話,小王覺得這文章寫的還是蠻有道理的。”王爺一邊扇扇子,一邊故作高深地附和。
吉雅知道他不愛聽這些道理,也有些不耐煩了,便笑道:“王爺給大家唱首歌聽聽吧?”
王爺一聽這個建議,來了精神頭兒了:“嗯,說起這唱歌啊,我倒是很擅長的,說吧,你們想聽什麼曲兒?”
“王爺想唱什麼便唱什麼唄,唱個拿手的。”吉雅笑道。
“好吧,那便獻醜了。”王爺清了清嗓子,唱道:
快樂的妹妹,你讓我心醉
想拉你的手,又怕你手裡沒準備
輕輕摸一下小手指,乘你沒防備
紅雲上了你的臉龐甜了我心菲
深愛的妹妹心裡想着誰
是不是也和我一樣如癡如醉
輕輕吻一下妹妹的小嘴
你的微笑,讓我感到幸福的滋味
一摸兩摸*
想要放手捨不得
當你吻我的一刻
忘了所有的難過
一摸兩摸*
和你一起多快樂
如果今生不離分
每天都唱*
王爺還沒唱完,吉雅便哈哈大笑,王爺見吉雅高興,就唱地更歡了,竟然在衆人面前,即興跳起自編的舞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