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中平元年,註定是極不安分的一年。
旁的不說,就說那數十日時間便引得天下雲集響應、鬧得聲勢浩大的黃巾起義運動,便一舉蓋過了這期間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將天下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吸引了過去。
而且,隨着戰局的劇烈程度加大、以及戰爭地域範圍和人數的擴大化,大家的注意力,也不得不開始轉移和關注到了更多的地方,例如,如今已經成爲了朝廷和黃巾共同絕對關注點的荊州地區——在這裡,即將到來的一場大戰,究竟將會以何種方式收場?這一場戰爭的勝負與否,也可以說是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天下今後的格局和往後天下的大勢走向。
而另一個,絕對讓如今天下有點兒見識的人都是不容忽視的地方,便是鉅鹿。
太平道“大賢良師”、黃巾軍“天公將軍”張角,便久居於此,同時,這裡也是太平道教徒聖地一般的存在、也是黃巾軍的大本營之所在。
而此時,在鉅鹿。
張角、張樑、張寶三兄弟,就矗立在太行山脈支脈之一、一座小山峰上,三人就猶如三尊高大的人體雕塑一般,髮絲、衣襟隨風飄動,身體卻是一動不動。
過了良久、良久,立於最前方的虯髯張角,才睜開了久閉的雙目,那一剎那,雙目中射出的兩道精光,恍若刺穿了歷史長河、貫穿了過去未來,銳利如斯,而那光芒一閃即逝,消散化於無形,而後,一切恢復平靜,那波瀾不驚的眼神,像是自亙古便如此古井無波、不起一絲波動。
他也終於開口了,聲音低沉而有力,又在山谷間迴響:“張燕他們,應該到了吧?”
身後張樑,立刻微微躬下了身子,在面對着自己這大哥的時候,他們兩位做弟弟的,總是不自覺地,便會將自己擺在低一級的位子上,便是那隨意散發出來的氣質威嚴,也不是常人能夠輕受得了得,也因此,至今他們都對那個神秘古怪的男子念念不忘、印象深刻,雖然這其中也不排除他身旁那個絕色女子的原因。
張樑輕聲回覆道:“是的,大哥。自出發之日算起,日夜兼程,如今應該能夠趕得到了……嗯,或許就這一兩日,便會正式交戰,不幾日,便會有消息傳過來了……”
張角沉默半晌,搖了搖頭,“不會如此的,張燕知兵,當不會如此魯莽。而且,就算他真的趕到了荊州城下,戰局,也不太可能這麼快便拉開了!”
張寶沉吟着問道:“大哥,這是……爲何?”
張樑也是一臉好奇,他們倒也未必是想不到,只是有大哥在身邊,總是習慣性的,就什麼事都取決於他,什麼問題也都問他,自己腦袋就算沒有生鏽,也差不多,短時間內不可能思索出個所以然來的。
張角解釋道:“這荊州城內,有能人。咱們這段時日,一直聽說從荊州傳來的不好的消息,在荊州經營了數年的勢力,如今卻幾乎是毀滅殆盡,這一切,也都是基於這能人。只不過,這能人如今,還未完全成長起來罷了!”
“所以,大哥纔要派張燕去……便是爲了徹底將其消滅於腹中!”張樑有些恍然道。
張寶也連點頭,當然輕易想到了這其中再明顯不過的關鍵。
張燕,黃巾大將張牛角的義子,因爲前段時間在雍州方面的突出表現,而被張角額外提拔上來的,可以說,是黃巾當中少有的智勇雙全將領,連張角,在見過了他以後,也是對他讚賞有加,更是親自對他進行了一番指導。
可想而知,這張燕得到了張角如此看重,往後黃巾只要不覆,他便是前程似錦,同時也能說明他本身能力確實不凡。
張角沉默以對,卻也是肯定了,又說道:“此次荊州大戰,咱們必須做好長時間的準備。或許,勝負轉眼之間便會分出,如果是那樣,對咱們會是一件好事;不過也有可能,這時間會拖得越久,到時候,對咱們是好是壞,就看天意了……”他嘆了口氣,仰望蒼穹,頗有幾分英雄寂寞之感。
“這……”張樑和張寶對視一眼,皆有些不明所以。
張角突然撇過頭來掃了二人一眼,帶着些許威嚴的語氣問道:“叫你們看的書,沒看;叫你們學的理,沒學。你們這些日子以來,究竟都幹了些什麼,可以讓爲兄覺得放心的?”
張樑張寶聞言一怔旋即臉色都有些尷尬,其實他們也都聽說過一些風言風語,都是從黃巾軍的底層傳上來的。
對於黃巾軍這樣的隊伍來說,軍隊裡面的那些“秘密”,是根本就守不住的,這也不奇怪,看他們原本的出身也知道,八卦之魂深藏於每個人心中,在這些平民百姓中,也更是有着大量的八卦之口的。
而張樑張寶兄弟二人,平常對這些軍隊中的八卦可沒少關注,不過讓他們感覺頗爲尷尬的是,他們居然時常能夠聽得到有關於自己二人的不好的言論,說得明白了一點兒,便是關於貶低他們的說法。
雖然通俗的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但“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也幾乎是一個人人可知的常識了,所以對於一母同胞的三兄弟,外人會將他們來比較,是十分正常和合理的事情,而三人當中,數張角最爲傑出,有能力、有魄力、有膽識,也就只有他,能夠作爲和起到榜樣和代表作用了,然而與他相比,他的兩個弟弟,張樑和張寶,說句不好聽的,那簡直就什麼都不是、狗屁都不通。
張樑和張寶二人,不管是文韜武略,都並無所長,更別說在張角最擅長的“太平一道”方面了,在早期的時候,更多的,其實就是充當着張角的代言人、神棍之流的角色,根本上不得檯面。
如今,黃巾正式起義,起義軍稱黃巾軍,人人戴黃巾爲標誌,而張角自稱爲“天公將軍”的同時,提拔了他原先的數十名弟子,組成了三十六方各方的渠帥,而他的兩位弟弟,也幾乎是沾光似地成爲了一個“地公將軍”張樑和“人公將軍”張寶,“天地人”三才,三兄弟佔光倒是佔光了,但實際上真正“有才”的,也就張角一個人而已。
這還不要緊,這地下人的議論,卻是叫着二人情何以堪?
然而,這兩人也倒是極品,一來這種說法傳之已久,很難或者是根本就找不出由來,二來的話,也是最重要的是,這二人自己聽到了這樣的言論,最多也就是互相抱怨抱怨、私底下發發脾氣,然而在外人面前、還有在張角面前,根本就沒有表現出來過。
不過張角能夠掌控一方、更是圖謀天下的人物,這點小事就算不注意,又怎麼會沒有發現?不過他也是沒有辦法,這二人如果不是他兄弟,恐怕不是平平凡凡、窩窩囊囊的這一輩子,便是更窩囊的死去,而對於他而言,這是除了女兒之外,在這世上唯一的兩個親人了,長兄如父,對這兩個弟弟,他也一直幾乎是當成了孩子一般的看待,護犢的現象十分嚴重,所以也就任由着他們了。
看着張樑和張寶都不說話了,張角也是一陣沉默,想了想還是說道:“你們二人,也該管管事了。若是還如這般,總是說不過去的,畢竟,咱們越是身居高位,越應該謹守小心!”
二人對於這大哥張角的話自然是無有不從,其實說到底,他們並非懶惰,而是確實覺得自己沒什麼能力,有的時候反而是會幫倒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該幹些什麼,對於自己沒有清楚的定位和了解,自然也只能夠像是兩個暴發戶的紈絝少爺一樣,整日幾乎都是無所事事,不過還好,沒有因此驕傲的得意忘形,也沒有爲張角惹出什麼事情來,基本上,還是算得上本分的。
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張角倒是寧願他們多惹是生非一些,至少還會有些動靜,不然都得讓人當他們兩人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