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袁府,四世三公的尊貴,並沒有給這個宅府帶來太多的特殊,雖然規模算得上不錯,但若論精巧,還有豪華奢侈,自然是遠遠不如先是何進後是董卓的大將軍府等地的。
當然了,袁家本也沒有什麼享樂的人,即便是此時的袁紹、袁術,雖然偶爾還會流露出從前那種紈絝大少的本性,但也多隻是在外面混一混,到了這個家裡仍然是乖乖的夾起尾巴做人,畢竟這個家裡還輪不到他們來當家作主,而且漸漸隨着時間日久,經歷和閱歷都有加強,兩人也開始慢慢變得成熟起來,雖然不一定有太深的心機城府,但也基本能夠做到喜怒不形於色,而這其中猶以袁紹變化更加大,自從去了渤海,再回來之後整個人就好似發生了某種蛻變,說不清楚道不明白卻能夠切實感受出來,而對凌巴來說則是明顯變得危險了許多,也就是增加了一個有威脅的對手,當然也只是相對的,和對曹操不同,還談不上害怕。
洛陽這一代的年輕才俊成績也是有目共睹的,不管是袁紹還是袁術都已經開始向着權力中心做着努力了,總算不辱他們出身四世三公袁家的優勢背景;不過即便如此,在許多人眼裡面,袁家真正被人所看重地,還是袁家兩個真正的大人物,如今的三公之一司空袁逢和他早就退下來的弟弟袁隗。
而相比於早已經在人前銷聲匿跡的袁隗,袁逢自然要受矚目的多,雖說他相對也很低調,但一舉一動卻每每會讓人拿來考量。
今日和往常一樣,袁逢在家中院子裡走了走,四處看了看,或許是人上了年紀了,對於熟悉的許多東西都難免會看着看着就引起一番嘆息和感慨,而袁逢這段日子以來,尤其是何進、董卓先後亂政,他都是深居簡出,朝政不出席也不稀奇,但連家裡大門都很少邁出一步去,這倒是有點兒難得了。
只是今天袁逢明顯也有些神思不屬、心不在焉的感覺,雖是走走停停,但腳下的步子顯得很凌亂沒有規律可循,而其臉上表情也總有些微妙變化,讓人捉摸不透。
“父親。”不知什麼時候,面前多了一個人,袁逢還了無所覺,然後被這聲呼喚驚醒,他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擡起頭來,淡淡看了面前英氣的年輕男子一眼,就要繞過他去,卻又被擋住了。
這分明是故意的
袁逢雙眼一眯,眼中突然爆射出危險的寒芒,一字字道:“本初你這是……”
對面的年輕男子,正是他的庶出之子袁紹袁本初,看着袁逢這般,袁紹突然臉色一變,冷笑一聲道:“莫要以爲我不知道,你這老兒現在在想的是什麼,呵呵你倒是好算計,可你自以爲老謀深算,卻偏偏獨獨算漏了一點……”說到這裡他就停下來,算是吊足人的胃口,但偏偏他的眼神顯得很篤定,給人一種一切盡在掌中的感覺,讓人不自覺彷彿就要跟着他的節奏走。
不過從他說話的態度和口氣,卻看不出絲毫對於自己父親的尊敬。
事實上不論是袁紹還是袁術,對於這個名義和實質上的父親袁逢都稱不上什麼尊敬,甚至從心底裡未必認可,這裡面沒有太深的原因,或許還是兩代的代溝和矛盾所致,而袁紹就更有理由了,畢竟一直以來袁逢對袁術都要明顯好過袁紹,儘管很多時候袁紹表現得要更加傑出,這或許也是受到了大家族根深蒂固嫡長子觀念的影響,這點上來說他還是一個傳統的世家子弟。
聽到袁紹那麼一說,袁逢卻不爲所動,仍舊是臉色木然、不動聲色道:“什麼?”
袁紹哈哈大笑起來,“都到了這個份上了,莫非還不願意承認麼?”旋即笑臉一收,那變臉之快教人不禁歎爲觀止。
即使這樣,袁逢也依然沒有半點兒動靜,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還是想要矇混過關。
但袁紹卻不以爲意,他始終都是那樣一副篤定的神色,好似一切盡在掌握,完全不擔心自己的猜測有誤或者是發生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這種姿態若換一個人來說不得看了就算沒做什麼都得要心虛一番,卻完全影響不到袁逢。
到最後袁逢甚至乾脆微眯起眼,看起來倒像是在閉目養神小憩一般,而兩人就這麼對峙一般的站立着,顯得既有趣又詭異。
袁紹感覺自己要被氣樂了,他終究不像袁逢,即便做出的模樣再自信再篤定,卻還是有些沉不住氣,於是在對峙之後首先開口道:“父親倒是一點兒都不擔心,莫要以爲我是在空口說白話一點證據都沒有。”
“哦,那你有什麼證據?”袁逢這麼一問,卻好似一下子將袁紹問住了,他口中就要出口的話頓時被哽在了喉嚨裡再也出不來。
袁逢這時才冷笑道:“我本以爲你這段時日在外應當有一番歷練,回來纔有如此底氣和我說話,卻原來全是嘴皮子功夫而已,而且還完全不到家。”
袁紹頓時好像被踩住尾巴的猴子一般跳了起來,臉紅脖子粗地叫道:“我不說不過是想要爲你留些顏面,且擔心隔牆有耳,難道你還以爲自己真的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覺?”
袁逢嗤笑一聲,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但你又怎麼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夠知道不是因爲我有意泄露出去的呢?”
讓他這麼一番話,直接被將了一軍的袁紹頓時愣住了,而袁逢卻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那眼神也好似在說:“你還有的學呢,孩子……”
……
在小乙子的帶領下,凌巴再一次來到了皇宮,他都記不得這是這幾天裡的第幾次了,搞得好像自己成了皇宮的專業保姆一樣。
算起來目前在皇宮裡面,單以太監宮女來論,和凌巴關係最好的當然還要數小乙子,雖然沒有達到休慼與共的程度,畢竟之間的聯繫在凌巴離開皇宮之後就沒有多少緊密了,而劉宏死後一段時間更是幾乎沒什麼聯絡,但有時候人心就是這麼奇怪,合作或者信任,其實也可以完全不需要任何理由。
而小乙子對於凌巴自然也要比一般人要了解得多,這一次劉協急急召集凌巴入宮,看小乙子樣子似乎也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但這一路他不說,凌巴也沒辦法問。
當然現在這一切都還只是猜測,凌巴心裡其實更願意是自己多想了,或者劉協只是想自己了呢?嗯咳,雖然聽起來有點兒那個。
現在凌巴每天都是感覺自己神經繃緊了,好像一根弦,其實他有的時候真的很想要苦笑,尤其是這幾天實在是太忙了,基本上自己都不能夠在一個地方固定呆上多久,兩三天裡面就已經皇宮、府裡和自家別院走了好幾個來回了,今天尤其如此,這都一天內第二次來這裡了吧。
一路過去,他卻明顯的能夠感覺到這皇宮裡面如今氣氛有些不尋常,似乎發生過什麼騷亂一般,看到不少宮女太監們的情緒都不穩定,慌張神色都還掛在臉上,這更讓他好奇發生了什麼。
不過到了皇帝寢宮附近的時候,小乙子便告退了,而將凌巴交給了來引路的蹇碩,看起來這也是兩個太監地位的一種差距,不過凌巴也不在意。
對於蹇碩雖然之前有些疙瘩,但他並沒有太大的惡感,反正怎麼着也不至於像是對張讓那樣。
“到底是怎麼回事,皇帝要急急忙忙將我召進宮裡來?”凌巴到現在還是疑惑不解,只能問大概知曉一些情況的蹇碩,至少目前比起小乙子來,蹇碩還是更接近皇宮的權力中心的。
要說最近其實很多事情都用不着凌巴自己親自去的,不過或許是來自後世的惡趣味犯了,或許只是單純爲了一切更好,誰知道呢,反正他就是在重新建設洛陽城的規劃中特意加進了點點新穎的東西,相信這也可能會給整個洛陽和這個世界一些不一樣的改變。
當然現在想這些還有些爲時過早,不過既然是計劃那就是想着的麼。
好吧,回到現實中來。
聽到凌巴的問題,蹇碩苦笑一聲,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嘴邊卻低估了一句什麼。
“什麼?”
在凌巴追問下,蹇碩擡起頭來,才吐出了一句話:“我說,就在剛纔,宮裡發生了騷亂,不知道從哪裡闖進來的賊人,大肆擾亂了一番,雖然最終都被剿滅了,但隨後就發現,玉璽……丟了……”
這句話不啻於一個驚天霹靂,瞬間讓凌巴愣住了,然後凌巴眼眸中突然放射出兩道奪目懾人的恐怖精光,而後又瞬間熄滅,最後卻只能夠有氣無力的問了一句:“怎麼、丟的?”
蹇碩苦笑道:“這是陛下寢宮裡面傳來的消息,剛纔陛下去過御書房之後,回來就一言不發,而後就……據說陛下還……爲此哭了一個多時辰呢。至於具體的情況,大概……和宮裡面突然出現的這場動亂脫不了關係。”
“袁家?”凌巴腦中靈光一閃般,不知怎麼突然閃過了這個名字,而看到了蹇碩愣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意味,他突然又想到了什麼,腦海中一幅幅畫面晃過,嘴裡卻更是咬牙切齒,說出了一個名字:“袁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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