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娘是個好心的姑娘,急人所急地尋來張逢喜,要他抓緊安排。
張逢喜也是個實誠人,聽到主母有吩咐,也沒有多想,便安排了一艘剛剛調試好風帆,正準備要進行遠航測試的,新式快帆船送羅隱。
快帆船?一聽到是快帆船,羅隱首先想到的,是那種一葉孤帆,船身小巧,三五人坐着,在波浪中起伏不定的畫面。
此去廣州,遠達兩千裡,這小船能跑兩千裡嗎?若是一路風平浪靜或許有些可能。可若是遭遇風浪,或者海盜,只怕是要死在路上了吧。
可想着錢鏐身陷杭州,多大的險也只能冒了。
懷着一顆悲壯的心,羅隱到了碼頭,卻看見,這泊在碼頭的那艘所謂的新式快帆船。卻是一艘五桅大船。
這是千石船?竟然也能是快帆船?羅隱不懂了。這帆船不都是越大,越跑不起速度的嗎?
莫非這其中,有什麼訣竅?再仔細一看,見那船,有着跟船體不協調的高聳的桅杆和巨大的船帆……
“這是快帆船?”羅隱疑惑地問道。
“正是!”張逢喜樂呵呵地笑道,“別看此船比平常船隻更加高大,可速度,卻是要快得多!羅公一座便知!”
事已至此,羅隱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上了船。
可上船之後,船卻沒有立即開動,而是不斷地往上面搬東西。眼見過了正午了,一天可就過半了,這船還在裝貨。
大抵行船都是晝間航線,夜裡歇息。這一天過了一半,可就跑不了多少距離了。
可裝貨一直裝到未時,才裝完,這一天也快結束了。
羅隱只當是要在港口過夜了,卻見那些水手竟然開始解纜升帆,朝晉江口子開去……
這都快要傍晚了,還開什麼船?
突然想到一種可能:難道,晚上還要開船?
果然,雖然天色漸漸黑了,船隻也不見落帆,而是就在黑暗中,鼓滿風帆地往前航線。
此時,四面已經看不到陸地了……
這船,竟然不用看到岸,也不會迷航?
他有心想找人問問,可這船上卻看不到一個閒人,只能作罷。
就這樣,在船上待了三天,到第四天時,就被告知,馬上就要到廣州了……
“馬上就要到廣州了?”羅隱不可置信地反問道,“從泉州到廣州,不是有兩千裡遠嗎?三天就能到?”
“某等日夜行船,自然要快一些!”那船伕卻不以爲然地說道。
“那你們指揮使可在廣州?”
“這某卻不知道……”那船伕搖頭道,不過,知道這個羅隱是主母特意交待,要帶去尋指揮使的,便又補充了一聲,“船上有信使也去尋指揮使,他也許清楚,回頭,某幫你問問!”
羅隱連忙躬身道謝。
不多時,船隻靠了岸,那船伕當真幫他打聽到,王延興此時確實就在廣州城內,而那信使也要前往去尋王延興。
他連忙又謝過那船伕,跟那信使一道,往王延興落腳之處的地址,趕了過來。
翁山傳過來的後續的消息,讓王延興知道了羅隱要來尋自己的事,他自然也是不想見羅隱。
畢竟,讓翁山那一點點人,去硬憾有騎兵的楊行密的大軍,所冒的風險實在是太大了。
可是,就算明知道不合適,要直接當面否決卻也還是不好。
只要一直躲着不見,拖一拖,拖一拖,拖久了,羅隱知難而退,這事就不了了之:這纔是最常規的處理方式。
卻沒想到,徐小娘竟然會安排他坐這快帆船來廣州;到了廣州之後,竟然跟信使一道過來。
既然都見到了,那就見一面吧。
雙方客氣一番之後,卻沒有直接就說正事,而是將那新式快帆船大大地讚了一番:“千石船,竟然也能做到日夜行船八百里,指揮使屬下,能人異士,何其多也!”
這快帆船說起來,也是屬於底牌之列了,王延興自然不希望被外人過早地知道底細。
奈何是自己老婆安排的,不好多說。
便自嘲地答道:“三個臭裨將,抵個諸葛亮,某也是多找些工匠,一起參詳罷了……”
“某自海上起家,一切都只能靠船來跑,只好多費些心思在船上了。”
“只是羅給事中所搭乘的這艘船,卻是剛剛纔造出來。新人、新船,定然有諸多不如意之處。若是羅給事中坐着不舒服之處,還請見諒。”
話到這裡,羅隱才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朝王延興叩首道:“錢使君被困杭州,羅隱不敢顧慮自身之事,還請指揮使念在兩家常年交好,早發救兵相助,晚則遲矣!”
常年交好?這常年也未免太短了些。不過,錢鏐確實找揚波軍買過不少東西,讓揚波軍獲利不少。
念在這交情上,王延興連忙將他扶了起來:“給事中如何行這大禮?真是折煞小子了!”
“指揮使,您答應了?”羅隱聽言再問道。
“某從來就未否定過呀!翁山之兵,不正在爲錢使君守衛杭州而出力嗎?”
“使君與某都感謝指揮使大義,在杭州最危急之事,伸出援手。可是,此刻,杭州之圍未解,使君依舊危在旦夕啊!”
“給事中的意思是,要某替錢使君將楊行密的大軍擊退?”
“不是請指揮使單獨出兵,而是像當日與顧將軍一般,聯手出擊!”
王延興聽言後,點了點頭:“給事中的話言之有理,只是,楊行密從杭州城下退了兵,蘇州之地卻沒奪回來,不奪回蘇州,杭州門戶大開,杭州依舊危險……那還得打蘇州咯?”
“蘇州打下來之後,還有常州,常州不打下,浙西版圖就不能完整,蘇州也暴露在楊行密的威脅之下……似乎,常州也需要打……”
“羅先生!可是這個意思?”
王延興話裡的意思,羅隱哪能聽不出來?而他心裡也明白,守杭州確實只能由錢鏐來守,可問題是錢鏐軍新敗,士氣低落,萬一,杭州城破了呢?
他只得再勸道:“若是萬一杭州城破,使君危矣!而楊行密失去了最大的阻礙,便會再下越州。如此一來,浙東浙西,盡毀,生靈塗炭啊!”
“有揚波軍守住錢塘江,杭州城便總是有一條生路在,給事中倒是不需擔心錢使君的安危;”
“倘若當真使君出了杭州城,若是要南渡越州,揚波軍便助使君守越州;”
“若是使君西走江西,那揚波軍也不會放棄錢塘江防線,總之,不會讓越州百姓再遭兵災。”
聽王延興說的這麼直白,羅隱大感傷腦筋,他又急又惱:“王指揮使!揚波軍有錢使君爲鄰,北方無憂;若是換了楊行密,可未必還會與你友好!”
“不說其他,至少是不會再與你買樹炮了吧!”
北方無憂?若是當真無憂,何必將吳大、李藐和杜子欣放在翁山?王延興笑了笑:“給事中多慮了,楊行密不買,朱瑾會買!朱瑾不買,朱溫會買……”這天下的軍鎮多了去了,有樹炮這樣的殺器在,還怕沒人買嗎?
“指揮使當真要見死不救了嗎?”
“給事中言重了。若是錢使君當真危在旦夕,揚波軍責無旁貸!可錢使君想讓揚波軍爲錢使君征戰之前驅,王延興卻只能說一聲少陪!”
“指揮使!此刻正是錢使君最危急之時,你若是在此時刻伸出援手,使君日後定當重謝!”
“給事中,某也不是不願助錢使君,只是各司其職罷了!”王延興嘆了一口氣,語氣緩了緩,“某不能派揚波軍戰兵上岸與楊行密陣戰,不過,卻又一法可以助你家使君守住杭州城!”
“哦?指揮使請講!”羅隱有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只是,王延興說出來的,又會是什麼法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