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葬禮的人寥寥無幾。除了羅靳予。向東,何晚之外。也就只有三五位好友了,連官雲芝,都沒有出現。
這是一場沒落的葬禮,不過也格外的安靜,何易燊一向喜歡安靜。沒有人打擾,也好。
何易燊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他走後,將他的遺體火化。骨灰帶回海城,灑在那片大海里。他說,那裡有太多他的記憶,還有割捨不下的東西。所以,回到海城,是最好的打算。只是到現在這件事情。都沒有完成。
何易燊葬禮上的細節,我已經記不清楚了。事隔兩年,我忘記了太多的事情,那段傷心的過往。也被我封存在了記憶裡。
時間真的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他會慢慢抹滅一切,在你不知不覺中,悄悄帶走你的感情,帶走你的回憶,帶走你所珍視的一切。
“樑旖。”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我回過神來,轉身朝着門口走去。我從羅靳予的手上接過他的包,幫着他脫下了外套。
英國已經很冷了,這種冷,是我在海城從來沒有體會過的,他直達心底,滲入我每一根血管裡。這種寒冷時刻將我包圍,有時候,甚至會將我凍傷。
羅靳予一邊解着領帶,一邊朝着裡面走去。我將他的包和外套都掛在了衣架上,也跟着他的腳步走了進去。
“念兒呢。”
我淡淡的說道,“睡了。下午何晚來過了,陪她玩了很久,應該是累了,所以很早就睡了。”
羅靳予點了點頭,他在沙發上坐下之後,手機就一直響個不停,但我知道,他不太喜歡在家裡處理工作,有時候因爲念兒,他一到家就把手機給關了。聽到這陣響聲,羅靳予不悅的皺着眉頭。
我看到他手機上的顯示,是向東打來的,而且今天羅靳予回來的很早,想必應該是有什麼急事纔會忙着找他,否則,向東也不會觸犯他的禁忌。
“你接一下吧。”
羅靳予望了我一眼,拿起手機,轉身朝着陽臺的方向走去,他拉開了門,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縫隙,冷風還是鑽了進來。我窩進沙發裡,拿起抱枕,整個人蜷成了一團。我好像一直改不掉這個習慣,似乎只有這樣才讓我安心一些。
羅靳予在外面打了很久的電話,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直到聽到他湊在我耳邊說話。
“樑旖,你這幾天的氣色不太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他順勢在我旁邊坐了下來,伸手覆上了我的額頭。
我笑着拂開他的手,回答道,“沒什麼,可能這幾天念兒太鬧了,她現在學會說話,所以很好奇,整天說個沒停,我沒辦法,只能陪着她,所以可能精神差了一點。”
提到念兒,羅靳予臉上掩飾不住的全是寵溺,他柔聲說道,“我這幾天就不去公司了,我在家裡陪陪他,也好讓你輕鬆一下。”
我沒有拒絕,我知道他是爲我好,而且,公司裡的事情已經壓的他喘不過氣來了,休息一下也是好的。我鬆開了抱枕,想要站起身,我對着羅靳予說道,“我去看一下晚餐準備的怎麼樣了,我不知道你今天會提前回來,所以可能有點趕。”
羅靳予拉住了我的手腕,阻止了我的行動。他低聲的說道,“你別忙了,沒準備好,那就晚一點吃吧,反正我也不餓。我有事想要和你說。”
羅靳予的臉色變得有些嚴肅,我錯愕的望着他,只好乖順的重新坐下。
“怎麼了?”
羅靳予沉默了很久,纔開口說道,“樑旖,你真的不準備回海城了嗎。”
這個問題,我們已經不是第一次談論起了,每次都被我搪塞過去,但是這次,好像羅靳予十分的認真。我覺得,我也有必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免得他替我擔心。
我回答道,“沒有回去的必要了,我現在很好,我不想再去攪這趟渾水,只要念兒在,我就很滿足了。”
我不得不承認,改變我的,不僅僅是何易燊的離開,還有我的女兒,何念。女人真的是很奇怪,母愛這種東西是蘊藏在骨子裡的,即便你從來發覺不了,當你有孩子之後,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如今,念兒是我的全部,我不能讓她受到一點傷害,即便是再也見不到顧正南,我也無所謂,我只要念兒能在我身邊,快快樂樂的長大,就足夠了。
羅靳予嘆了一口氣,“樑旖,我已經向你保證過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不會讓人來搶走念兒,官雲芝也不會再來打擾你的生活了,你不需要整天提心吊膽的,你該有自己的生活,你不能因爲她就放棄一切。”
羅靳予的話,讓我陷入了沉思,我不禁想起這兩年來,我所經歷的一切。我一點都不怪何易燊,因爲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當初是我執意要替他生孩子的,就算我們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我也一點都沒有後悔過。
何易燊已經儘可能的保護我,但是畢竟他離開了,很多事情,他也無法控制。
從何易燊離開後,官雲芝就一次次的上門來找我,她要把我接回去,在她的照看下,生下這個孩子。別說這個孩子並不是何易燊的,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把孩子給他。但也因爲我的拒絕,官雲芝幾次三番的在背後耍一些小手段,讓我措手不及。
甚至連我美國的父母和哥哥,她都沒有放過。我父母在郊區的小別墅着火,我哥哥打工的餐廳被人滋事,導致他失業,我不敢想象,如果不是羅靳予的幫忙,我的家人會落到什麼樣的下場。
因爲何易燊的離開,加上官雲芝的咄咄逼人,在懷孕的過程中,我幾次差點丟了性命,何念是個早產兒,八個多月,就生了下來。一個在暖箱裡,還不足月的嬰兒,官雲芝都等不及,她讓人包圍了醫院,想要搶走孩子。還誣告我,致使英國政府兩次想要驅逐我出境。
在念兒四個月之前,我每天都膽戰心驚的,我不知道會不會一覺醒來,就見不到她了。這期間,我出過車禍,被人綁架過,所有一切可怕的事情,我全都經歷過了。但只要念兒平安,只要她能在我身邊,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
最後,羅靳予爲了保護我,無奈的接管了羅家的企業,他把我娶了回去,告訴全世界,我是他的妻子,何念是他的女兒。礙於羅家的背景和實力,我和何念才過了大半年安穩的日子。
羅靳予原本是一個瀟灑自由的人,卻因爲我,把自己的人生交給了命運。他如今接管了公司,每天早出晚歸,有處理不完的事情。但他依舊把我和念兒照顧的很好,把念兒當成自己親生的女兒。
羅靳予這樣對待我們,我沒有理由再欺騙他,半年多以前,我把事情的真相全都告訴了他,但是羅靳予卻說,他早就知道了一切。
如今,我真的什麼都不求,我也不想去糾結那麼多了,我只要守着我的女兒,其他的,我都可以放棄。
我怔怔的出神,羅靳予突然抓住了我的手,他認真的說道,“樑旖,我不想你就這樣毀了自己,兩年來,你沒有一天是開心的,如果易燊知道了這些,你覺得,他會安心嗎。”
聽到何易燊的名字,我胸口忍不住溢出了一股濃濃的酸楚。兩年了,只要想到那棵大樹下的一幕,我就心痛的難以言喻。到最後,我都沒有能爲他做什麼,反而何易燊在臨終前,還要安排好我的一切。
我抽回自己的手,抱着頭撐在膝蓋上。我也知道,我變了,我變了很多,變得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可我沒有選擇。以前,我可以在何易燊和顧正南之間做個抉擇,我也很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是現在不同了,我沒得選,念兒是我的全部,我半點都不敢嘗試。
羅家的產業和背景全都在英國,這也是我兩次被驅逐最後都能留下來的原因。但回到海城之後,又會是什麼樣子,沒人能告訴我,所以,我不能冒這個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