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羅地網
這是一場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決定性勝利的拼殺,因爲決策這次行動的人,是五千年纔會出現一個的偉大人物。
杜中懷是這樣認爲的。杜中懷還有那樣的認爲:先哲們要創造出天羅地網這樣精妙絕倫的話語,就是出於對他策劃的行動方案的歌頌和總結。
杜中懷將他的才華淋漓盡致在這次決策中展現出來,是想向六虎幫遞上一份滿意的投名狀。他想以此來奠定自己在六虎幫的基礎,提高自己的地位。
不過,當他向範蛟提交了完全可以收錄進兵法中的方略時,又有些後悔自己過於急功近利了,也有可能會爲這次衝動結果付出沉重的代價。
杜中懷象是這個時候才徹底清醒過來,自己針對的對象是向天笑,是白蟒山寨,自己在與閻羅和牛頭馬面對陣。
白蟒山脈綿長几百里,八仙城和榕城都在她的懷抱之中。白蟒山寨傲踞在白蟒山的主峰,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幾代寨主艱苦卓絕的經營,白蟒寨積累起雄厚的物質基礎,形成強大的勢力範圍。
白蟒寨主要的活動中心是在白蟒山的主峰,但在他們的勢力範圍內,有着遼闊的可供耕種的水田旱地,況且,土質肥沃,物產豐富。生活在白蟒寨的人們,完全有了豐衣足食的生活保障。因此,白蟒寨很少因爲生活的給養而下山掠奪百姓的財物。也因此,前來投奔白蟒寨的英雄好漢衆多。
向天笑是白蟒寨的第四代寨主,也是四任寨主中唯一在省城念過書的寨主。自幼習文練武,年近弱冠,聲名遠播。自從他接任寨主之位,對山寨進行了重大的體制改革:在倡導發展耕作的同時,獎勵作戰英勇的將士。分立八個分寨,分散管理,統一指揮。
白蟒寨出兵襲擊和掠奪,多是針對富商巨賈。這倒並不是完全出自憐貧嫉富,而是不願幹一些興師動衆卻又收穫甚微的小買賣。
向天笑關注的就是軍火,只要有這樣的消息,他都是親自坐鎮指揮,確保馬到成功。這樣的機會出現的概率實在是太少了,哪怕是有再大的風險存在,他都要盡力一搏。
杜中懷的觀察和判斷完全正確,出八仙城中形跡可疑的人就是向天笑派出的探子。向天笑的目的也正是衝着雙龍洞中藏匿的那批軍火而來的。杜中懷不可能預料到的是:這次是向天笑親自出馬,並且,事先已經買通了守護雙龍洞的一個小頭目劉萬,打算裡應外合地劫走這批軍火。
當然,向天笑若是知道行蹤泄露的前提下,仍堅持着原定的方案,那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他過於地迷信了自己決策的萬無一失,更不想樹大招風。所以,輕率地只帶領三十多人進入八仙城。
向天笑是在秋會進行到第八天的時候來到八仙城。他認爲六虎幫的人,思想開始麻痹了,是最佳下手的機會。
他分析有一半是事實,範蛟漸漸地覺得杜中懷是有些譁衆取寵的意頭,庸人自擾般折騰了自己幾個日夜。只有杜中懷不是這樣的認爲,反而比先前的心絃繃得更緊,八仙城的風平浪靜,向發出了比他想象中還要危險的信號:一場暴風雨就要來臨。
向天笑在快要接近雙龍洞的時候,暗中指令隨從人馬悄悄地潛伏在原地,自己帶領着最得力的干將董超藉着叢林的掩護,偷偷地摸到雙龍洞,窺視周圍的情形。
雙龍洞眼下的情形與前幾天觀察的動靜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多了幾個持槍荷彈的六虎幫的弟子,並且改變了原來象木偶一般站立守候的態勢,四周遊動。讓向天笑感到心裡踏實的是:今天依然是劉萬帶隊。
向天笑向身邊的董超使了個眼色,董超退着返了回去。向天笑按照事先的預約,發出兩聲鳥叫。劉萬一個驚愣,馬上傳出平安的信號。
向天笑一陣竊喜,身手的敏捷發揮到極致:形如鑽石的精鋼飛鑽,如飛蝗流矢從手中呼嘯而出,生睛長眼一般飛向遊動弟子的頭顱,中鑽亡命的弟子沒有弄清原委,一個接一個在倒了下去。
“不許開槍,這是幫主的指令。不要驚慌,天塌下來有我劉萬在。”劉萬喝令的同時,也暗地抽出了腰間的短劍,給惶惶無主奔向他的兄弟捅上幾劍。
雙龍洞外的武裝在彈指間解除了,董超帶領的兄弟這時來到洞前與向天笑會合。
劉萬手腳利索地打開了洞門,點燃了洞口的火把,擎着火把,帶領向天笑衝進洞的腹部。
“那就是軍火!”董超撲向洞中一堆被雨布蓋得嚴實的物件,發出驚喜的呼叫,同時,雙手用力地將雨布掀了過去。
雨布掀開了,閻虎與幾名弟兄突然間從一圈麻袋中站了起來,手中的槍口噴吐着瘋狂的火舌,密集的子彈如暴風驟雨樣地朝着向天笑他們傾泄掃射。
“趕快撤離,中了埋伏!”向天笑一手攬過劉萬擋住射向自己的子彈,一手開槍還擊的同時,向兄弟們發出命令。
白蟒寨的兄弟不愧是訓練有素的勇士,驚慌的過程沒有持續兩三秒鐘,立即向閻虎他們發出了反擊。
兩三秒鐘的時刻的確是短暫的一瞬間,但是在戰場和拼殺中,卻能起着決定勝負和存亡作用,更何況是突襲間的兩三秒鐘,給對方的打擊和帶來的威脅是不言而喻的。
董超沒有出手的機會,但堅強地用身體擋住了幾乎是一半份量的子彈,胸口和頭部被打得稀爛。在他失去了支配能力的時候,緩慢地倒了下去。
向天笑沒有中彈掛彩,除了手中的槍支發揮了巨大的威力外,關鍵是得益於劉萬身體的保護。劉萬的身體在向天笑的手中就是一塊盾牌,忽前忽後地吸收着上下紛飛的彈雨,滾燙的鮮血象是雷陣雨一般淋了向天笑通身。
向天笑的兄弟傷亡慘重,沒有遮擋的血肉之軀,完全暴露在有效的射程之內,加上退路不暢,沒死的人也許就是壽數未盡。眨眼間,近一半的兄弟中彈身亡。
“快撤離!”胸藏錦繡的向天笑,此刻只是反覆叫出這句沒有太大意義的廢話。他用手中的人肉盾牌,掃退衝過來保護自己的兄弟,罵出自己都覺得刺耳的粗話,雙手將劉萬的屍體甩向閻虎。
槍聲陡然稀落了下來,向天笑帶領近十個兄弟衝出了雙龍洞,後面的槍聲又密集起來,閻虎他們緊跟着追擊過來。
向天笑和兄弟都心裡明白,眼下的關鍵不是拼殺而是逃亡。他們一衝出雙龍洞,各自分散,撒腿奔跑。可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埋伏在洞外的人正熱情洋溢地迎接着他們。
“天要滅我!”向天笑飛向一棵高大的榕樹旁,睜圓雙眼,望着慘叫着離他而去的兄弟,發出絕望的嚎叫。
子彈沒有因爲向天笑的絕望而停息,追殺他的人們,在他的嚎叫聲的召喚下,鬥志昂揚,爭先恐後。
一顆子彈擊中了向天笑的左臂,他踉蹌了一步,緊靠在榕樹上。一顆子彈擊中了向天笑的左腿,他咬牙倒了下去。向天笑沒有半點猶豫,將槍口抵着自己的太陽穴,扣動了扳機。
“咔!”槍膛發出一聲空響。
尋死,也並不是一件隨心所欲的事情,人在擁抱厄運的時候,想上吊,樹樑斷,想投河,遇天旱。不是戲言,是事實驗證的真理。不信,有緣問問向天笑去。
向天笑偏着腦袋靠在榕樹下,嘴角露出譏笑,自己也說不清楚是譏笑自己的剛愎自用,還是譏笑閻虎他們浪費子彈。
當他轉過頭去時,才明白了閻虎他們爲什麼還要一陣緊一陣射擊的原因:十幾個如同天降的人,火力猛烈地打得他們措手不及。
衝在最前面的人,疾如勁風向他捲去,一招海底撈月招式將向天笑攬於腋下,腳底生風一般,夾着向天笑衝出了包圍。
向天笑一時間也分辨不出來人是敵是友,也沒有掙扎,也知道掙扎只是徒勞。他已經感覺到來人的武功遠遠凌駕自己之上,何況自己是身負重傷之軀?
是福是禍,的確不是他能左右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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